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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像你那死鬼爹

「被打的人是我,看大夫的也是我,姥爺怎能說和我沒有關系?」覃初柳直直地看著安貴,「姥爺,皇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難道里正的孫子打了人就不用賠錢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她的語速不急不徐,聲音也是不大不小,卻正好讓圍觀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常年在地里刨土坷垃的莊稼人,哪里听過什麼「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話,登時便被覃初柳唬住了。

安貴也沒想到一向懼怕他的外孫女竟然敢當眾搏他的面子,氣不打一處來,掄起巴掌就要往覃初柳臉上扇。

覃初柳哪里能吃這個虧,她人小也精靈,嗖地一下躲到安元娘身後,安貴的一巴掌拍了個空,自己還差點兒栽到前邊兒。

「姥爺,您年紀大了,還是悠著點兒好!這件事是我們家與里正爺爺家的事情,就不勞姥爺您操心了。」覃初柳躲在安元娘身後,只露出個小腦袋,一副純真的模樣。

說完,也不等安貴的反應,直接走到里正面前。

安大寶吃了她的虧,現下見覃初柳走近了,直往里正的懷里鑽。

被扔出門外的大寶娘也擠了進來,也不敢撒潑了,乖乖地站在里正身後,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里正爺爺,我的診金一共是六百個錢,您若是不相信,可以去問大夫。我現下雖然看著沒事,但是以前的事忘記了好多,興許一輩子也想不起來了。至于以後還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癥,比如瘋魔、痴傻之類的,誰也不好說。」小姑娘微含著頭,有些怯怯地說道。

姿態一定要擺好,可以強勢,但是一定要在適當的時候強勢,一看里正就是在村子里頭作威作福多年的,她若是一味的強硬,只怕得不償失。

「我和我娘都是知理兒的人,只要今兒個里正爺爺把診金還了,這件事咱們就算是了了,就算是我以後真的出了什麼事,也絕不要里正爺爺一個錢!」抬起頭,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六百個錢,換以後的清靜日子,對于里正家來說,著實是不虧。

一席話說完,看熱鬧的人紛紛點頭,覺得覃初柳說的有道理。

里正的一張饅頭臉立時皺成了大包子,現下所有人的視線可都落在他身上,若是他不給錢,便是和小孩子過不去,以後指不定還有什麼麻煩,他的好名聲只怕也要受些影響。

權衡再三,里正終于開口,卻不是對覃初柳說,「青山媳婦,給她六百錢。回家再撿一籃子雞蛋送過來,也不是什麼大事,鬧成這樣做什麼?」

說完便牽著安大寶走了,期間看也沒看覃初柳一眼。

大寶娘氣得直跺腳,卻也不敢反駁公爹的話,只憤憤地留下一句,「回頭兒六百錢和雞蛋一塊送過來!哼……」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里正和大寶娘都走了,也沒有熱鬧好看了,圍觀的人也都散了。

到最後院子里只剩下安貴、安元娘和覃初柳三個人。

安元娘怕覃初柳害怕,對她做了個安心的眼神,然後對安貴道,「爹,有什麼話咱進屋說去,您腿腳不好,站了這麼久也該歇一歇了。」

安貴的氣還沒消,指著安元娘的鼻子道,「你就是這個教孩子的?好好的孩子教成跟你一樣的潑婦,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放?在村里頭還怎麼做人?」

「以前怎麼做,以後還怎麼做唄!」安元娘順嘴頂了一句,見安貴的面色更加不好,趕緊笑著描補道,「爹,您說我能有啥辦法?柳柳看病花了六百個錢吶,那可不是小數目,我這里哪拿得出來。若是您和娘肯出,里正家的錢我就不要了!」

覃初柳佩服的不行,誰說她娘是潑婦,她娘明明是個有勇有謀的潑婦!

這下安貴的氣焰立時就消了,六百錢他不是拿不出,可是,讓他拿出六百錢給個丫頭片子看病,不劃算。

「唉,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我說什麼也沒用了。你以後看好了柳柳,莫要讓她出去惹事。還有你自己,也得為以後想想,你娘前些日子看好了一家……」

「爹,當著孩子的面,你說這些干啥!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您還是趕快回家吃飯吧,我娘該等急了。」安元娘打斷安貴的話,也收起了臉上的笑來。

安貴看了看不明所以的覃初柳,又看了看安元娘紅腫的臉頰,到底是沒有繼續說下去,長嘆一聲便往外走了。

腳都跨出大門口了,又轉頭說道,「元娘啊,青山媳婦送來的雞蛋,你撿兩個給柳柳留下,其余的都送回來,你娘最近身子不好,正該補補。」

說完便走了。

哪有這樣當爹的,東西還沒進自己個兒姑娘家的門兒呢就惦記上了,覃初柳心里不忿,但是當著安元娘的面兒卻也不好多說。

「柳柳,可有哪不舒服?回屋躺著去吧,我先拾掇拾掇就給你做飯。」安元娘走到杖子邊上,想要把倒下的杖子重新扶起來。

木頭杖子應該有些年頭了,已經腐了,剛才又有不少人在上面踩過,有不少木頭已經折斷了。

試了幾下都沒有成功,反倒了出了一身汗來,安元娘直起身來擦汗,見覃初柳還呆怔怔地站在那里。

「柳柳,怎地了?」安元娘擦完汗,一邊兒忙活一邊問道。

冷靜下來的覃初柳心里還是有些忐忑的,她剛才說的話有些著實是不想九歲的孩子能說出口的,也不知她娘有沒有發現。

她觀察了一會兒,見她娘好似沒有懷疑,心里的大石放下的同時不禁納罕,難道以前的覃初柳就這般的巧言善辯?

「娘,我今日……」覃初柳略微低著頭,想著該怎麼與安元說,只是她剛開口,安元娘就把話頭接了過去。

「柳柳,你今日真真是給你娘長臉了,像你那死鬼爹!」安元娘放下手里的半截杖子,走到覃初柳身前,伸手撫了撫她的發辮,「你那死鬼爹貫會說這些個讓人听不懂還讓人覺得有理的話,往常我與他說話總也說不過他。你以前像我,脾氣火爆,卻也沒少吃虧,若是以後都能像今日這般,我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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