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娘揣著手鐲上村頭店里去刻名。匠人隔壁是叮咚叮咚鐵匠輔，門前屋內掛滿了做好的馬掌。屋外牆邊靠著鐵鋤頭，鐵鍬，茅，劍。一班無事的後生，見女人包著個大紅頭巾過來。幾人約定怪笑，無話找話。
「娘娘，紅頭巾賣不？」
「我出五株」
「我出六株」
媳婦低頭往銀鐲店里躲去、引他們一陣子轟笑。店主夫人聞說站門口跺腳罵，又引後生們一陣子猛笑。
店主夫人回屋，見她說手鐲子就問「打什麼樣的，瘦長的還是短粗的」，嫂娘掏出手鐲，店主說「原來是雕字，你把字樣留下，一會兒就好的」嫂娘掏出王弘寫的字遞了過去。老板見是個無蟲字的莽字。就問「是不是王曼的二兒子」嫂娘說「是的。」老板娘說「多個蟲字好些，多了也就不怕丟了。說真的，多字多手腳多費力。我不加你的錢的。」嫂娘說「千萬不能加，這是巫卜之後寫下的名。巫卜師說了，刪除個蟲字就無所掛。他將是天下第一勇敢的人。」老板與老板娘對望了下，說「既然那樣，我們就按你所寫的雕就是了。按理兒說，我們做雕刻寫字的不應該勸人加這減那的。但我看著他是前途無量的皇後佷子，盼他好，盼他吉祥，才這麼建議的。按你所寫的雕，按你所寫的雕。時間不會太長，著急呢就外頭轉轉。不著急就坐邊看看。」嫂娘見老板忙事，無聊看隔壁後生們還在那，她出門往對個鞋店去看鞋。她心里早就想為王莽趕一雙老虎鞋。
老虎鞋樣式差不多，
鞋面是用紅黃相間的布手工趕制。鞋帶子黑布系在後跟上。老虎眼用「珍珠珠子」。工藝雖一樣，但那眼神確沒有相同的。
嫂娘挑過來揀過去，一時拿不定主意。翻著，她的眼定在紅面子，藍珠子眼楮那雙。她特別喜歡那雙活了的眼，誰見誰夸有殺威。她先問店主多少錢。店主說四株金幣。嫂娘一時暗暗在口袋里找錢。找著又放棄了。她在找錢的時候。眼晴始終盯著那鞋，可愛的老虎眼凶悍地望著門外，象是在護佑她。她越看越愛，覺著不是鞋，而是家里那匹在她腳邊滾的小灰狗。她嘴里忍不住又問了聲多少錢。說時，手暗地里在口袋里數錢。店主見她誠心就讓了一半之後成交。
嫂娘興奮就掏錢，她把口袋里的錢掏擱台上數了又數，見少了，又從另一口袋里掏出錢放在一塊問「夠了不？」。女老板也象她那樣數了好幾遍方說「夠了。」
嫂娘出門說了聲謝謝方出門。到店時見手鐲，就夸口「雕得象條龍」
回家時婆婆正在同王嬸煮紅雞蛋，王嬸說「不是我說你，你把這孩子看得重。生王永時也是我接生的。那時，你的公公王禁還在王家寨，按理說，你應把雞蛋擺到楓樹底下隨意讓人吃的。」婆婆說「我也是生養頭胎之後才曉得王家寨子還有這樣和習慣。在我們家，生養孩子之後，送雞蛋到隔壁左右也就等于抒生養的消息給了全寨的人了。不象這里，非得把雞蛋送到大楓樹下，而且那雞蛋得涂上紅」
嫂娘把手鐲遞婆婆和王嬸兩看，兩人說那「莽」字游龍走蛇活了一般。王嬸接過往王莽身上掛，說「從此你就有了命根子了」。王莽小手抓到就往嘴里送，送到嘴里就咬。嫂娘邊說「是不是出牙了」邊從他小手里輕奪。小王莽小手那里放，哇的哭聲，把媽媽和王嬸驚了過來。媽媽說「不要大嫂，不要的，我兒別哭，把手鐲又送還給了王莽。」嫂娘听說不要兩字。想起隨公公一道出門不歸的丈夫，就不吱聲上內房去了。打開線蘿，把上午買回來的紅線往針里穿。他腦子里出現那鞋活著的樣子，他借此壓抑著內心的不安。她想起上午幾個後生的怪笑，她慌突突的想著丈夫是不是真的出了事！真的永遠不回來了？婆婆倒是沉浸在新生兒的快樂中。快樂掃去一切陰影，一切的不愉快，都壓縮到內心黑洞里了。她把針線弄起發了自己，她原來是心靈手巧的媳婦。老虎鞋在她的手上漸漸成了形。
三天之後。她又去了那家店，買來兩個大珠子。她準備讓老虎鞋活起來，但她又放棄了。因為，她準備送出這雙鞋之後就回娘家。還是等等吧！也許不會是真的的吧，難道一個大活人就這樣無蹤無影消失于人間呢？也許用不了幾天就會回來的。她在用針線活消磨時間，伴隨孤寂的等待。
婆婆也在等，她是在換尿布，喂女乃水中等。想丈夫的時間都被這些事吸咐了。生活中的陰影，都消失在細碎的小事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