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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蘅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卻只听到屋里嘈雜不已,隆福太後一行在哭一行數落著︰「哀家不管你哪個臣子得用不得用,什麼規矩不規矩,千辛萬苦奪了這天下,合著當了皇帝也不能順心遂意,你就這一個妹妹,不過是和表哥去寺院賞個花听個曲兒,就讓人當粉頭給調戲了,阿蘅從小珠玉一樣的人兒,如何受得了這樣的氣?可不是窩在心里了?回來了也不敢說,定是就知道親哥哥也不能給她出這口氣!還皇室貴冑呢,我看連咱們在松川那會兒都不如了,當年獨孤家的車駕出行,哪個敢不讓路?可憐你爹威名赫赫,到了你當了皇帝倒成了個窩囊皇帝了!可憐我們阿蘅受了這樣的委屈……」

獨孤晟一旁無奈地辯解︰「母後您消消氣……這事鬧大了皇家臉上也不好看」

隆福太後聲音更大聲起來︰「消什麼氣?有什麼不好看?皇家需要和人講道理麼?更何況這次理本就在我們這邊,倒叫我們忍氣吞聲……莫說這次是阿蘅,便是大長公主,那也是姓獨孤的!那方向凌仗著主子倚重,便越發不把皇親看在眼里了,怎麼著,滿朝臣子,難道獨獨就缺了這一個不成?獨孤家還剩下幾個人?這就護不住了,哀家還是去先帝陵墓那哭去吧!早知如此憋氣,當年何必這麼出生入死呢,一同都死了可不是干淨?何必掙了命生下你妹妹呢,但是就該一起去了,好歹還能趕上你大哥,你指望不了,哀家總還有個兒子孝順我!」

這話重了,獨孤晟跪了下來,臉上晦暗了下來,咬牙道︰「母後這話說得兒無立足之地了,還請母後息怒……方向凌那邊,朕依您的,處置便是了。」

隆福太後心里原還傷心,看著兒子屈服了,一時又有些心疼兒子,一頭拭淚,一頭卻使著眼色讓人去扶獨孤晟。

阿蘅心里知道獨孤晟這人一貫吃軟不吃硬,極恨人逼他,如今他為了隆福太後懲治了得用的臣子,將來秋後清算,未必不會遷怒在自己身上,這樣以後出宮可就難了,倒是不便,只得強撐著起來。

隆福太後看阿蘅睜眼,連忙按著道︰「我的兒,起來做什麼,你病了,都是一家人,多禮什麼?事情我都盡知了,你哥哥適才說了,要狠狠懲治那方向凌,你只管好好等著。」

阿蘅看了眼面無表情站在一旁的獨孤晟,笑道︰「什麼啊母後,那方落被我砸了一張琴,頭破血流的,哪兒用到大哥出面呢。」

隆福太後惱怒道︰「冒犯金枝玉葉,誅九族都可以,如今只是讓你大哥薄懲一番,也是給朝中大臣一個警醒!」

阿蘅拉著隆福太後的手道︰「母後啊,這次原是我不該,又沒有以公主身份出現,別人不知也沒辦法。其實那方落也沒做什麼,倒是被我砸破頭後,他們那伙人還被侍衛們打了個落花流水呢,可痛快了,不信你找跟著的侍衛統領來問問便知了,如今你懲戒了他,表哥豈不是為了我大大得罪了那麼些官員,以後表哥還怎麼肯帶我出去玩兒呢,母後您這可是害我呢。」

隆福太後虎著臉道︰「你還想出去玩兒?養好病之前哪兒都不許去!你還說沒吃虧,沒吃虧怎麼生了病,太醫說你思慮過甚,經脈郁塞,你小小年紀,思慮什麼?可不是受了委屈藏在心里了?」

阿蘅只扭著隆福太後,將她袖子都搓成了咸菜,一頭撒嬌道︰「宮里多悶啊,母後您不能這樣呀,方落那邊,表哥自有辦法懲戒,咱們又不是小孩兒了,打架鬧別扭還要找大人出頭,多丟人啊,您這次就大人大量饒了我吧……」

隆福太後看她蒼白著小臉嘴唇干裂,眼里都是血絲,急得一頭的汗,一頭心痛起來,偏偏她又不依不饒,纏著她一定不許懲治方家,心里略一忖思便知她是擔心以後被獨孤晟拘在宮里,不得自由,只得一邊喚人拿水來,一邊道︰「罷罷罷,我還不是為了你這小魔星,淨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一頭對獨孤晟道︰「既然你妹妹都這般說了,哀家也且先不計較了,只是皇室威嚴,不容冒犯,你還需多思量才是。」

獨孤晟松了口氣,他如今正對吏治大動干戈,方向凌在朝中頗有威望,如今動了他到底會影響自己的一番謀劃,如今隆福太後讓了步,自己也就好辦了。然而他一頭看了看阿蘅端著杯子在喝水,露出雪白晶瑩的一截皓腕和春蔥般的手指來,想起侍衛之前的回報來,一時想到方落居然輕薄了自己妹妹,心里也不是個滋味起來。

他之前被隆福太後逼著要罷免自己得用的臣子,一時倒只想著怎麼說服太後,如今阿蘅讓了步,他卻又有些心疼幼妹受的委屈來,再想到適才隆福太後哭訴的話,如今朝中多是和自己一同打天下的文武勛貴,從前打天下他禮賢下士,對部下算得上謙和,如今當了天子,這皇帝的架子一時還沒架得起來,臣子們未免對皇室恭敬不夠,有些蹬鼻子上臉的恃寵而驕起來了,這般想著,心里的天平,不免又傾向了阿蘅多一些,和顏悅色地安慰了阿蘅和隆福太後一遭,便自出了來,心里卻暗暗下了個決定。

第二日便頒了聖旨,給了澤陽大長公主之子李昉一個鎮國將軍的爵位,然後散朝後留了方向凌下來,討論完公務後,輕描淡寫說了句︰「卿家整日忙于公務,也不要疏忽了治家訓子才好。」

方向凌是獨孤晟潛龍之時便跟著他的,當過多年軍中幕僚,平日里甚得獨孤晟倚重,也是把極好用的刀子。一听之下便知聖心不喜了,且不喜的對象正是自己!他今天上朝前懷里本揣著一本彈劾澤陽大長公主縱子行凶的折子,然而才上朝便看到了皇上獎賞李昉的旨意,他是多年老謀深算的的老狐狸,心念數轉,自然是將那折子先壓下了,待到皇帝雖然面無異色,卻輕描淡寫地這麼一提,心中更是打起鼓來。

待到出了御書房,他悄沒聲息地塞了個荷包給御前大太監吉祥,吉祥一向靈醒,也知道皇上這是還要用方向凌呢,不過是敲打敲打,這錢是收得的,自然是做了個手勢指指慈懿宮那兒,方向凌心領神會,一路回府路上一路好好揣摩了半日,覺出了不對來,隆福太後一向和澤陽大長公主不太來往,澤陽大長公主著實是沒什麼權勢。也因此昨日他知道了是澤陽大長公主的兒子將自己兒子打了,也是惱火得很,今天本想上個眼藥的,為何今日皇上倒是為了隆福太後來給自己敲打?難道只是單純為了皇室權威被冒犯?不對,這不是皇上的風格。

回了府里細細想了一回,便招了昨日跟著兒子出門的護衛來重新問了一遍,仍是沒覺得什麼不對來,皺著眉想了想問道︰「他們那幾個人,看著就沒什麼不對勁的?」

護衛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其中一個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道︰「公子看上的那個琴師,雖然做男子打扮,應該是個女子,年紀很小,不過十四五歲,長得十分美貌。」

方向凌想了想再問道︰「其他的呢?」

一個護衛猶豫了一會兒道︰「對方的侍衛,武藝都很高強,其中有個人有些面熟,似乎從前在軍中見過,後來听說是進了宮當御前侍衛的。」

方向凌看了眼那個護衛,那個護衛姓羅,原是軍中退役的老兵,因武藝頗好,他才用的,他追問道︰「可能肯定?」

羅護衛搖了搖頭道︰「只是有些印象,也不敢保證。」

方向凌皺起了眉頭,揮手讓他們下去,另外找了個心月復家人來吩咐了幾句,那家人原是機靈,很快便出去了,晚了點帶了消息回來︰「已打听到了,御前侍衛營那邊都知道的,說是長公主的侍衛昨天受了懲戒,原是公主吩咐的一人二十杖,後來也不知怎的太後那邊又傳了來一人多打了三十杖。」

方向凌心中一震,已是明白過來,明華長公主!今年不過十四歲,從前在松川時候,年紀還小,他偶然見過,骨清神秀的,是個美人胚子,如今十四了,想必更是美貌了,他一時早已猜出前因後果,自己這個蠢兒子,居然犯了這樣大罪!皇上只是敲打敲打,已是深恩了,想必是不欲聲張,心中卻是不滿,帝王之怒,誰知道哪一日清算?

他一時身上出了一身白毛汗,連忙命人去傳了方落來,狠狠地敲了頓家法,罰跪了一番祠堂,第二日又帶著他親上了澤陽大長公主府去賠罪,一番姿態做出來,大長公主自然也不敢得罪了吏部尚書,兩邊應酬推讓了一番,這件事總算是勉強過了關,方向凌卻是將兒子打包托了關系,送去了京郊大營,那兒是穆離書將軍統領,一改從前京營軍士均為紈褲子弟晉身之階的風氣,真正下了狠手治理,只如銅澆鐵鑄一般,京里原打算送去混功勞的子弟們著實吃了不少苦,有些有門路的自然央著連忙便出來了,方向凌卻是狠了心將兒子送進去,獨孤晟听報的時候倒是點了點頭,這個老幕僚到底是有幾分眼力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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