姚申宇面色沉靜，銳利的視線依次在眾人身上掃過，神色間卻多了一抹預料中的肯定。
陸雲璟眸色略沉，緩緩看過去，只見所有人都捻滅了聲音，神色各異，似乎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等著姚申宇繼續往下說。
「美國那邊的合作案，我們已經準備了很久，若是在這個時刻放棄，那後果恐怕不是幾千萬能夠負擔的。」
股東們抬抬頭，沒有開口。
「我們這次參加的競標案，在第一輪雖敗于風氏，但第二輪進行到現在孰勝孰敗尚沒有結果，對我們來說，沒有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至少我們還有制勝的機會。」
「當然，我想在座的諸位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但至少目前看來大家應該是沒有什麼異議了，不然大可以站起來說清楚了，是不是？」
姚申宇看著圍繞兩側的股東們逐漸陰沉下來的臉色，心里一笑，臉上卻仍舊雲淡風輕。
「姚氏雖是我一手創下的，但這麼多年來，也多虧在座各位一直支持著，我心里自是感激不盡，所以這才特地召開董事會來征求諸位意見，若是有哪位想要說出自己的想法大可以直接發言，我洗耳恭听。」
其實出席這個會議的本身就是姚氏的大股東，他們素來沒有參與著公司的事務，每年和姚氏的聯系自然也就只有那年末分下來的股息紅利。而姚申宇一直以來礙于他們手中握著的與自己實力相當的姚氏股份不敢輕易出手，直到年初，姚申宇才花巨資收購了姚氏在外的近百分之十的股份，一躍成為股份最多的董事。
現在姚氏雖同以往一樣，如常地運作，但所有的股東心里都明白這不過是姚申宇的拖延戰術，掩藏自己手中過半的姚氏股份，直到把下一個接任者的地位穩固。
此時股東們縱使心里千萬個不願意，但仍一致地選擇了安靜，既不表示支持，也不反對，以靜制動。
姚申宇明顯沒有將問題繼續討論下去的興趣了，示意秘書繼續按照會議程序進行完整個會議，然後宣布一聲「散會」之後，便率先走出了會議室。
陸雲璟沒有猶豫，跟在他身後進去了辦公室。
姚申宇擰眉坐在靠椅上，手指捏著眼角，放松著緊繃的神經。
「坐。雲璟，你跟進來是有什麼話想說吧。既然到了屋子，就索性一些。」
陸雲璟也不推月兌，淡問︰「剛才為什麼要突然宣布這個消息？不是說再給我一些時間鍛煉嗎？」
「你不需要了！我給的考驗你已經合格，我已經很滿意了。」
陸雲璟不以為然，挑眉笑道︰「若是僅僅是想要確定我的副總身份，召開這個會議並不急在一時。」
「所以呢？」
「所以我想您真正的意圖應該不是這個，而是……」
姚申宇揚眉，嘴角上揚︰「好啊，你倒是說說而是什麼。」
「比如，可以通過這個試探一下董事會的反應，看看大家反對的力度，亦或是從這個能夠得知一些您更看重的消息。」
姚申宇面色漸沉，嘴角笑容卻絲毫不減，甚至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不錯！你說的很對。果然是我看上的人選，你確實沒有辜負我對你的期待。不過，有沒有人跟你說過，有些事情可以說，有些事情即使知道也不能這麼坦白。你初入商場，還不知道這個行業的特性，記住︰若是你心軟，就注定會是你流血。即使是金子也要在合適的時候再拿出來閃光。」
陸雲璟點頭，又和姚申宇說了一些競標的事宜，才退了出去。
殊不知，背後的姚申宇眸光深邃如海，手里的鋼筆握的死緊，直至門徹底關上之後，才從嘴角緩緩逸出一句︰「陸雲璟，我不希望最後證明是我引狼入室，背叛我的代價……你承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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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陸雲璟回到家，四處看了看，並沒有找到陸蒙蒙的身影。抬頭看了眼牆上的鐘表，不到九點，估模著她應該還在茶館，剛想換上鞋子，到茶館接她下班，卻被輕緩的手機聲止住了步子。
手機上顯示的號碼甚至沒有標注名字，陸雲璟卻在看見那一串數字的時候，心里一緊，下一刻便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情，快步走到書房，把門關上鎖好再摁了通話鍵。
電話剛接通，就從那端傳來一陣低沉卻調侃的聲音，「喂！你現在接電話的速度真是越來越慢了，下一次我可以上個廁所之後再來接听，敢情電話還在響。」
陸雲璟也不留情，淡淡反擊，「沒腦子的果然不能小覷，那時早有人通知你‘您撥打的電話沒有人接通，請稍後再撥’了，應該還輪不到湊巧來得及對話。」
「好了，不扯了。你前幾天讓我辦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但還是拿不到確切的證據，那老狐狸藏的太深了，那筆錢是通過四家不同國際銀行匯出去的。乍一看，沒什麼奇怪的，但只要對比，就會發現每筆錢都來自同一個地方，注冊的賬戶都是剛申請的，沒有留下什麼重要信息。」
陸雲璟凝神，淡淡道︰「看似最安全無事，卻是最奇怪的地方。所以，你現在還查不出其他的落腳點對嗎？」
「嗯。不過都是匯到了菲律賓，四次匯款加起來多達數億資金。看來老狐狸胃口不小，竟想扮老虎吃大象。」
「你是第一次知道他狡猾的嗎？呵！他若不是自己亂了手腳，哪里會讓我們鑽了空子。現在就差證據了，你再潛伏一段時間吧。現在回來的話，時間點可能會引起他懷疑，你的安全也很難保證。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現在我想不會有比呆在原地更好的辦法了。」
「好，我等到證據到手再回去。不過，你派往巴黎和紐約的那些人要不要撤回？」
陸雲璟視線淡淡瞥到窗外，望著漫天繁星，輕聲道︰「還不是時候，他們還需要再繼續調查下去。我要的不止是你那里的證據，我還要能讓他動彈不得的把柄。」
電話那端的聲音略沉，頓頓問︰「雲璟，除了完成任務之外，你為什麼想要牽制住他？」
如果他的回答是沒有，那他也是不會相信的，一個時時刻刻想要把對方掌控在手心的決定，絕不是簡單的正義或者責任可以解釋的。他想，撇除工作以外，他一定還有其它的原因，讓他迫切地想要掌握住那人一切的動向。
「這是私事。」
男人笑問︰「你我之間，竟也有不能說的話了。罷了，你不願意說，我不勉強。不過，答應我，不要輕易冒險。」
「我明白。其實之前我也不確定他是不是對我已經有了戒備，不過今日一試，我是徹底找到了答案。」
「哦？怎麼說？」
陸雲璟輕笑，高大的身子坐在沙發上，沉聲道︰「我把我們的目的直接告訴他了。」
男人一驚，「為什麼？」
「很簡單。我若是裝作什麼都不懂，他又豈會相信？與其加深他的懷疑，倒不如明擺告訴他，他的目的我們很清楚，他之所以召開董事會，並不是為了介紹我加入，而是利用這件事來試探大家的反應。」
「可是你怎麼收場呢？」
陸雲璟淺笑，「我只是說到了這里，剩下的就裝作不懂。」
電話那端很快便傳來同樣的回音，「呵呵！老狐狸一定以為你雖然有異心，能猜出他一部分的心思，但卻絕對想不到，剩下那部分你是故意不說。」
「他其實不過是想探探，究竟有多少人知道他現在手里確切有幾成的股份。明白他手中實際股份的董事，定是對他有懼意，不會直接與他沖撞；反之，若是還不清楚他的實力的，以為他手中依舊只有百分之三十股份的董事，則會沒那麼敬他，也不會把他的話當成聖旨去听。畢竟幾個大股東聯合起來手中的股份也有百分之二十，和他並未差別太大，再聯合一下其他董事，甚至會超過他手中的股權，拿下集團的領導位置。」
男人似乎很有興趣，笑說︰「那老狐狸手中其實究竟有幾成股權？」
「對外公開的是百分之三十，但稍微留意姚氏動向的就會知道他在年初買下了近百分之十的股份，所以是百分之四十。」
「雲璟，你不會想說不止是百分之四十吧？」
陸雲璟早便猜到會瞞不住他，到也沒驚訝，語氣仍舊淡淡的，道︰「是百分之七十。」
話剛落，電話那端就沒了聲音。
百分之七十，在上市公司基本就相當于壟斷了，絕對的集團掌舵者。
「那今天有沒有什麼好玩的事情？」
陸雲璟笑。真有他的，把正事當游戲，竟問他好不好玩。
「他成功了。」
「怎講？」
「姚氏有四大股東，分別是︰華老、李老、孫老和江老，他們手中各自都有百分之五的股份，家里人也有在姚氏任職，分別是銷售部、策劃部等部長經理，其實力量均衡。除了這幾個之外還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董事，他們手中的股份比較零碎，沒什麼威脅。
而下午時姚申宇宣布消息，其實所有董事都很不滿，但四大股東中，只有華老和李老說話了，雖理由不同，但都不支持我成為副總。而其余幾個董事也都差不多表示不贊成，言辭但沒有那麼絕對，給姚申宇留了面子。但奇怪的卻是孫老和江老這兩大股東，從頭至尾沒有發言，沒反對卻也沒支持。」
男子輕笑，「所以這兩個已經知道了姚申宇手中真正拿著的股份有多少了，才不敢放肆。」
陸雲璟從桌上取過清水，輕綴一口，道︰「他們應該是知道了姚申宇現在手中的勢力，知道和他硬踫硬會不討好，所以選擇不發言。而這恰恰是老狐狸的目的，他不會允許任何知道他秘密的人留在姚氏的。」
「所以很快這兩個董事就會從姚氏出名了嗎？」
淡淡的語調，夾著一絲諷刺。
「不知道，但應該會很快。」
是啊，不解決掉，總會擔心有一天秘密泄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