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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宣化店求醫

馮勝是對的,黑雲寨在戰場的西邊,日軍已經設置了一道防線,那麼肯定會設置第二道,第三道防線,即使新一團突破了日軍的防線,如果日軍主力從後方和側翼包圍過來,新一團必然成為一支孤軍,離全軍覆沒就不遠了,張天龍並沒有繼續向西退卻,而是向西北方向開進,折返西南,退回黑雲寨。

一路上,張天龍的部隊一刻也沒有停下來,甚至比急行軍好要快,讓張天龍感到高興地是,一路上並沒有遇上日軍,其實他並不知道,他們的部隊剛剛和日軍的主力擦肩而過,中間相差不到半個小時,可以說張天龍的運氣是非常好的。

黑雲寨的劉天順得知了前線失利的消息後,立刻安排黑雲寨的弟兄打探消息,直到看到了張天龍的部隊。

劉天順驚呆了,上千人的部隊損失過半,剩余的兄弟個個帶傷,一片淒慘,忽然,劉天順看見了被抬著的兩個人,一個年輕人面如金紙,氣若游絲,胸口被草草的包扎上,鮮血已經染紅了胸口上的布條,旁邊一個面如死灰的女孩,正用紅腫的眼楮目不轉楮的盯著這個年輕人,神情專注,仿佛周圍的世界已經消失。

後面是一個中年人,滿臉滿身都是血污,呼吸極為微弱,甚至已經看不出來他的長相,但可以看出,他的傷實在太重了,劉天順對他們兩個實在太熟悉了,一個剛強的漢子的眼淚流了下來,一滴一滴的落到了地上。

「快快,找郎中,快!」兩個人被抬進屋子後,張天龍發瘋似得向身邊的人吼道,把所有人嚇了一跳,不一會,兩個郎中模樣的人走了進來,他們不過是鄉下的土郎中,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一個郎中臉色一陣慘白,另一個則猛地沖向門口大吐起來。

張天龍的臉色鐵青,一個郎中戰戰兢兢地說︰「張寨主,這這兩位傷的太重了,我我」那個郎中沒有說話,因為張天龍的目光讓人感到陣陣發冷。

「怎麼樣。」張天龍強壓著怒火。

「恐恐怕,恐怕得請洋大夫了……」郎中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連自己也听不清了。

張天龍的臉色由青成了紫色,最後變成了一片慘白,張天龍閉上了雙眼,兩行熱淚劃過臉頰,他頹然的揮了揮手,兩個郎中像是被特設了一般,連聲道謝,連滾帶爬的跑出了屋子。

「義父,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一直在沉默的石小鳳問,她的聲音在顫抖。張天龍心中一陣陣的難受,默默不語,石小鳳一陣的眩暈,雙腿發軟,撲通的跪在了張天龍的面前,雙手支撐著身體,眼淚一滴一滴的滾落到了地面上,滲進了泥土里︰「義父!」

張天龍五內俱焚,還有什麼可以說的嗎?

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小孩子的啼哭,一個黑雲寨的兄弟哭喪著臉說︰「大寨主,小少爺知道小鳳姑娘回來了,哭個不停,一直要找媽媽,我也沒辦法。」

石小鳳無神的雙眼猛然閃出了光芒,她朗朗蹌蹌的爬了起來,兩邊的人正想扶住,石小鳳早已經沖到了那個人面前,一把抱過小孩,緊緊地摟在懷里不住的親吻,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

那小孩正是小鳳和馮勝的孩子,現在不過兩歲,還只是丫丫學語的時候,「媽媽。」孩子女乃聲女乃氣的說著,用肉嘟嘟的小手模著小鳳帶淚的臉頰,所有人都沉默了,都低下了頭,不住的抹著眼淚,誰也不想這個孩子這麼小就失去了父親,可是以黑雲寨現在的條件,想要救活馮勝和王安平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我有辦法了!」忽然許柱好像想起什麼一樣︰「趙旅長,我們可以求助趙旅長!」

張天龍聞言,也恍然大悟,眼楮里放出了光彩,連忙大喊著︰「快,快給馮勝和王安平把身上的傷口洗一下,換一件換上趕緊的衣服,快找找旅長幫忙。」張天龍和趙旅長交情並不深,但如今卻想不出再有什麼好辦法了。

「可是,趙旅長好像已經不再岐亭了。」許柱喃喃的說。

張天龍愣了一下,這件事他是知道的,趙旅長的部隊也編入了宋希濂的部隊,他們已經失去了聯系,張天龍咬了咬牙,「不管怎麼樣,快把他們的傷口簡答的處理一下,黃有才,把所有的偵察連的弟兄全都派出去,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找到趙旅長的下落。」

張天龍等人忙乎了大半天,兩個人的傷口才處理完畢,他們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因為當他們給馮勝和王安平處理傷口時發現,他們的傷雖然很重,但沒有傷及內髒,只是因為失血過多昏厥了過去,這個消息讓所有人精神為之一震,與此同時,黃有才也得到了趙洪飛的下落。

「寨主,趙洪飛部隊向麻城方向撤退。」黃有才說。

「麻城,」張天龍剛剛松下的神經又緊張了起來,怎麼偏偏是麻城,要知道,如今鬼子已經攻破了商城,下一個目標就是麻城,「為什麼偏偏是麻城?」張天龍感覺到了此行的危險。

「寨主,現在不能猶豫了,我帶著兄弟護送馮勝和王安平去麻城!」許柱懇切的說。

「我也去!」黃有才說。

「還有我。」石小鳳立刻說。

「小鳳!」石小南一見大聲說︰「你去了,誰照顧孩子?老老實實照顧你們的孩子!」石小南故意把你們兩個字加重了語氣,石小鳳的心好像被重擊了一下,猛地一疼「我們的孩子?」石小鳳喃喃自語,她哪里會不知道這一去的有多麼的凶險,他也明白哥哥的苦心,「哥,一定要回來。」小鳳輕輕地說,兄妹倆的感情已經不用多余的話了。

石小南心里一陣感動,走到了小鳳的身邊,輕輕地拍了拍小鳳的肩膀,微微一笑,立刻轉過頭對張天龍說︰「義父,我也去。」

「可是,你的傷?」張天龍的眼楮盯著石小南的帶血的肩膀。

小南笑著說︰「皮外傷,沒什麼。」

閑話少說,石小南、黃有才、許柱推著一個平車,把兩個人小心的放在了上面,帶著二十名黑雲寨的精銳,每人踹了兩把盒子炮,兩顆手榴彈,一把匕首,帶足了子彈,身著便裝,向麻城方向走去,因為行動隱秘,所以都沒有帶步槍。

二十幾個人小心翼翼的向麻城方向前進,大路上一片的淒涼的景象,不少到處都是沒炮火毀壞的地方,一個個的村莊滿目瘡痍,隨處可見死尸,有的是軍人的尸體,有的是平民老百姓的尸體,甚至還有老人,孩子和女人的尸體,場面慘不忍賭。

「這幫畜生,狗日的鬼子。」石小南把拳頭捏的更緊了,強壓著心中的怒火,他必須冷靜,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去做。

越往南走道路越平坦,但景象也越慘烈,許多國軍士兵的尸體橫七豎八的躺在路上,有的尸體上面多了幾只黑色的烏鴉,一見人來了,「嘎嘎」叫了兩聲,扇著黑色的翅膀飛走了。

「晦氣!」石小南呸呸的啐了兩口,老人家常說,遇到烏鴉一定會有倒霉的事情發生,必須要啐幾口才可以消了晦氣,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石小南十分相信。

遠處傳來了一陣槍響,石小南心中咯 一笑暗想︰「媽的,果然晦氣!兄弟們,讓開大路,向路邊分散躲著,趴在地上,不要露頭。」其他人立刻分散在了邊,里大路足有二百米,石小南和黃有才許柱把兩個人小心的放在地上,把平車推到了一邊,小心的趴下,他們穿著土黃的衣服,距離又遠,如果不仔細看,誰也不知道會有二十幾個人躲在路邊。

槍聲漸漸的靠近了,遠處倉皇的跑過幾十個老百姓,衣服已經破爛不堪滿是血污身後追著一對鬼子兵,樣子足有四十幾人,雖然沒有重型武器,但鬼子的槍法是一流的,不斷有老百姓中槍倒地。

「石大哥,打不打?」黃有才眼中噴出了怒火,石小南點了點頭,輕聲說︰「讓兄弟們慢慢靠近,距離太遠,等到了五十米,一起開槍,記住不要戀戰。」

當日本兵得意洋洋的殘殺著無辜百姓的時候,從路邊突然沖出來幾十人,還沒等鬼子兵反應過來,四十把盒子炮同時開火,那盒子炮可是當時最先進的,可連發二十顆子彈,所有又叫做二十響,其威力遠比日軍配備的南部十四手槍(王八殼子)要厲害的多,四十支手槍同時開火,而且開火的人都是黑雲寨的精銳,槍法自然沒的說,四十名鬼子兵幾乎在一分鐘之內被殺了個一干二淨,甚至有的人連中幾槍,被打成了蜂窩。

正在逃跑的老百姓也驚呆了,他們不知道會突然出現這麼多人,而且竟然會不費吹灰之力就殺了四十個鬼子兵,老百姓卻沒有感激,取而代之的是恐懼。

石小南說︰「快,把馮勝和王安平抬上車,咱們走。」說著二十幾個人又開始向麻城方向走去。

一個膽大的老百姓湊了過去問道︰「好漢要去哪里?」

石小南見到了鬼子的暴行,只是一時的氣憤才出手相救,但他並不想和這幫人糾纏在一起,如今當務之急是救人,不能再別的事情上耽誤工夫,于是他心不在焉的回答道︰「麻城。」

那人听了就是一驚︰「你去麻城干什麼?」

石小南說︰「我朋友受傷了,我要到麻城找找趙旅長。」

那人說︰「好漢爺,你去不了了,麻城已經讓鬼子佔了。」

石小南身子猛地一抖,「你說什麼?」石小南的表情猙獰,嚇的那人後退了兩步結結巴巴的說︰「鬼子都快要打到武昌了。」

「完了,晚了」石小南徹底絕望了,麻城已經失守了,還到哪里去找趙洪飛呢,他感到了絕望。

「小伙子呀。」一個中年人也湊了過來,雖然他們對石小南等人很害怕,但畢竟救過自己的性命,而且又不像是壞人,于是他說︰「你不如跟我們去宣化店吧,那里有國軍的部隊,那里安全。」

「大叔,你說國軍?」石小南感到驚奇,也感到了一絲慚愧,言語了客氣了不少。

「對了,有一支國軍,但我不知道是那個部分的。我們本來就是要投他們,結果路上遇見了鬼子。」

石小南心中又有了一線的希望,只是這個希望非常的渺茫,因為他知道不是所有國軍都想趙洪飛他們那樣磊落的。但只要有一線希望,那就要試一試,由老鄉帶路,他們改變了路線,向正南方向的宣化店走去,宣化店離黑雲寨並不是十分遠,到了傍晚,天漸漸的暗了下來,遠處隱約出現了一座小鎮,一個人興奮的說︰「那就是宣化店。」

小鎮的門已經緊關,城樓上的守軍謹慎的望著遠方,惡戰讓他們的神經緊張,看見不遠處出現了幾十個人,卻不知道來路,守城士兵緊張地神經再次繃緊了,幾乎是條件發射一般端起槍沖城外的人大喊︰「什麼人?」

這個士兵的一聲喊,如同是連鎖發應一般,城上守衛的士兵全部驚醒,所有的槍口一起瞄向了石小南等人,只要一聲令下,他們可以把這群不速之客打成篩子。

「我是國軍趙洪飛部新一團一營營長石小南!」石小南扯著嗓子大喊著,其他老百姓也都吃了一驚,心中暗想︰「怪不得手段這麼高,原來是當兵的。」

城上的人停頓了一下,不知道在干什麼,過了一會,一個人大喊道︰「是張天龍的部隊嗎?」

石小南心中一喜,原來趙洪飛收編黑雲寨是秘密收編,團長等重要人物並沒有讓其他部隊知道,也就是說知道張天龍的部隊一定是自己人。

門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石小南的面前,石小南認識他,但卻沒有深交過,但許柱卻十分熟悉,這個人就是鄭強,他曾經的親密戰友。

「小南兄弟,」鄭強見到石小南等人心里也是一陣高興,因為他得到的消息是新一團在富金山之戰全軍覆沒,現在看來,這些都是謠傳了,他正想寒暄幾句,石小南急切的問︰「有醫生嗎?」

鄭強一愣,就被石小南硬拉到了平車上,鄭強看見了兩個人躺在平車上,手在兩個人的鼻子上模了模,發現兩個人氣息微弱,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快,跟我進城!」

駐扎在宣化店的是武雲天的部隊,在商城失守後,武雲天部隊的任務是斷後,雙方激戰了兩日,直到主力撤退,才往麻城方向退卻,可是還沒到麻城,就听到了麻城已經失守的消息,部隊誤打誤撞,來到了這個小鎮。

武雲天的部隊有軍醫,那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據說是留過洋,懂一些醫術,軍醫看了看兩人的傷勢,皺了皺眉,輕輕地嘆了口氣,說︰「準備手術。」說著就讓幾個人把馮勝和王安平推到了一間小房子。

「馮勝!」石小南也要沖進去,那醫生一把抓住石小南的手腕,用身體狠狠地向石小南一撞,石小南沒站穩當,連退了兩步︰「要想讓他們活命,就在外面老實呆著。」那醫生說話和他的長相一樣的冷漠,但從這一撞,石小南看出來,這小子有兩下子。

幾個人焦急的等著,幾乎把門外的方磚踏碎了,好幾次石小南都要沖進去,可是都被武雲天和鄭強攔住了,石小南的性子雖然有些急躁,但並不是一個不知深淺的人,只得狠狠地在門外跺腳,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輕松一些。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也許並不是很久,只是在石小南等人看來,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忽然門開了,軍醫模著額頭上的汗珠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石小南猛地竄了過去,兩只手狠狠地晃著軍醫的肩膀︰「大夫,怎麼樣,兩個人怎麼樣。」

「我當然要告訴你了,不過你可不可以松手?」醫生有些不高興了,他覺得這個人太粗魯。

石小南一愣,連忙松開了手,笑著說︰「大夫,,他們怎麼樣了?」這次石小南的語氣十分溫和。

「還好沒有傷到內髒,現在已經沒事了,就是失血過多,身子還有些虛弱。」

醫生話還沒說完,猛地用手抓住了石小南的手腕,一把又把正要沖進去的石小南揪了回來,低聲說︰「病人需要休息,老實在外面呆著。」

石小南雖然頭一次見到這個醫生,卻知道他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無奈搖了搖頭,只好退了回來。

正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一個士兵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一個聯隊的鬼子向宣化店方向來了。」

「怎麼回事?」武雲天大吃一驚。

「我也不知道。」

「武團長,」石小南忽然想到了什麼,說︰「在來的路上我們殺了四十個鬼子。」

「你們殺了四十個鬼子?」武雲天像看怪物一樣的緊緊盯著石小南,一字一字的重復著剛才他說過的話。

石小南點了點頭。

武雲天苦笑了一下,明白了所有的一切,他嘆了口氣,輕輕地搖了搖頭,走到了鄭強的面前說︰「通知全團戰士,準備戰斗!」

昨天因為有事,沒能及時更新,在此表示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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