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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給翼王殿下請安,殿下來的正好,皇上有事急招殿下,奴才正準備前往王府通傳。」奉命前往翼王府通傳的太監王公公一詫之後忙上前打了個千道。

東平侯府所發生的一切翼王自然還一無所知,他今夜本已抱著侍妾安寢,是因接到太後宮中傳訊,得知太後身體微恙,這才匆匆趕來皇宮的。倒沒想到還沒進宮卻又得皇上傳召,他聞言心一緊,只以為皇上也是因太後的身子方才傳他,便不敢怠慢,忙隨王公公進了宮。

待到了乾坤宮卻覺氣氛沉滯肅然,他心中一抹陰雲,加之一路他曾詢問過王公公兩次,王公公都不曾透露半句皇帝傳召所謂何事,他心下便愈加有些不安起來。

「皇上,翼王殿下奉詔已侯在殿外了。」

翼王到了乾坤殿外,自有太監忙著進去稟報,片刻卻是胡明德親自出來,道︰「皇上宣翼王進殿。」

翼王躬身而入,胡明德一面引著他往內殿走,一面低聲道︰「翼王怎來的如此之快?」

翼王覺出胡明德聲音中帶著一絲緊繃,瞧了眼,卻見胡明德神情略帶惶急和不安,他更是心下咯 一聲,卻道︰「太後身子不適,本王進宮伺疾,到了宮門便得了父皇宣召的旨意。」

翼王是太後親手教養長大,未曾離宮建制之時一直都長在太後的正盛宮中,他和太後的感情自不一般。因是,皇上早便曾允,太後不管何時身子不適或是想念翼王,都可令宮人執宮牌敲開宮中門禁召翼王進宮。而這些年,翼王也曾被太後入夜召進宮中數次,有時是太後當真身子不舒服,而有時也是借此令翼王進宮和在太後宮中陪太後禮佛的東平侯夫人暢敘母子情,還有時是皇上欲召見翼王,用太後做了幌子掩人耳目。

皇上如今在盛怒之中,他連番遭受打擊,此刻早已失去了冷靜,而天子失去理智和冷靜,那將是極為可怕的事情。皇上令胡明德傳翼王進宮,胡明德驚恐不安之下令人給太後通信兒,也希望翼王能晚來一會,等到太後前來,這樣興許還能保全翼王性命。可如今天不隨人願,太後沒來,翼王倒是如此快速地就出現在了乾坤宮中。

難道當真是太後不舒服才令人前往傳喚翼王進宮的?這是不是太巧了些?還是當真是天意如此?!

胡明德想著,可卻再未和翼王多言一句,此刻也已沒時間容他多言了。他在外頭多呆片刻,只怕皇上都會懷疑他早已被翼王收買。

見胡明德一臉沉黯之色,翼王握了握拳頭暗感不妙,轉瞬進了內殿,一股藥味撲鼻而來,翼王一驚。龍榻前垂下兩層紗幔,依稀可見皇上正躺在龍榻上半坐著,正凝眸看來,一張面容隱在幔帳後瞧不真切,可皇帝那過分逼人的視線卻令翼王瞬間感受到了。

他按捺住越來越不可抑制的不安忙急趕兩步跪下,道︰「兒臣叩見父皇,父皇病情反復了嗎?太醫可已診過?」

他言罷焦慮微微起身抬頭,眉間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和焦慮,眼神中更是蘊含著不盡的擔憂和惶然。以前看到這樣一幅面容,皇帝只覺此子至孝,真情流露,然而此刻卻是另一番感受。草草地請安,君父未曾開口喊起便敢抬頭直視皇帝,他以前並沒發現翼王竟是如此的不知規矩!

這到底是他不知規矩呢,還是根本就視他這個皇帝為仇人,沒將他放在君父的位置上看待!

皇帝念著這些,眉宇間陰霾之色更甚,唇角已抿出了冰冷弧度,他一瞬不瞬地用暗沉無波的眸子盯著外頭半跪著僵住身體的翼王,一言不發。

外面翼王一進內殿味到濃重的藥味便心一驚,只以為皇帝龍體出了意外,這才急招于他,他心急之下匆匆見禮後便心急知道皇帝到底怎麼了,何況他平日私下見皇帝,兩人相處本便是少了份天家的拘禮規矩,多了些尋常百姓之家的隨意的。

故而他未曾听到皇帝叫起便已準備起身也問出了關切的話來,按平日,他起身時皇帝剛好會允他平身才是。可誰料想他身子倒是起了,可里面卻久久不聞皇帝的喊起之聲,這使得他動作微僵在那里。感受到皇帝的視線落過來,有著前所未有的鋒芒和壓迫,他才冷汗潤掌,急聲道︰「父皇您可是身子不適?來人,快傳太醫!」

他喊罷里頭才響起了皇帝的聲音,低低沉沉,平平淡淡听不出息怒來,「不必了,朕不過略感不適已用過藥,朕喚你來是有兩件事要問你,你需老實回稟。」

翼王聞言心生狐疑,今日一早左麗晶和皇帝在正盛宮中見了一面,並冰釋前嫌,這他自然是知曉的。按說,現如今皇帝對他該是慈愛溫和的才對,可怎麼看現在的情形都似相反。感受到皇帝投注的目光,他卻也不敢遲疑,忙又跪了下去,道︰「父皇吩咐,兒臣自不敢欺瞞聖听。」

「前些時日陷害恩義侯借北罕侍婢之手謀害武英王一事,可是你一手安排的?」

皇帝的聲音再度傳來,翼王萬沒料想到他問的竟是此事,心頭又是一陣猛縮。此事早已以北罕國奸細尋武英王報仇為真相而落幕,那恩義侯也已被放出天牢多日,害的他白白安排了一場。他以為此事早已過去了,怎麼現下皇帝會突然過問起此事來,竟然還如此逼問于他!

難道皇帝又發覺了什麼證據,此事泄露了?轉念,翼王卻又否定了此點,當日之事,涉及的幾人,那投毒的姿茹已死,給姿茹毒針的恩義侯府三姨娘也死了,只有暗衛程瀛知曉此事,可程瀛跟隨他多年,他還是信得過的,不然當時也不會派遣他負責此事。

也許皇帝並沒有什麼真憑實據,只是听聞了什麼或是有人挑撥了兩句,皇上疑心之下才如此質問試探于他。

想到前些時候皇上才為了東宮之事而發怒于母親,此刻若叫皇上知曉他謀害武英王,只怕剛剛修復的關系又要出現裂痕。故而翼王只一轉念便詫聲道︰「父皇真會如此想兒臣,兒臣既立下誓言必不敢輕易違誓謀害六皇弟的性命啊!東宮太子妃傷逝亦是母親她愛子心切,才做下錯事,父皇難道是因此便見隙于兒臣了嗎?兒臣對此事真一無所知,不敢欺瞞父皇啊。」

皇帝听翼王說的信誓旦旦,又隱含傷心,他便眸心溢冷。只覺這翼王當真是和他那母親一般,沒有一句真話。他心里恨意涌起,聲音卻反倒柔和起來,又道︰「那去年武英王妃奉命前往招安義軍在湖州遇刺一事,你是否知曉呢?」

翼王再度怔住,錦瑟在湖州遭遇刺殺,那場刺殺原便是安遠侯府所為,一來阻止完顏宗澤再立大功,再來也是殺錦瑟使皇後母子反目。此事幾乎傾侯府之力,做的極為謹慎小心,更何況當時那些死士便已死絕,又時隔如此長時間,皇上更不可能查知才對,怎皇帝又如是問。

他想著,可卻覺著皇帝連番質問必定有因,有些不敢一口咬定自己是不知情的。可倘使他承認了此事,當時錦瑟對招安影響至深,殺她便是不顧大局,是相幫鎮國公的叛軍,是棄燕國利益與不顧,想到皇帝平日便嫌他資質平庸,他此刻便更不敢承認了。

猶豫了下,他終究是又道︰「父皇明鑒,此事兒臣更是一無所知啊。」

他言罷心中忐忑,然而皇帝此次卻沒再用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繼續逼視他,而是很快便接口又問道︰「你看東平侯此人如何?」

翼王還在方才的緊張對答中沒回過神來,听聞皇帝突然又問到東平侯來便本能地道︰「東平侯對皇上忠心耿耿,不愧為忠良之後……」

在翼王看來,東平侯掩蓋皇帝和自己夫人的不正常關系多年,確實擔得上忠心了。然而他連番欺騙皇帝,愚弄皇帝,此刻又說這話,听在皇帝耳中自然是刺耳異常。

他還未說完,便感床幔後傳來一聲鏘然之音,接著帳幔被大力掃開,皇帝一身明黃凌緞褻衣竟是赤足從龍帳中沖了出來,口中喊著︰「忠良?!好個忠良!」

他話說完竟抬手持劍便向跪著的翼王直直刺來!那寒光一閃,翼王和伺候在殿中的胡明德才瞧見了他不知何時執在手中的尚方寶劍。翼王抬頭只瞧見向來對他慈和的父皇面色猙獰,神情激動和暴戾地向他沖來,他不防之下怔了下,接著便感動了寒刃反射的冷光直刺眉心。

燕國尚武,皇帝亦是弓馬嫻熟,武藝不俗,更何況他如今心緒浮動,激動失控,他一劍朝翼王刺來,翼王只來得及瞪大眼楮,身體還未做出反應,皇帝的這出其不意的一劍,那冰寒刺目的劍尖兒已在他驚恐的眼神中驟然清晰放大,準確無誤地直直沒入了他的胸腔,鈍疼傳來,他面色一下慘白,一陣暈眩,只聞一旁胡公公的高呼聲驚了不安的夜色。

「皇上,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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