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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向皇後求情容東平侯夫人回府養傷,傷勢好轉再給太子妃守靈,皇後並不曾多加為難便應了,消息傳回東宮,東平侯夫人一刻也不多留便拖著傷重的身子回了侯府。〔中文〕

是日夜,東宮太子妃的靈堂錦瑟見完顏廷文身披孝衣一動不動地跪在蒲團上一雙眼楮眨眼不眨地盯著棺木,燈影下原本黑亮的大眼楮已蒙了一層血色,小臉上更全是疲憊,她不由心生懊悔,有些拿捏不定,自己早上的行為是不是做錯了,竟叫失去母親的孩子再經受一次失去的痛苦。

她垂下眸子嘆了一聲便上前去在完顏廷文身邊跪下,完顏廷文听到動靜眨了下瞪的酸澀的眼楮瞧向錦瑟便問道︰「不是說夜里陰氣重的嗎,六皇嬸,母妃怎麼還不來看我?」

錦瑟聞言心一酸,卻笑著撫上完顏廷文的頭,道︰「文兒乖,陰氣重會出現的都是鬼魅之輩,文兒的母妃那樣善良賢淑,她是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即便被奸人所害,她的魂魄也是要進入庭,榮升仙身的。今日白母妃便是在向文兒和父王告別,此刻母妃一定已進了界。」

「那我豈不是再也見不到母妃了?」

完顏廷文聞言鼻頭一酸,眼見便要淌落淚來。

錦瑟卻笑道︰「怎麼會呢,神仙可是無處不在呢,晚上文兒想母妃的時候只要一睡著,母妃便一定進入文兒的夢中和你相見,白日里文兒想母妃了,只要閉上眼楮靜靜感受,一定也是能感覺到母妃存在的,她會一直在文兒身邊看著文兒,看著我們的文兒長成一個堅強勇敢,有擔當又有能耐的男子漢的。文兒不要因為看不到母妃便以為她不在身邊了,不愛文兒了,這樣母妃是會傷心的。」

「真的嗎?」完顏廷文听罷不確定地問道。

錦瑟便笑著用手蓋上他泛紅的雙眼,道︰「不信的話,文兒閉上眼楮自己感受一下是不是瞧見母妃沖文兒笑了?」

完顏廷文片刻果真便笑著睜開眼楮,晶燦燦地瞧著錦瑟,道︰「母妃真沖文兒笑了,母妃還模我頭了……」

錦瑟含笑點頭,牽起他微涼的小手道︰「那文兒和六皇嬸去睡覺好不好?睡著母妃便會入夢來看文兒了。」

見完顏廷文乖巧地跟著錦瑟起身,太子飽含感激地瞧向錦瑟,錦瑟沖他點頭便牽著完顏廷文出了靈堂。母親喪,按理孩子不管多小都是要守靈的,可小孩哪里經得住這樣的折騰,完顏廷文是個純孝的孩子,前兩日他都堅持為母親守靈,今夜若然再不休息只怕真要病倒。

錦瑟親自哄完顏廷文睡熟自暖暖的殿中出來,寒夜的風呼卷而來,掛在面上竟又絲絲點點的冰意傳來,錦瑟抬手觸臉,手指微濕,這還沒入冬竟便飄雪了……

雪花交雜在雨絲中平添煩躁,遠處的黑沉沉像是隨時都會不堪重負地掉下來一般,錦瑟蹙眉,肩頭卻突然一暖,她扭頭卻見完顏宗澤不知何時已站在了身後,他肩頭披著的大黑狐毛斗篷落了雨雪在微暗的夜光下閃閃跳躍,俊美的面龐潤雨,五官越發深刻,劍眉更似墨染,這兩日常見輕痕的眉頭此刻依舊不自覺地擰著,眉端掛著兩點水痕,閃閃輕光

「怎站著這里吃風!」他語氣微沉,說話間圈住她的腰將她卷入懷中往廊中帶了兩步,令她避開自屋檐飄零而下的風雪,又順勢扯住她肩頭散開的斗篷攏了攏,錦瑟目光柔柔任他動作,抬手撫過他輕皺的眉端,沾染了指尖冰寒,道︰「我瞧二哥已經想通,你莫擔憂。」

完顏宗澤握住錦瑟的手,用干燥溫暖的掌心抹去她指端濕意,錦瑟見他眉宇舒展起來,才又問道︰「都安排好了?」

完顏宗澤目光落在遠處不知名處,眸色若跌進了萬千雨雪,冰寒幽深,道︰「今夜皇上他會去東平侯府的。」

錦瑟勾唇一笑,其實要除掉個左麗晶何等簡單,根本就用不著今日安排這一場戲,只需將東平侯不能人道一事公諸下便可,彼時東平侯夫婦恩愛的假象被揭穿,那個如今溫婉高雅,容色動人的東平侯夫人便會頃刻間成為下第一的婦人,彼時東平侯不敢將皇帝扯出來,不管他會怎麼向世人解釋此荒唐事,東平侯夫人偷情且還生下孽障一事卻是不可否認,她會遭世人唾棄,會被世俗不容,會被陳氏族人判以極刑。

東平侯夫人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她只以為控制了皇帝便能掌控整個下,可她卻忽略了最根本的,那便是在世人眼中她永遠都只是東平侯夫人罷了,她和皇帝的關系永遠是見不得光的,而一個小小的東平侯夫人,太子和國公府想要將她捏死簡直輕而易舉,因為有很多時候皇帝是不能過分袒護于她的,也沒有可能為她而冒下之大不韙,令史書留污,後人嗤罵他萬代。

彼時皇帝和太後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赴死罷了,可這樣做東平侯夫人死不足惜,卻會叫皇帝和太後恨透了皇後和他們,從而更堅定地扶翼王上位,比現在更無所不用其極,雖說太子一派勢力不小,然而若皇帝不管不顧起來,和子你死我活,未必便有勝算。

東平侯夫人即便活著也不會造成多大威脅,既然如此那便姑且先留著她,等著她失寵于皇帝的那一日,翼王也會因這個母親而被皇帝不喜。錦瑟便不信東平侯夫人和皇帝的感情便無懈可擊,自古帝王都多疑,她要利用這一點一步步動搖東平侯夫人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等到皇帝對左麗晶痛恨萬分,翼王也會不攻自破,她要皇帝親手毀掉翼王這步棋。

皇宮之中,胡明德因今日辦差失利而被杖責三十,此刻他拖著傷體伺候在皇帝身邊,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永平帝資只是一般,可他卻極是勤政,加之求賢納諫,明于知將,也頗愛民,又生在了好時候,這才成就了一番偉業。御書房中,胡明德伺候著筆墨,永平帝將前線發回來的軍報處理完畢,這才揉著隱隱做疼的額頭,露出疲態來。

他如今雖知身體已是強弩之末,但卻依舊能堅持早朝,通宵達旦地批閱奏章,勤于政事,也確非一般人能夠做到的。胡明德見皇帝面色發白,神情痛苦,便道︰「皇上該用藥了,奴才這便去準備。」

見皇帝不語,他躬身退出,片刻便端了湯藥進來,皇帝用後外頭卻響起了太監輕微的說話聲,胡明德見皇帝蹙眉便忙欲前去查看,卻有小太監進來,道︰「是御膳房听說皇上這麼晚了還在批閱奏章,又因下雪陰冷,特送來了消寒補氣的湯品和糕點……」

今日因東宮之事皇帝本便沒用好膳,見胡明德望來便抬手道︰「擺上來吧。」

片刻後,皇帝目光落在眼前的一碟梅花玉蓉糕上,半響未移筷,胡明德心知這份糕點是東平侯夫人愛吃的,當下便瞄了皇帝一眼,更斂聲屏氣起來,誰知卻聞皇帝突然出聲道︰「朕身為真龍子,可卻也從未見過什麼神祗仙姿,你說太子妃難道真能顯靈不成?」

胡明德聞言心知皇帝定然是在懷疑太子妃之死是否和東平侯夫人有關,念著即便此事和東平侯夫人月兌不了關系,皇帝雖心中不悅可也必定不會當真怪罪于東平侯夫人,他便道︰「這世上有沒有顯靈一事奴才不知道,可奴才卻知,皇上您是真龍子,倘若真有神祗仙人,您一定是最先感知恩澤之人。」

皇帝听罷未再多言卻也失去了用膳的興致,道︰「外頭下雪了?」

胡明德便道︰「可不是嘛,雨夾雪,那風掛在臉上冰刀子一般,這明城雖位南,卻也不比聖城暖和呢。」

皇帝便站起身來,道︰「扶朕出去走走。」

胡明德應了一聲忙上前為皇帝系上了斗篷,沿著宮閣間雕梁畫棟的回廊沒走多久,皇帝便站定迎風而立,望著遠方,道︰「東五州郡剛生蝗災,如今又逢早雪,饑寒交迫,必生瘟疫,也不知百姓們可以領到了朝廷的救濟糧……」

「皇上憂國憂民,雲英侯奉旨賑災,感沐聖意定不敢懈怠,兢兢業業,想來百姓們一定已得到了賑濟。」

這雲英侯正是翼王妃的父親,此次領了聖意前去賑災,胡明德心知皇帝說方才的話,一來是擔憂賑災事宜,再來也是對雲英侯此次賑災委以重任,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將差事辦好回來也好成為翼王的左膀右臂,便所此話以安皇帝的心。

他言罷皇帝點頭,正欲走卻有兩個小太監縮著身子,操著手躲著雨雪過來,因縮著脖頸低著頭,兩人顯然沒有看到前頭未帶侍衛和隨從的皇帝二人,兀自低頭說著話。

「听說了,太子妃只怕是去的不甘心啊,這東平侯夫人也是撞太歲了,怎就那麼倒霉,剛巧便沖撞了太子妃。」

「是啊,被生生打了五十廷杖呢,這要是尋常也便罷了,她可剛生完孩子沒多久,我看這五十廷杖下去,她只怕活不了了……」

「你說這太子妃的死,會不會和東平侯夫人有什麼關聯?若不然她又怎會只尋東平侯夫人一個?若東平侯夫人真心中有鬼,只怕今夜是不得安寧了,說不定會被陰鬼索命呢……」

「哎呦,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可什麼都沒听……胡……胡公公……哎呦……叩見萬歲爺……萬歲爺饒命啊!」

「皇上饒命,饒命,奴才們再不敢亂嚼舌頭了!」

那兩個太監說著說著已是瞧見了站在陰影中的皇帝,兩人大驚失色忙臉惶恐地砰砰磕著頭,皇帝目光陰沉盯著他二人,半響卻未發一言轉身而去,胡明德上一腳踢在其中一個太監身上,疼的傷口一裂忙又扶住了腰,這才怒聲道︰「掌嘴!灑家不說停便跪死在這里!」

他言罷才匆匆去追皇帝,而皇帝回到御書房,只稍坐了片刻卻合上了奏章,道︰「隨朕出宮。」

皇帝早便對今日東宮之事耿耿于懷,胡明德已料到皇帝听了方才的那些話多半更難以平心,聞聲也不驚奇忙應了一聲前去準備。

今次皇帝心中有所疑,自然不會像上回一般再提前知會于東平侯府,相反他刻意要殺左麗晶一個毫無準備,措手不及。

左麗晶自被抬回侯府在馬車上時已不堪折磨體虛地暈厥了過去,回府後她請來熟識的大夫為她處理過腿傷便沉沉睡了過去,豈料沒一個時辰她便發熱說起胡話來,急的雲嬤嬤六神無主請了安遠侯老太君來,左老太君守了左麗晶近兩個時辰見她體溫降下去這才回了安遠侯府,可就在入夜後左麗晶竟又渾身發熱,說起夢話來。

雲嬤嬤听左麗晶不停地喊太子妃饒命,便也不敢叫丫鬟們隨意進出內室,親自照顧著她,她正取下左麗晶額頭已覆的發暖的帕子,放回水盆中,觸手感覺左麗晶的額頭還是滾燙一片,她端起水盆轉身正欲去再換一盆涼水來,豈料一抬眸便見皇帝和胡公公站在門簾處,皇帝目光沉沉穿過她的肩頭直逼床上躺著的左麗晶,雲嬤嬤驚得面色煞白,手一個月兌力, 當一聲鎏金水盆砸在地上水花四濺,濕了個半身,可她卻似僵住了,全然感受不到一點寒冷,只耳邊雷鳴般一遍遍響著身後左麗晶正說著的夢話。

「我是不得已!是太子擋了我兒的路……走開!……不要抓我!我要殺的是太子,是你命薄……不能怪我……我是要當太後的!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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