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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4章.又要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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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祭天大典之後,時間已是下午申時,德慶皇帝再次登上御輦、率著百官返回紫禁城,然後就擺下一場宮宴、與群臣同樂。

值得一提的是,德慶皇帝在這場宮宴期間,拿出了大量的內帑珍品賜給朝廷重臣,周尚景被德慶皇帝賞賜了一根老參、李賀被德慶皇帝賞賜了一塊美玉、程遠道被德慶皇帝賞賜了一方當年蘇東坡曾經用過的硯石。

然而,趙俊臣與所有「趙黨」官員,卻皆是被德慶皇帝給刻意忽略了,沒有任何人收到德慶皇帝的賞賜。

德慶皇帝的這般做法,顯然是為了表態疏遠趙俊臣,扭轉他此前祭天之際所釋放出的錯誤政治信號,倒也收到了一些效果。

否則的話,當初「趙俊臣是德慶皇帝私生子」的傳言,只怕是就要再次興起、愈演愈烈了。

等到這一切皆是結束,趙俊臣離開宮中返回趙府之際,時間已是臨近晚上戌時。

這一天的各項活動,都是為了彰顯德慶皇帝的豐功偉績、文成武德,德慶皇帝固然是盡興與風光了,但百官們卻都是辛苦不堪。

趙俊臣也是如此,他返回趙府之後,當即就攤靠在座椅上、再也不想動彈。

見到趙俊臣這般模樣,崔倩雪、方茹、張玉兒三女皆是心疼,或是端茶送水、或是按肩捶背,生怕趙俊臣會累著。

「唉!身體當真是不比曾經了,就在四五個月之前,我還能連夜策馬趕到花馬池營,沒有任何休息就策劃了一場兵變、一舉奪走了陝甘三邊的軍政大權,然後又是好些天整日整夜的研究防務、制定戰略,也絲毫不覺得疲乏,哪里像是現在,只是站久一些就堅持不住了……」

說到一半,趙俊臣突然停下,卻發現自己的這一番話似乎是有些耳熟。

哦,對了,他不久前才听過周尚景說了類似的話語,但周尚景的年紀已是七十有余了……

想到這里,趙俊臣的表情古怪,稍稍沉默片刻之後,就用一種很認真的語氣說道︰「我必須要認真休養身體了,這樣下去可不行。」

方茹的表情又是心疼又是埋怨,一邊為趙俊臣按摩肩頭,一邊說道︰「老爺你還好意思說,你的身體這般不堪,就是因為你當初在陝甘三邊的時候,太過辛苦卻又完全不懂休息,所以才會透支身體、留下了病根。」

趙俊臣苦笑搖頭,也沒有反駁,只是閉著眼楮休養精神。

不過,趙俊臣剛剛還是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一定要注意休養身體,但他閉目養神之際,表情間依然是若有所思,顯然是他的腦子這個時候依然沒有閑著。

大約一盞茶時間之後,趙俊臣突然睜開雙眼,看著方茹與張玉兒二女,緩緩問道︰「同濟廟如今已是逐漸成了氣候,張道全也在你們手下辦了不少事……你們覺得,這個人能擔大任嗎?」

見趙俊臣又在制定某些計劃,方茹不由是面現無奈,但還是認真考慮了片刻,反問道︰「讓他擔當大任?那就要看是多大的事情了!」

另一邊,張玉兒也是點頭道︰「茹姐姐把同濟廟的事情交由我來負責之後,我這段時間也曾是仔細考察過這個張道全,發現這個人雖有小聰明卻無大智慧,坑蒙拐騙、蒙蔽愚昧信徒倒是很有一手,也有些急智與辯才可以自圓其說,但也僅此而已了。」

趙俊臣又問道︰「你們說……若是安排他覲見陛下的話,他有能力應付陛下嗎?」

听到趙俊臣的這一番話,方茹與張玉兒皆是心中一驚。

同濟廟一向都是走著底層路線,所發展的信徒大多數都是社會底層人物,比如說是官府里的衙役、官宦人家的侍妾僕婢、普通的小商小販等等,當然也有逐步滲透官府上層的計劃,但直接與德慶皇帝接觸?這步子也未免邁得太大了吧?

見到方茹與張玉兒二女的震驚與疑惑,趙俊臣嘆息一聲,緩緩講訴了自己今天進獻壽禮之後所發生的一系列連鎖效應。

听到趙俊臣的解釋,方茹與張玉兒二女愈發是覺得不可思議。

正所謂會者不難、難者不會,她們都知道那幾顆所謂「祥瑞」、「仙果」的制造方法,既不算是多麼值錢,也不算是多麼困難,只是需要一些時間反復嘗試幾次罷了,卻沒想到就是這幾顆普普通通的果子,就把一向都是謹慎多疑的德慶皇帝給拐到溝里去了。

說完了今天的事情,趙俊臣又進一步解釋了自己的想法,道︰「我當時臨機一動,向陛下杜撰了一個‘南海三聖’的神仙,雖然是臨時起意,但也經過了仔細考量,共有三層用意!

首先,是想要增強陛下的尋仙訪道之心,轉移他的注意力,別讓他總是盯著我不放;其次,在神仙的稱號之中加入‘南海’二字,則是為了趁機發展海運,順便還能從內帑之中敲一筆銀子;最後,我又在杜撰神仙稱號之際加入了‘三聖’二字,宣稱這位神仙兼得了儒、道、佛三家之長,就是為了讓這個‘南海三聖’與‘同濟廟’扯上一些關系!」

張玉兒的心思最為機敏,當即是恍然了趙俊臣的想法,欽佩道︰「老爺你能在短短時間之內就想到這般深遠,當真是了不起!這個‘南海三聖’的稱號,可謂是越想越妙!同時兼得了儒、道、佛三家之長,就表示這個神仙既不是佛家菩薩,也不是道家仙人,自然也就月兌離了主流宗教之外,佛道兩家皆是無法利用此事!

與此同時,‘同濟廟’的信仰一向是兼容並蓄、海納百川,既是供奉佛家佛陀,也是拜祭道家三清,同時也兼顧著儒家聖人,與‘南海三聖’的描述頗是契合……陛下他今後一旦是派人暗中查訪‘南海三聖’的蹤跡,最終就一定會尋到‘同濟廟’那里!」

趙俊臣點了點頭,感嘆道︰「是啊,我就是這個意思!自古以來,佛道兩家都有政治野心,但一旦是讓宗教涉政,廟堂局勢就會愈發的混亂與復雜,若是讓佛道兩家發現了德慶皇帝的尋仙長生之心,必然是要紛紛撲上來宣示存在感,這種情況想想就讓人頭疼……

廟堂局勢已經足夠復雜了,我也不希望再是增加變數,陛下他既然是有了尋仙之心,那我就必須要牢牢把握這件事情的發展走向,減少它的弊端、為自己爭取好處!與此同時,同濟廟已經成了氣候,也該讓它發揮更大作用了,正好是趁機把它推向幕前!」

「所以老爺你才會特意詢問張道全能否擔當大任,就是預見了陛下他今後會對同濟廟產生興趣……」方茹不由是若有所思,但很快就搖頭道︰「但很可惜,茹兒認為張道全的城府與心智,並不足以應付陛下!陛下他一向都是精明多疑,就算是老爺你也無法輕易糊弄,就更別提張道全了,他見到陛下之後,只怕是當場就要腿軟,很快就會露出馬腳,到時候不僅是無法蒙蔽陛下,說不定還會暴露咱們與同濟廟之間的關系。」

張玉兒也跟著點頭認同道︰「是啊,即使陛下的心態已是日漸驕固,但也不是區區張道全之流可以糊弄的,他的口才與急智倒是不錯,但骨頭太軟、膽略不足,並不足以擔當這般大任。」

听到方茹與張玉兒的回答,趙俊臣滿是遺憾的嘆息一聲,道︰「我原本對張道全也沒有抱著太大指望,只是僥幸問一句罷了,還想著他也許成長了一些,但如今看來,還是要另尋辦法……你們再想想,同濟廟除了張道全之外,可還有別的人才?若是另有人才可用的話,或許可以替代張道全擔當重任。」

張玉兒沉思片刻後,答道︰「說起來,張道全也算是人才難得了,就不談他的辯術與急智了,僅憑他能夠融合佛道理論、獨創出一套可以自圓其說的宗教體系,這一點就已是少有人能及了,就算是一個神棍,也堪稱是神棍一道的奇才……

‘同濟廟’的其他人,只怕是還比不上張道全,他的大弟子馬忠還算是可堪造就,只論膽氣與城府的話,此人還要遠強于張道全,他多年以來一直是與張道全的妻子暗中私通,但從來都沒有讓張道全察覺到任何跡象,反而是受到了張道全的信任與重用、被視為是道統傳人……

但這個人的才華與辯術,卻是遠不如張道全,而且他的膽子太大、心思太野,不像是張道全一般容易控制,我們如今抓著他與他師娘私通的把柄,才能讓他俯首帖耳、乖乖听命,但若是我們拋棄了張道全、轉而重用于他的話,這個把柄也就難以發揮作用了。」

趙俊臣若有所思,緩緩道︰「一個人的天生才華,往往是既定不變的,但一個人的膽略與城府,卻經常可以在一夜之間發生質變!或許……我們可以換一個思路,既然是無法從‘同濟廟’之中尋到替代張道全的人才,那麼我們是否可以想辦法扭轉張道全的心性?說不定,還可以趁機加強咱們對于張道全的控制力……」

方茹與張玉兒二女皆是深諳于陰謀詭計之道,听到趙俊臣的提點之後,心里頓時是泛出了諸多卑劣計劃。

趙俊臣思索良久後,又緩緩說道︰「總而言之,這件事情必須要提前布局、逐步而行!

首先,代我向張道全傳訊,讓他用心編造一套有關于‘南海三聖’的神仙傳說與教義理論,這也是他最擅長的事情,一定要多花些心思,絕不能出現太明顯的破綻!

其次,讓‘同濟廟’暗中供奉‘南海三聖’的神像,但暫且不要向外宣傳,還要擺出一副秘而不宣的樣子,等到德慶皇帝派人到處查訪‘南海三聖’的蹤跡之後,這件事情遲早都會被人發現;

最後,則是要嘗試著扭轉張道全的心性,給他一些刺激,讓他的膽略與城府足以擔當大任……」

說到這里,趙俊臣扭頭看了崔倩雪一眼。

自從趙俊臣與方茹、張玉兒二女談及正事之後,崔倩雪就一直是百般無賴的擺弄著衣角,她對于這些事情並不感興趣,更不會記在心里,趙俊臣原本也不打算避著她。

但接下來的談話,涉及到了人性深處的卑劣與陰暗,而崔倩雪一向是性子單純,趙俊臣並不希望這些內容傳入她的耳中、污了她的心靈。

所以,趙俊臣突然笑道︰「倩雪,我在宮宴的時候,只顧著應付陛下與群臣,並沒有吃好,月復中還有些饑餓,想要再吃一碗你前幾天所做的雪梨銀耳羹。」

听到趙俊臣的說法,崔倩雪先是一愣,但很快就面現喜意,道︰「你喜歡就好,我再去給你做一碗。」

說完,崔倩雪就起身快步前往小廚房、為趙俊臣熬羹去了。

支開了崔倩雪之後,趙俊臣與方茹、張玉兒二女再無避諱,重新開始了談話與討論。

很快的,只是三言兩語之間,又一個陰謀成型了。

*

「同濟廟」的事情,還需要一段時間發酵,暫且不必多提。

卻說,趙俊臣休息了一天之後,到了大年初三,就再次返回朝廷辦公了。

與去年年終相比,趙俊臣肩頭上的公務依然繁重,並沒有輕松多少。

而趙俊臣的這些公務,歸根結底大都是與德慶皇帝的壽辰有關系,其實就是給德慶皇帝擦!

德慶皇帝在壽辰當天,為了表示普天同慶之意,首先是慷慨賞賜了群臣一個月的俸銀,隨後又是大度減免了各地府縣的稅賦若干,他表態的時候倒是輕松,但這般慷慨大度毫無疑問是打亂了朝廷財政的安排、增加了國庫錢糧的壓力,許多計劃都必須要重新制定,也需要一系列開源節流的手段,才可以維持朝廷財政的收支與周轉。

與此同時,德慶皇帝還表示要重賞建州女真、漠南蒙古、以及朝鮮等部的恭順表現,數以倍計的回饋他們的進貢,但因為各國今年所進貢的財物珍寶實在是價值太高,就必須要戶部與內帑一同出血,才可以維持大明的天朝體面。

前者還好說,只是戶部衙門內部的事情,趙俊臣也有一系列的備用計劃可以實施,只是壓力更大一些罷了,但後者就麻煩了,因為涉及到了戶部、禮部、以及內承運庫這三個衙門,想要達成共識就必須要經過一系列的扯皮與爭執才行。

究竟要賞賜建州女真、漠南蒙古、以及朝鮮等部多少東西?戶部應該出力多少?內承運庫又應該分攤幾成?朝廷賞賜各國之物究竟應該是以錢糧實物為主、還是以帛寶奇珍為主?

對于這些問題,三個衙門可謂是各持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

于是,經歷了整整一天時間的爭吵與激辯之後,這件事情終于還是鬧到了德慶皇帝的御前。

御書房內,內閣幾位閣老、戶部尚書李成儒、禮部尚書林維、內承運庫總管太監孫忠良等人齊聚一堂,也紛紛表達了各自的見解。

禮部尚書林維最是在乎朝廷的體面與榮光,認為朝廷這一次必須要盡量大方一些,否則今年的萬國來朝之盛事,就會變成一場笑談,也無法維持明朝對于周邊各國的影響力。

戶部尚書李成儒在趙俊臣的示意之下,表現得就像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堅定認為朝廷絕不能滋長周邊各國打秋風、佔便宜的惡習,朝廷的賞賜較之各國的進貢稍高幾成也就足夠了,而且賞賜之物應該是以華而不實的奇珍珠寶為主,錢糧方面則是能少就少。

內承運庫總管太監孫忠良一方面是贊成李成儒的部分說法,認為朝廷賞賜各國之際不應該太過慷慨,但另一方面又認為朝廷也不應該讓各國太過寒心,各國目前正值糧荒之年,朝廷賞賜之際就應該多拿出一些有實用的錢糧。

說根到底,三人的觀點不同,就是緣于他們所坐位置的不同罷了。

禮部衙門負責與各國接洽,自然是希望朝廷慷慨一些,禮部官員見到各國使節的時候也就臉上有光,說不定還可以收到周邊各國的回扣。

戶部衙門這一次必須要出血,自然是希望朝廷賞賜各國之際盡量吝嗇一些,而且國庫之中只有錢糧,諸般奇珍大都是存放于內承運庫,若是朝廷賞賜各國之際是以各類珍寶為主的話,戶部就可以少分攤一些,內承運庫則是要多分攤一些。

也是因為同樣的理由,內承運庫的觀點與戶部既是部分相同,又是部分相反。

見到三大衙門的各執一詞、毫不退讓,德慶皇帝不由是有些頭疼。

從私心來講,德慶皇帝顯然是贊同內承運庫的觀點,畢竟內承運庫才是德慶皇帝的私財,但德慶皇帝也清楚朝廷的錢糧困境,同樣是不希望損己利人、養虎為患。

心情矛盾之下,德慶皇帝的目光轉向了幾位閣老,問道︰「幾位閣臣可有何不同看法?」

德慶皇帝的話聲剛落,還不等周尚景等人表態,趙俊臣就率先站了出來,搶先道︰「陛下,三個衙門的觀點各有不同,又關系到朝廷之體面、陛下之天威,這般情況下自然是要由您來乾坤獨斷才行,不論陛下您怎麼說,臣等都會听旨辦事……

不過,臣粗略估算了一下,各國今年的進貢之物,至少是價值三百萬兩銀子以上,但陛下您也知道國庫目前的實際情況,若是讓戶部拿出太多的錢糧賞賜各國,只怕是許多計劃都要受到影響,有些事情也必須要推遲好些年才行!」

說到「許多計劃」、「有些事情」的時候,趙俊臣既是含糊其辭、又是加重了語氣。

但德慶皇帝卻是听明白了趙俊臣的暗示。

若是德慶皇帝強令戶部拿出太多錢糧賞賜各國的話,那麼德慶皇帝出海尋仙的計劃,就必須要推遲了。

明白了趙俊臣的暗示之後,德慶皇帝的表情頓時是愈發凝重了。

從某方面而言,這也算是德慶皇帝想要尋仙長生的意外收獲了,讓德慶皇帝的某些想法與做法稍稍節制了一些。

沉默良久之後,德慶皇帝見到其余幾位閣老皆是沒有獨到見解,就再次把目光轉向趙俊臣,問道︰「那麼,依趙愛卿的想法,這件事情應該如何處理?既不能影響到朝廷的今年計劃與錢糧周轉,又必須要維持朝廷的體面與威望,還不能讓各國感到寒心,實在是左右為難。」

當然,德慶皇帝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那就是他的內承運庫也不能出血太多。

總之,德慶皇帝還是貪心太盛,總是想要佔盡便宜、面面俱到!

趙俊臣卻是笑道︰「陛下,這件事情,好辦!」

……

PS︰上一章的章節數應該是1043章,但蟲子寫成了1034章,實在抱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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