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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蘅上輩子吃藥吃怕了,這次發燒又是開了苦藥來。從前那麼重的病,那樣難的境地,咬著牙一口一口喝了藥腸胃經不住又全吐出來,然後再煮了藥來再喝下去,一滴淚都沒有掉過。如今不過是小小一個傷風,卻因為有人在一旁寵著,那委屈忽然就上來了,阿蘅居然難得的矯情起來,不肯再吃苦藥,倒把隆福太後急到了,一頭讓御醫們開一些不苦的藥來,一頭宮女們端著蜜餞糖水一旁供著,再許上多少諾言、賞了多少新鮮玩意兒,才哄得阿蘅皺著眉頭吃了藥進去,一場小病拖了幾日,到底是個年輕健康的身子,終于趕在端午前,身體恢復了。

端午慣例後宮也要舉行宴會,菊紈和梅妝少不得又替病愈的阿蘅盛裝了一番,往御水池邊行去。

不過五月,天已熱得很,好在走到水邊,風從水面而來,多了幾分涼意,遠遠傳來樂聲渺渺,水邊種了一片的薔薇,開得花團錦簇的正好,引來了蜂蝶嗡嗡,欣榮一片,阿蘅忍不住放緩了腳步,在水邊賞起花來。

正看著得趣,卻听到前邊傳來了嬌叱聲,她愣了愣抬眼看去,卻看到久違的貴妃譚可容掩著唇在笑,一身華貴衣裝襯得她冰肌玉膚,妙目紅唇,她是東南大將軍譚無鏞的嫡女,善騎射,性格和一般閨中女子不同,听說當年是著了男裝隨父狩獵遇上獨孤晟,獨孤晟一見傾心,納入宮中,寵冠六宮。

她前頭一個嬪妃垂著頭,雙手提著裙子,身上一身翠綠色裙裾下頭濕漉漉的往下滴著水,卻早已連里頭的褲子都拖濕了,鞋子也髒污,雖則狼狽,她眉目卻並不十分驚慌,只是一副淡定模樣。譚可容笑道︰「哎呀,真對不住了,柳婕妤,本宮一時不小心,害得你衣裳濕了,這衣裳多少銀子,我一定賠。」

柳婕妤原是好好走在池邊,看到譚可容帶著侍女過來,連忙側身施禮讓路,不料譚可容卻不知怎的一腳直接踩到她腳上,她吃疼往後一退,一腳滑入御水池里,好在這邊水淺,不過是濕了裙裾而已,只是宮宴要開始了,她是低位嬪妃,住得偏遠,回去換上衣裙再過來,顯是趕不上了,她知譚可容一貫喜歡欺辱低位宮嬪來顯示自己的地位,身後又有皇上寵著,也不敢說什麼,只是低聲推辭了兩句便回宮室換衣服去了。

譚可容笑得志滿意得,一邊往前走去,才走過薔薇花叢邊,卻忽然眼角一花,臉上刷的一下已被抽得火辣辣的,然後半邊臉就火燒火燎地疼起來,她尖叫了一聲,後頭的宮女們連忙上來扶住她,她捂著臉驚怒地看過去。

卻看到明華長公主手里持著幾枝薔薇花枝,臉上帶了幾分驚異道︰「哎呀,真對不住了,貴妃嫂嫂,我適才看到只蜜蜂似要蟄我的侍女,連忙去打它,不料你忽然走出來,居然不小心打到你了。」

譚可容一口惡氣在看到打她的人是明華長公主後硬生生堵在喉中,卻也知道眼前的明華長公主和別的嬪妃不同,可以任意辱罵,然而她帶著宮女這麼浩浩蕩蕩的一行人,但凡長了眼楮的都能看到她人過來了,更何況明華長公主眼里滿是笑意,嘴上雖然說著道歉的話,卻一點道歉的意思都沒有,分明是故意的,她如何吞得下這口氣?

旁邊早有來赴宴的宮妃們三三兩兩的駐足看了過來,她臉上一時僵硬無比,不知要做出什麼神色,應當如何應對,卻也知道今日自己若是讓了步,她這後宮第一人的臉面便要被明華長公主硬生生踩了下去了,對面阿蘅依然含著笑,眼楮里滿是譏誚,譚可容是最擅長見風使舵的譚無鏞的女兒,審時度勢總還會一些,會做出什麼選擇她心里一清二楚,她和崔華儀在後宮對上多少次,即便有著獨孤晟在後頭,也沒佔上上風過,她張揚跋扈,最愛整治嬪妃,卻一直小心翼翼地踩在獨孤晟的底限上,是獨孤晟扶起來對付崔華儀的一只紙老虎而已。

譚可容最後硬生生吞下這口惡氣,勉強笑道︰「長公主殿下玉體康復,本宮看了也覺得歡喜,這點小事,如何會計較?」

阿蘅笑微微道︰「嫂嫂寬宏大量,難怪哥哥如此寵愛,不過嫂嫂還是趕緊請御醫來看看才是,卻是劃破臉了呀,破相了可怎麼得了。」

譚可容驚恐地把捂著臉的手放下,果然看到上頭一抹血痕,那薔薇花枝上滿是刺,想必刮破她那吹彈可破的臉了,越是漂亮的人越在意自己的臉蛋,當下驚嚇不已,一頭命人傳御醫,一頭氣怒交加地看著阿蘅帶著宮女揚長而去。

端午宮宴開席了,獨孤晟看到譚貴妃的座位空著,有些奇怪道︰「貴妃呢?」後頭的內侍上前答道︰「貴妃娘娘受了些小傷,正讓御醫看著……」

一旁正和隆福太後說話的阿蘅揚了臉笑道︰「皇兄,適才我撲只小蜜蜂不小心把薔薇花枝打到貴妃嫂嫂的臉上,把她臉給刮破了,皇兄可莫要怪罪于我。」

獨孤晟呆了呆,一旁隆福太後漫不經心道︰「你能有多大力氣,想必不過是些刮傷,讓太醫好好調養便是了,你皇兄還能為這點小事怪罪你不成?叫人把我那支玉容膏送過去給她便是了。」

阿蘅揚眉笑道︰「啊呀貴妃嫂嫂可是花容月貌,傷了她的臉我心里可忐忑得很呢。」

獨孤晟笑道︰「你病好了?看起來臉色還好?听說你只不肯吃藥,倒把母後給急得只罵御醫。」

阿蘅皺了眉頭拈了塊馬蹄涼糕道︰「皇兄能別吃飯的時候說那些苦藥不,想到那苦藥我這口里全都是苦味了。」

獨孤晟哈哈一笑,一邊讓內侍傳旨開席不提。

席上歡聲笑語,宴中舞樂悠揚,隆福太後年紀漸高,听了一會兒卻是嫌吵,先回慈懿宮去了,這頭澤陽大長公主卻找到了阿蘅笑道︰「听說你病了,好些天沒去我那兒玩了,我得了好些好東西,還說要給你看看呢。」

阿蘅笑微微道︰「待我病好了一定去姑姑府上玩。」

澤陽公主卻從後頭侍女手里接了個盒子來遞給阿蘅道︰「這是給你的。」

阿蘅打開錦盒,里頭靜靜躺著支小巧的玉笛,通體青玉潤澤,笛身上鐫刻了兩個古篆︰「清枝」,阿蘅有些意外道︰「這可是古笛中的名品了,表哥找來的?」

澤陽公主臉上帶了絲促狹的笑容道︰「永樂侯府那邊送來的。」

阿蘅怔了怔,想起前幾天賞花自己似乎借著酒意夸口自己還會吹笛,她輕輕撫了撫那潤涼的笛身,想起那性如秋水,沉靜自制的少年,有些恍惚起來。

澤陽公主笑道︰「適才听說你讓譚貴妃吃了個癟?倒是痛快。」

阿蘅將錦盒蓋上,漫不經心道︰「我是真不小心的呀。」

澤陽公主只是笑,一邊又和阿蘅說新得的玩意兒,一邊看水里賽起了龍舟,這龍舟賽完,宴席也到了尾聲,獨孤晟送走太後後坐了一會兒便回了御書房批折子去了,他一向勤于政事,很得臣子們擁戴。

到了晚間,安平過來請示晚膳在哪兒用,獨孤晟想起今天譚可容受了傷,想必心里正委屈,倒是要安慰一下,便隨口道︰「去清容宮吧。」

清容宮宮名還是獨孤晟題的,取清水出芙蓉之意,又把譚可容的名字嵌了進去,這在六宮是獨一份的,譚可容一向得意之極,她知道皇上一向喜歡她不施脂粉,清水妝容,然而她如今年歲漸長,肌膚卻極難再保持從前那素面朝天仍然猶如雞蛋殼一般的素肌了,因此每當獨孤晟不來的時候,她不知花了多少時間在保養肌膚上,又在如何化出仿佛無妝卻讓肌膚粉白光滑的妝容上廢了不少心思,今日她那精心保養的肌膚上卻被狠狠刮了幾道血痕出來,還擦破了皮,出現了可怖的淤紫色,她怎能不氣得半死,將鏡台摔了個粉碎。

正在那咬牙切齒之時,卻听到前頭報皇上駕到,轉瞬獨孤晟早已入了她的臥房內,她連忙捂上了臉低頭施禮。

獨孤晟溫聲道︰「起來吧,听說你今天受了傷,朕來看看。」

譚可容轉過臉哽咽道︰「皇上……皇上莫要看臣妾,臣妾臉上上了藥,丑的很。」

獨孤晟笑道︰「來給朕看看。」一邊低了頭細看了一會兒笑道︰「小傷沒事,過幾日就好了。」

譚可容心中恨恨,傷口是能好,但是要恢復到原來那潔白無瑕的樣子,也不知要多少天,這些藥敷上去,必然又要對肌膚造成傷害,不曉得又要出來多少皺紋,如何叫小傷口!她哽咽道︰「傷口原是小事,只是長公主殿下似乎對臣妾有些誤會……今日……分明是故意……」

獨孤晟笑道︰「你們女人就是想得多,長公主和我說了,說是在戲蜂時不小心的,她在宮里和你幾乎都沒撞過面的,如何對你有什麼誤會,年紀還小得很,貪玩跳月兌些很正常,又是個天真爛漫的性子,你莫要放在心上了。」

譚可容心下一沉,只是勉強笑道︰「臣妾如何會和長公主計較呢……只是長公主也年滿十四了,過幾年也該出嫁了,若是都這般莽撞……」

獨孤晟漫不經心道︰「她是我妹子,誰還敢嫌棄她莽撞不成。」

譚可容被噎了一下,知趣地轉了話題︰「皇上想要吃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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