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茶館，人很少。
一個伙計，一個服務生，再加上陸蒙蒙。
當然，這不是第一次出現沒有顧客的現象，他們這間茶樓自開設以來客人便不多，夜里更是冷清，常常就是現在這樣的場景，館內只有他們三人，無視閑聊著。
張一然從洗手間出來，淨了淨手，又給自己倒了杯水，這才緩步回到主廳。果然，廳內依舊無人，原先還在的工讀生小李想必是已經離開了，現在整個廳子也就只剩陸蒙蒙在了。
那張不因歲月而轉換的秀美麗顏在暈暗的燈光下越發朦朧起來，白色藕臂似乎在擦拭著什麼，張一然凝神一看，竟是剛才那被他擱置的還未收拾完畢的桌子，他一頓，急忙跑了過去，搶過她手中的抹布，急說道︰「你怎麼能干這些事情呢？坐著，我來。」
陸蒙蒙一笑，看著這個和她青梅竹馬長大的男人，道︰「然哥，就是擦擦桌子，沒事的，我可以做的，你別什麼都和我搶。」
「還是我來吧……」
陸蒙蒙知道爭不過他，就主動退到了他身後，坐在椅子上，和他說著話︰「然哥，你……有沒有中意的人呢？」
男人擦拭的動作恍然一頓，卻又很快恢復過來，「怎麼，嫌我煩了？」
「不是，你知道的，還開我玩笑。一晃眼，咱們都四十幾歲了，年紀大了……你不能一直這樣一個人過日子呀。」
張一然苦澀一笑，沉默不言。
他的心思，她一直都知道，她明知道他這麼多年來一直這樣靜靜地守候是在等待什麼，也知道他早已鐵了心，即便守侯她一輩子卻換不來任何結果也還會甘之如飴繼續下去的。她為何還要問？
他，不懂。
陸蒙蒙听不到他的回答，心知他在生悶氣，卻又不知該怎麼去道歉，亦或是不知道該怎麼勸他多為自己考慮考慮，別一門心思權在她這里，這份情太重，她——還不起。
門推開的聲音，驚動了悶聲的二人。
有客人。
張一然默然起身，先她一步接待這個「貴客」。
「先生，是要喝杯什麼茶？」
男人挽起銀灰色的西裝袖，俊逸的面孔淺笑焉焉，薄唇緩緩吐出兩個字︰「龍井。」
張一然點頭，又再仔細詢了幾句，這才緩緩起身，到了茶藝室。
安靜下來的茶館，有些冷清。
「您，也是這里的職工？」
莫孑羽淺笑，不經意的問著坐在椅子上，兀自沉在自己心思中的陸蒙蒙，至始至終她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你，請坐。剛才你問我什麼，可以再說一下嗎？」
莫孑羽好脾氣地又問了一遍，陸蒙蒙這才了然地點頭，道︰「是職工，也是老板。我們客人不多，不用什麼職工的，就我和剛才你見過的茶藝師—老張，還有幾個工讀生幫個忙什麼的。」
陸蒙蒙說著笑了，「你和一個人很像。」
莫孑羽挑眉，指著自己問︰「我麼？長得像一個人？」
「嗯，其實不是長得像，是氣質很像。」
莫孑羽失笑。
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和他氣質相近。
怎麼？也被說冷的像「閻王爺」嗎？
陸蒙蒙見他笑，也笑，問︰「你不相信嗎？我不愛騙人的。他呀，也長得很好看的，不輸你的，真的。」
「阿姨，你這種表情會讓我感覺是在夸兒子。」
莫孑羽眯眼，輕笑地說著，銳利的視線卻緊緊定在陸蒙蒙臉上，似乎想要看透她的心。
「是啊，是我兒子。」
「是嗎？！」莫孑羽故作驚訝，「那我一定要見見他，和我長的像的人怎麼也要見一見。」
陸蒙蒙想到自己的兒子，眸里也多了些柔意，道︰「總會有機會的，只是他也很忙，偶爾才會來一次，不常來的。」
「他，在那里上學呢？」
莫孑羽接過張一然伸手遞來的茶，緊著杯口輕抿，眸線狀似無意地掃向對面的女人。
「他麼，成績很好，在T大。」
T大？
莫孑羽正要端杯的動作猛地一滯，聲音一頓，幽幽道︰「哦？很厲害呀，阿姨，我也是T大的，經濟系。」
「奧，我還以為你已經畢業了呢，穿著西服的樣子真好看。」
莫孑羽淺笑，「一定比不上阿姨的兒子。」
「他呀，我還沒見過他穿西服的樣子呢。他比較愛穿休閑裝，沒怎麼穿過正裝。」
「他學什麼呢？國際金融麼？」
試問T大，能跟他爭鋒的除了陸雲璟，還能有誰？
是啊，他冷峻的氣質從來不輸他，卻從來都略勝他一籌。
他莫孑羽，人生唯一的污點就是再和他的比賽中，從未贏過。
陸蒙蒙的聲音很暖，很自豪︰「國際金融第一名，你听過嗎，名字是陸雲璟。」
陸雲璟、陸雲璟、陸雲璟……
莫孑羽突然有種大笑的沖動，怎麼又是他？為什麼會是他？
他想過千萬種可能，卻在最後一刻才敢告訴自己這次他面對的對手依然是他，那種感覺真的很失敗。
陸、雲、璟！這次我一定會贏了你的！
這次，我真的輸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