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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抱抱看亮子又長重了沒啊!」迎上小男孩藍寶石般的眸子,錦瑟笑起來,彎腰便將他給抱了起來,見那喚亮子的小男孩瞪著明亮的眼楮盯著自己,便故作掂量地抱著他搖了搖身子,接著便笑了起來,道,「恩,果真有長高長沉了,我們亮子長的真快!」

男孩聞言稚女敕的小臉上便揚開了天真而愉快的笑來,手舞足蹈地道︰「亮子要長成小男子漢了嗎?」

錦瑟揚眉,重重地點頭,道︰「亮子成了男子漢要干什麼呢?」

小男孩便收斂了笑意,稚氣的臉蛋上竟閃過戾氣和恨意來,揚聲道︰「打壞人!亮子要保護娘!把欺負娘的壞人都打跑!」

听男孩這般說,白芷便眼眶微紅,錦瑟笑容也微凝了下,眸中閃過動容和心疼,接著才重新露出笑顏來,憐惜地撫著小男孩微黃的的頭發,男孩便又道︰「亮子也保護姐姐!」

錦瑟這才揚眉,欣慰地捏了捏他已有些肉感的臉頰,道︰「那亮子可要更用力地吃飯長身體才成。」

「亮子快下來!姑娘,這孩子實在太頑皮了……奴婢沒有管束好他,驚擾姑娘了……」一個悅耳的聲音響起,語氣卻有些急迫和惶惶不安,錦瑟聞聲望去,正見一個穿油綠比甲,束褐色汗巾,做媳婦子打扮雙十年華的女子快步過來,她長的挺鼻深目,廣顎高顴,一雙藍眸和小男孩一般模樣,兩道濃眉卻因面上的拘謹和窘迫之色而卻了英氣,面色也極枯黃,配著那唯唯諾諾的舉止還有她眉梢眼角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風情,還有她的胡人血統,叫人一眼便能知曉此女必定是活在最底層的卑賤胡姬。

這女子卻正是亮子的母親含裘,母子兩人皆是小半年前王嬤嬤的兒子來旺奉錦瑟之命在肅州找尋了近三年方帶回來的。而女子的面部五官更是和完顏宗澤所留其母金後的畫像如出一撤,更有,前世時完顏宗澤是在兩年後為護那胡女死在肅州的,當時那女子的兒子已有六歲,而亮子如今雖瞧著只有三歲,可卻是因常年饑餓身體不長的緣故,他實已四歲出頭,兩年後亮子六歲,正合乎前世眾人所傳完顏宗澤那私生子的年紀。

故而在瞧見亮子母子的那一刻,錦瑟便肯定了他們的身份。完顏宗澤的姐姐是在她五歲時和家人失散的,一個五歲的孩子已懂事,便是和家人失散多年又幾經周轉也應該還有些模糊的童時記憶才對,錦瑟也曾試探過含裘,無奈她的防心極重,始終只說自己是被人牙子賣到大錦的,那時候太小家鄉在哪里父母是誰已經一點都不記得了。

錦瑟見她不肯說便也不再多問,卻因她的謹慎更加確定含裘是記得些什麼的。含裘被賣到大錦便進青樓成了舞娘,後來被肅州一個周姓老爺買了回去,次年又被轉贈給了他的同年故交譚老爺,這譚氏是當地的望族,含裘跟著譚老爺沒半年就有了身孕,生下亮子來。譚老爺子嗣頗多,亮子又是胡姬所生,連族譜都沒上,亮子兩歲時譚老爺的發妻過世,續弦是個頗為厲害,又不能容人的,過門剛兩個月便將含裘和亮子給趕了出來。

含裘帶著亮子,生計困難,無奈之下又進了青樓,而來旺就是在肅州的窯子中將含裘母子給救回來的,含裘常年生活在最底層,被欺壓長大,才不滿雙十已被折磨地肌膚暗顯出滄桑來,她的防備心重也是能理解的。

這也是錦瑟將含裘母子留下來,並不特殊照顧含裘,反叫她在府中的針線房幫起忙來的原因,她想做這樣的安排,含裘反倒能更安心地呆下來。含裘剛來時比現在更惶恐不安,杯弓蛇影,經過這小半年的相處,她已性情開朗了極多,她在針線房干活極為認真,可以看出她是很滿意現在的這份安寧生活的。

相比含裘,小亮子的性情卻要堅毅的多,雖因常年饑寒交迫使得他比同齡人矮上不少,可錦瑟卻發現這孩子極是早慧,也很愛和她親近。先開始到這里時,亮子對她的親近是帶著一股討好的,四歲的孩子便知道因生活而小心翼翼的去討好人,這叫錦瑟震動心疼之余也越發疼愛他,半年過去,亮子待錦瑟已是全然的喜歡和依賴。

此刻見含裘趕來,錦瑟笑著又揉了揉亮子的臉頰這才放下他來,道︰「小孩子就應該頑皮些才好,我就喜歡亮子這樣,含裘姐姐也莫拘著他,亮子是很懂事的。」

亮子听罷拿腦袋蹭了蹭錦瑟的手臂,便又仰著頭沖含裘得意地皺了皺高挺的小鼻頭,引得錦瑟和含裘都笑了起來。錦瑟又和亮子說笑兩句,方目送含裘將他帶走,待兩人身影消失在穿廊一頭,白芷才道︰「亮子方才沉下臉,倒和武英王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姑娘說這含裘若真是燕國公主……這老天爺是不是也太會戲弄人了些。」

都說外甥像舅,亮子長的和完顏宗澤確實有五六分相像,白芷初見他時便被驚得不輕,錦瑟聞言嘆了一聲,便有丫鬟來報劉三波一行已進了大門。錦瑟忙迎出去,正見劉三波和柳蓮心在前,袁虎和杜知章隨後行了過來,柳蓮心瞧見錦瑟快行幾步欲拜,錦瑟忙上前扶住她,笑著道︰「柳姐姐使不得,莫折殺了我。」

柳蓮心卻依舊堅持著,道︰「若沒姑娘我柳蓮心早便死在那骯髒的侯府了,人何時都不能忘本,姑娘雖將我那身契做嫁妝還于了我,但我還沒去官府銷案,這會子便是跪拜姑娘也是理當的。」

錦瑟當初會尋上柳蓮心,後來又願意費事地收留于她,給她安排新身份,皆是看重了柳蓮心的重情重義。義軍攻至江州,錦瑟早先已和劉三波等人見過兩面,柳蓮心雖也隨了軍,可卻行在後軍之中,這卻是自錦瑟將她留在金州後兩人頭一次見,故而柳蓮心才執意要拜錦瑟。

錦瑟見她如是忙湊近一些低聲道︰「柳姐姐的意思我都明白,可咱們之間原也不需這麼客套不是,再說,柳姐姐總要顧念下劉大哥的顏面啊。」

跟隨在劉三波幾人身後還有一隊穿甲衣的兵勇,柳蓮心听錦瑟這般說才算罷了。錦瑟在金州時和遭難的村民便已極熟,還曾在劉三波家中住過幾日,如今也便都不避諱,她將眾人迎入花廳,閑談一陣,袁虎卻說起一事來,道︰「姚姑娘還不知道吧,俺那婆娘懷上了,都有四個來月了,俺快當爹了!」

袁虎也是河古村出去的,如今已是義軍中舉足輕重的大將軍,他家中兄弟多,娶不上媳婦,如今已二十又六方才得子,自然高興非常,莊稼戶粗人沒那麼多忌諱,他感激錦瑟,也想錦瑟分享他的快樂,這便說了出來。

然錦瑟是高門大戶的閨閣女子,養在深宅之中,尚未出閣,這樣的事情袁虎一個外男和她提起卻是極失禮,也很不合規矩的,故而他言罷坐在一邊含笑吃茶的杜知章就蹙了眉,有些責備地盯了袁虎一眼,袁虎並不知錯在哪里,可也猜到是犯了忌諱,他面色微轉窘迫,錦瑟卻已開心地笑了起來,自然地接口道︰「妞子姐姐有孕了啊,那可真要恭喜袁大哥了,妞子姐姐一準能給袁大哥生個大胖小子。」

袁虎聞言又爽朗地笑起來,瞧向杜知章道︰「都說了姚姑娘和那些清高扭捏的官家小姐們都不一樣!」說罷,他又去瞧劉三波,道,「大哥,等過兩日你至少也要封俺當個侯爺,封俺家妞子當個一品夫人,這樣俺那娃子生出來便也是個小侯爺,小將軍了!那才叫個神氣!」

袁虎言罷柳蓮心便笑了,袁虎便瞪著眼楮,道︰「嫂子瞧俺不像侯爺?嫂子還別笑話俺,等大哥稱帝,嫂子那就是一國皇後了,杜秀才起碼也是個宰相……對了,大哥,沒有姚姑娘咱們村早都死絕了,咱可都不能忘本,大哥登基後少說也要封姚姑娘做個公主什麼的!」

錦瑟听袁虎說封侯時斟茶的動作便是一頓,睫羽顫了兩下,等袁虎言罷,她才笑著瞧向劉三波,道︰「怎麼?劉大哥要稱帝了嗎?」

劉三波今年已近不惑之年,長的孔武有力,人也豪爽,極是熱心,故而很有人緣,這也是他能夠成為義軍頭領的原因,如今意氣風發,他整個人都和在河古村時有極大的不同,端坐在那里身板挺直,似一下子年輕威武了不少,此刻他的國字臉上流露出躊躇滿志之色來,擺手道︰「也是兄弟們愛戴之意,如今義軍已發展壯大,又拿下了江州這樣的繁華重鎮,若一直沒個名堂,沒個建制,拿就是流匪。將士們都呼吁另立朝廷,也好叫義軍名正言順,民心歸一,建朝稱帝之後也能一鼓作氣,直取鳳京。再來兄弟們跟著我這些時日,出生入死,還不都是為著個建功立業,光宗耀祖嘛,如今眼見鳳京在望,也是時候叫兄弟們都高興高興,我這也是趕鴨子上架,姚姑娘可莫笑話劉大哥啊。」

錦瑟聞言淺笑不語,明眸一轉卻瞧向了杜知章,杜知章今年方二十出頭,面目俊秀,氣質儒雅,他本是金州望族出身,年十五時已考中了秀才,只可惜其後家道中落,他祖父、父親相繼過世,他被族人排擠,又因守孝而耽誤了科舉,後來輾轉到了河古村,剛巧遇到當地水患,他彼時身上還有些錢財,是和錦瑟一道幫助過河古村村民的,其後听說劉三波領著百姓起義,他便也參加了義軍。義軍起義這些日來他一直都是軍中的軍師,頗有些能耐,在義軍中也很有威望,如袁虎方才所說,義軍另立朝廷,劉三波要做了皇帝,那杜知章便是當之無愧的輔政大臣。

今日他穿著一件洗的泛白的藍布衣,頭上墨發以木簪挽著,愈發顯得氣質儒雅出眾,見錦瑟目光盈盈望來,杜知章心一跳,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緊,卻聞錦瑟道︰「杜先生也贊成劉大哥稱帝嗎?」

杜知章只覺錦瑟一雙明眸分明笑著,可卻沒融進笑意去,黑亮亮,幽靜如深湖,似能將人心都照出來一般,那絕麗的唇角淺笑如玉叫人不敢正視,一點點沉淪。他被錦瑟這樣盯著,又被她一問,想著自己支持劉三波稱帝真正的原因,不覺面龐就有些微微泛紅,撫著茶盞的手習慣性的輕叩了兩下方道︰「建朝封賞,也能激勵斗志,亦是正名之舉,建立新朝,義軍便不再是叛軍,劉大哥便是君權神授的君王,是為百姓謀福祉的明君,這也更有利義軍發展,能早一步攻佔鳳京。」

【關注我們搜讀閣最新最全的文字版更新】錦瑟聞言便默聲笑了,只點了點頭又瞧了杜知章兩眼便轉開了視線,卻一言未發。杜知章沒來由地一陣心虛,手心也冒了汗,瞧著錦瑟的目光卻有些控制不住地熾熱起來,他之所以贊成劉三波稱帝,實際上也是急迫地欲提高自己的身份,若然他能成為一品輔國大臣,那麼他和她,他們是不是能距離更近一些,是不是她便不會離他那般遙遠,如同天上的白雲一般遙不可及……

見她的笑容極有深意,又但笑不語,柳蓮心面上笑容凝住,心一跳,道︰「姑娘,這是有什麼不妥的?」

柳蓮心在前往金州前是和錦瑟朝夕相處過許久的,錦瑟的許多事情她都知曉,更知道錦瑟是怎麼憑手段將武安侯府給斗倒的,柳蓮心一直覺著錦瑟小小年紀卻沉穩睿智如妖,她素知錦瑟不同一般閨閣女子,她喜歡看史書看兵書,極有大才學,柳蓮心也極信服錦瑟,如今見她這般她便有些慌了。

錦瑟這才放下手中茶盞,斂了面上淺笑,看向柳蓮心和劉三波,道︰「柳姐姐,劉大哥,稱帝不能使義軍發展壯大,反倒會將整個義軍都推進火炕里,如今義軍形勢大好,可若繼續向北去攻打鳳京,那麼我敢說不出今年,義軍必亡!稱帝攻打鳳京,這兩個決策不管是哪個都是彌天大錯,只會害了義軍,害了劉大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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