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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天下第一凶人赤腳的和尚再一次走了一遭大荒。

這一次他沒有在大荒留下像一指斷山成永河那樣過于深刻的痕跡,只為盛唐帶回了三張契約。

三張契約訴說的都是一件事情,簡單來說便是——互不侵略。

在‘互不侵略’的基礎上,雙方擬定的契約之中格外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對于年輕一代的保護條例。

拓拔烈敢于進入盛唐,敢于進入邊關便是因為這並不為人所知的契約,只是過于年輕的他似乎對政治這個東西理解的並不深刻。

如果利益足夠巨大,盛唐絕對不會覺得翻臉比翻書快是一件可恥的事兒。

所以,在李毅的威嚇之下,拓拔烈像喪家之犬一般離開了盛唐哨卡前線,深入了大荒,卻留下了自己的勇氣,與那頭老青牛。

拓拔烈走後,楊清騎著這頭老青牛來到了繁山之下,道了句︰「今夜不回。」

李毅點了點頭,看了看繁山懸崖峭壁中的縫隙,道︰「讓小刀帶兩葫好酒和你去吧,明天我們在走。」

楊清沒有回話,卻將李毅這貼心的決定算做恩情記下了。

傍晚時,張小刀丟人的被楊清夾著登上了半山腰,進入了那裂縫之中。

夕陽西下的余輝撒進縫隙之中,張小刀再一次來到這里,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感。

楊清徑直的走入了余輝照耀不到的縫隙深處,來到了已是一具干尸的蒙察面前。

滿是苔蘚的石壁上偶有裂縫,就像干尸表體上深深勾勒,四根巨刺早已光華不在,仿佛是因為蒙察的身體已經沒有了養分。

張小刀默然的看著楊清撩開了蒙察的頭發,仔細的看著他的臉頰。

這幅容貌早已沒了蒙察回光返照時的俊朗,留下的只有丑陋與可怖,但楊清卻像捧著絕世珍寶一般捧起了這張臉。

然後,她輕輕的親了一下蒙察干癟的嘴唇,想起了兒時有個少年站在駿馬上神采飛揚的道︰「我要保護你一輩子。」

楊清的淚水不由自主的流淌了下來,晶瑩剔透的淚水沾染在了蒙察的臉頰上。

淚水並沒有造就奇跡,只是順著他臉上的恐怖勾勒向下流淌,蔓延!

站在張小刀身邊的老青牛瞪著眼珠子,似乎也認出了眼前這個男人是誰,悲鳴了一聲,說不出的淒涼。

這天夜里,張小刀與楊清用石塊砌出了一座簡陋的墳墓,將蒙察葬在了山縫中,葬在了如同死了一般的繁山中。

當夜幕已然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時,張小刀用李毅叫人送來的枯枝點亮了整片空間,拿出了軍中的劣質酒醅。

「吃肉嗎?」楊清的話語看似平淡,卻有一種心死的味道。

張小刀借著火光看著楊清的俏臉,發現今天她雖然仍舊高盤發髻,但臉頰上的皺紋卻比平時來的深刻了幾分。

「吃。」張小刀輕聲說著,卻知道今天似乎吃什麼都吃不出好的味道。

楊清聞言抽出了一把匕首,然後看了看老牛,道︰「過來。」

縱然有一千萬個不願意,老青牛還是可憐巴巴的來到了心情極度不好的楊清身旁,然後她抬頭問道︰「吃哪兒?」

張小刀沒想到楊清口中的吃肉,是吃這頭有些來頭老青牛,面露錯愕後道︰「吃它?」

「是啊,不然還吃什麼?」

「烤牛腿?」

「不錯。」

于是楊清揮舞起了手中寒芒畢露的匕首。

老青牛沒有掙扎,趴在地面上讓楊清干淨利落的割掉了兩條後腿,沒有疼痛的慘叫,更沒有血跡流出。

張小刀木訥的看著老青牛失去雙腿後的切割面泛白,不由得道了聲︰「妖怪。」

楊清手法利落的開始去牛皮,牛皮被去掉後仍然沒有鮮血流出,但肉色卻格外亮眼。

張小刀隨手取出了殺豬刀,將幾根較為尖銳的樹枝去皮,然後將老青牛的大腿切成一塊塊,最終將串上的牛腿肉開始燒烤,不時便傳出了異樣的香味。

楊清沒有在說話,看著張小刀忙的滿頭大汗,又想起了與蒙察的童年,深陷在了回憶之中。

老青牛沒了兩條後腿,趴在地上也沒唧唧歪歪,只是用碩大的牛鼻孔狠狠的嗅著,仿佛對自己的肉很感興趣。

腿肉烤熟後,張小刀撕了一塊扔給了老青牛,老青牛來者不拒,雖牙口不太好,但咀嚼的特有滋有味。

張小刀看老青牛如此模樣,只能罵一句︰「吃貨。」想起了法義和尚,卻也不忘記仍進口中一口牛肉。

牛肉筋道之極,但每咀嚼一次便覺得這牛肉更香醇一分,實在是下酒良菜。

楊清似乎沒什麼胃口,只是一個勁的喝著酒醅,當酒勁漸漸上涌泛紅了她的臉頰時,她終于開口道︰「他怎麼死的。」

張小刀沒有說‘自殺’因為他覺得自殺這個詞匯之中有太多懦弱與傻【逼】的意味,所以道︰「自己殺死自己。」

「臨走時說了什麼嗎?」

張小刀將蒙察的話全部說了一次,當說到那位遠道而來的公子時,他仔細的看著楊清,希望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那個人到底是不是當今的盛唐陛下!

可楊清似乎仿佛沒有听見,只是呆呆的看著眼前的殘破酒壺,又是沉默了數許。

張小刀看著眼前發出 里啪啦聲音的火堆,喝了一口酒後道︰「我有一個問題始終沒有想明白。」

「什麼問題?」楊清抬起頭。

「我來到這里是因為象牙吊墜中蒙察的聲音,而拓拔烈來到這里似乎並不只是單單的追逐我與大雄哥。」

「最重要的是,蒙察說可以保護我們一天,但他為什麼還要與拓拔烈做交易,因為一天的時間足夠李毅將軍找到這里,找到這里後他根本不必死。」

楊清露出了苦笑道︰「因為他看到你猜到了我在邊軍,猜到了公子的身份,自然更明白我在盛唐邊軍的意義。」

張小刀道︰「猜到又如何,他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他猜到了這些,所以明白我會來,因為不想見我,所以他選擇保護你,而他去死。」

張小刀不知道這段話中含有多少楊清與蒙察的故事,卻還是開口道︰「他怎麼可能不想見你。」

楊清笑了笑道︰「蒙察愛美,他絕對不會讓自己活著看到我,因為這時候的他太丑。」

荒謬!這是張小刀听到了真正原因後的第一個想法,緊接著他又覺得蒙察似乎真的可以為了這個原因而自己殺死自己,不由得感覺到了更加荒謬。

看著張小刀的表情,楊清就明白他此時在第一感受,然後輕聲道︰「荒謬吧!當年他可是大荒第一妖孽,他自然是不允許用這幅模樣來見我的。」

「可是他死了之後更丑。」張小刀反駁道。

「他明白他死了之後雖然丑,但卻無法思考自己丑與美的問題。」楊清深吸了一口氣又道︰「所以他死了。」

張小刀狠狠的撕掉了一塊牛腿肉,然後奮力的咀嚼,就像是一個生氣的孩子。他明白這種做法極其幼稚,但卻實在找不到更好的書法方式。

牛腿很快被他的這種做法撕的只剩牛骨,張小刀的情緒終于有所緩解,他自言自語道︰「看來我之前來到繁山,他本來可以通過玉墜聯絡我而沒有開口也是因為臭與美的問題。」

「他不想我知道他在這里。」楊清深吸了一口氣。

兩人沉默了數許,盯著眼前的火堆,看著火堆中蹦起的火苗竄起,下墜,消失後變為一縷青煙。

張小刀深吸了一口氣,轉移話題道︰「那位公子真的是陛下?」

「是啊。」楊清沒有否認。

「你們談了一場戀愛?」

「是啊,那是一場風花雪月的戀愛。」

「雖然我不知道在這里被關了二十年的蒙察是如何得到的消息,但的確陛下和皇後的感情很好。」

「陛下嗎,自然是有很多女人的,我還不至于讓那位賢良淑德的皇後娘娘親自去做什麼。」

說完這句話楊清自嘲的一笑又道︰「說起這個,我就會想起那位皇後娘娘的出身,我總覺得不太現實。」

張小刀喝了一口烈酒,擦了擦嘴角道︰「皇後娘娘在沒入宮之前的確是在盛京的聞葉巷賣豆花。」

楊清笑了笑︰「可真是一段佳話啊。」

「是啊,即便我住在很偏遠的地方,仍然可以听到這個故事的很多版本。」

楊清道︰「不談他們,談談你。」

「我怎麼了。」

「你進步了。」

「是啊,我進步的非常大,大到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可的的確確是到了知氣境的聚身品級。」

楊清簇了簇秀眉,道︰「上次听你說你的東西都是你媳婦教的?」

「嗯。」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張小刀眯著眼楮道︰「絕色無雙,傾國傾城,知書達理,善解人意,大家閨秀,小家碧玉……。」

楊清听著這長長的一大段話,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擺手叫停後道︰「有這麼夸自己媳婦的?」

「雖然有王婆賣瓜自賣自夸的嫌疑,但的確如此!」話畢,張小刀眼珠一轉道︰「我到是更好奇陛下。」

「好奇什麼?」

「好奇他是不是也是個普通人。」

「怎麼說?」

「比如他早上不漱口是不是也會口臭,比如他在金鑾大殿上放沒放過屁,比如他批閱奏折的時候會不會挖鼻屎等等。」

楊清笑了出來,拿起酒壺喝了一大口道︰「他還真還我說過某次在滿朝文武的面前放了一個大響屁,但滿朝文武沒一個敢出個屁聲。」

「哈哈,喝酒。」張小刀舉起酒壺。

這天,山縫中有兩人一牛。

兩人相談甚歡的扯起了許多家常,老牛卻滿眼眼淚兒的被割掉了四條腿,以至于後來張小刀甚至想將老青牛的腦袋割下來,一是看看這不怕疼的會不會死,二是覺得四肢與腦袋被割掉的‘牛棍’一定比‘人棍’有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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