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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跟誰都不相干了

合著那天該有故事。

甘念蒸完了雞蛋羹,擺了碗筷打算自己吃飯,卻一激靈地有了靈感,她要俞非陪她吃飯。誰叫俞非這一陣說了太多的想她,他在思念中除了警戒,無意地給了她豁免和優先,他不知道,他暴露了自己卻帶嬌了女人。

甘念在電話里要他過來吃飯,那時的俞非正在忙一份合同的事。俞非說,我忙正事呢,跟人簽合同呢,改天好嗎?甘念非要今天,還要馬上。俞非就把手上的工作再解釋一遍,那時候已經是下班時間,但是俞非的工作是沒有時間限制的,俞非說,等會完了,總得陪人家吃飯吧,人家是呼和浩特來的經銷商。甘念就說火星叔叔馬丁來了她也不管。俞非沒有辦法,就叫甘念在家等電話,他一完事就通知她。

這一等就從晚上六點等到了八點,等到窗外全是星星點點燈光的時候,俞非敲門來了,他沒有打電話通知卻獨自模上了門,他想用這種意外的驚喜消除甘念等待的不快。他不知道,最近的他因為離張靜雯越來越遠,便越來越將就著甘念了。

俞非來了卻張著嘴要甘念聞,他說他本來該當三陪的,卻只當了一陪。甘念不解,俞非就道,本來該陪人吃飯,陪人喝酒,陪人聊天的,今天卻只陪人說了話,淺淺敬了一杯酒,就是想到甘念餓著在等他,他也就要抵御美食的****,跟甘念一起挨餓,一起吃飯。這不就是三陪改了一陪嗎?

這番花言巧語,在俞非是少見的,那個甘念便開了臉,原諒了他,兩個人偎在一起商量到哪里吃飯。其時正是冬末春初,乍暖還寒,俞非就說在西風路的大排檔,有一家狗肉館生意不錯,我們去試試如何。甘念听了有點吃驚,奇怪俞非會請她吃大排檔,沉吟著不肯答應,油膩半天還是把真話說了,她說,大排檔,我害怕不干淨!俞非就說,人家是火鍋嘛,所有壞蛋通通都煮死啦。說完,扳過甘念肩膀,盯了她的眼楮問願不願意。俞非很少這樣幽默而溫情,像個好****的樣子,他平時是太嚴肅了一點。甘念看到他這樣,知道今天他輕松,也就跟著快樂起來,卻刻意囁嚅著不說話,要把這種東西延長再延長一些。俞非就說,你知道狗肉是男人的補品嗎,你要不要我補一補?甘念听了,羞紅了臉,啐道沒羞,答應了跟他去西風路。

俞非和甘念擇了路邊的一張小桌坐下,點了大大的一鍋香辣狗肉。俞非說還想喝點酒,店老板就說有椰島鹿龜酒,要不要?俞非說要,還叮囑要兩個酒杯,他要甘念也喝點,他說一個人喝沒意思。甘念就答應了他,溫溫柔柔的。

兩個人吃著喝著,夜空漸漸下了寒氣。因為狗肉是燥熱之物,吃的人也不覺得寒冷,倒越吃越熱,慢慢除了衣衫,看看周圍佔道街邊的十張八張桌子,圍了的人也是熱氣騰騰,圍作一團的熱氣騰騰。那熱氣直上雲霄,竟把月明星稀的冷空攪亂了一角。俞非這時就說,甘念,你知道成都人把吃夜市排檔叫什麼嗎?甘念說我不知道,俞非就告訴她說,成都人管這叫「鬼飲食」。甘念听了,抬頭看周圍,真的有點鬼影憧憧的味道,甘念就打了個寒戰,說成都人還真能形容。正說話間,卻一揚手,不小心把酒潑到了腳上。甘念「哎喲」一聲。叫得俞非伸長了脖子,叫得老板亦步亦趨地來到跟前。那個老板也是熱情,說小姐襪子濕了容易感冒,我叫服務員拿到廚房烤烤吧。也不管甘念月兌了襪子會更冷,會更容易感冒。他管的只是殷勤。甘念便不肯,說等它自己干。老板卻一再堅持。俞非就說,把襪子月兌了烤烤,把腳伸到我懷里來。老板便笑道,還是老公關心老婆。

甘念月兌了襪子,把腳真的伸進了俞非懷里。想到老板剛才說的話,不禁喜上了眉梢。

這時候,一輛神龍車輕輕地滑過了他們身邊。這是俞非配給何之彥的車。何之彥一心望著前方的路面,沒有看到路邊的俞非。而俞非,跟甘念說笑之間,全力對付那一大鍋香辣狗肉,連贊名不虛傳,也沒注意到何之彥的車。何之彥的車就這樣開過去了。開過去幾米之後,何之彥身邊的張靜雯,卻鬼使神差地回了頭。于是,張靜雯從後座的車窗里看到了她的丈夫,看到她的丈夫和甘念在街邊吃狗肉。

張靜雯急忙喊停車,那種急切,活活把何之彥嚇了一跳,何之彥還以為自己軋著人了。何之彥停了車,才明白了張靜雯喊停車的原因。這當口,兩個人在車里看到路邊的兩個人,吃著笑著,女的還將腳掖在男人懷里,那種溫存和默契,可以把人的心完全看酸。

這一幕簡直把張靜雯搞傻搞呆了,此等親近在她和俞非之間,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張靜雯瞠目結舌著,連帶地想到自己,想到一生的風雨雪霜,兩個眼楮一下子就成了水簾洞。有俗話說,眼不見為淨。過去張靜雯雖然知道俞非和甘念的事,還較著勁跟甘念爭,但是真的親眼見到了,又全然是另一番不同滋味了。就像一塊美好的幕布「刷」地撕破了,後台的真相盡收眼底。觀眾看到千嬌百媚的貂蟬,原來是個滿臉麻子的男人扮演,觀眾便噓聲一片要退票,再也不願捧場了。

她心說這是天意啊,說自已,想到娘家接典典的當口,卻接到了何之彥的電話,那個何之彥不早一步不晚一步,正好路過她的樓下,她心血來潮搭了何之彥的順風車,本來也是不該走這條路的,可巧修路車輛改道,他們是千旋萬旋,卻旋到了這兩個人身邊。張靜雯想真是天意啊,老天爺都要伙著來傷害我,讓我裝聾作啞都不成。

那個何之彥見了,罵一句個****養的,狠狠把哭泣的張靜雯扳到了自己懷里。張靜雯便嗅到了何之彥的氣息,陌生的氣息(雖然這面孔她是熟悉的,可是要熟悉並接受一個男人的氣息,對張靜雯這樣的女人來說,有多麼難)。張靜雯不習慣何之彥的氣息,她就把他推開了。何之彥不懂的,何之彥以為張靜雯這種時候還在裝堅強,何之彥就再次把哭泣的張靜雯扳到了自己懷里,張靜雯只好費了大力推開何之彥,心想,我真是虎落平陽了,仰視了我二十年的男人,也敢不經我的同意就對我摟摟抱抱。這樣想著張靜雯就急速推開了車門,橐橐走向了甘念和俞非。

張靜雯走到兩個人旁邊站定,兩個人一時還沒有察覺,還在說笑。

這時候,那個張靜雯也不知哪里來的蠻勁,她拿起甘念面前的酒杯,一言不發,就把一杯燒酒,「啪」地潑在了甘念毛咕嘟嚕的眼里。甘念尖叫一聲,用手捂了火辣辣的眼楮,動彈不得。俞非見了,一時呆住了。他看到甘念的痛苦情狀,猛然很生張靜雯的氣,他一生氣便失了常態,一失態就大叫了一聲——張靜雯!你瘋了!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張靜雯哪里見過這樣的陣勢,他們夫妻之間一直是溫文爾雅的。張靜雯便生生嚇退了幾步。

也不知是俞非一聲斷喝威力驚人,還是張靜雯氣得沒有了定力。俞非的一吼,張靜雯的一退,她便恰好踩在了別人亂扔的幾張香蕉皮上,香蕉皮一「吱啦」,張靜雯就一**跌坐在了地上,尾椎骨疼痛難忍。轉眼間,他們的周圍就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對他們指指戳戳,評頭論足。

俞非看到,腦子一時很亂很亂了。他不知道他應該先掰開甘念的手看她的眼楮,還是應該先上前去扶起地上的張靜雯。俞非簡直失了主張,徹底傻掉了。他就這樣呆呆站著,站在了他的兩個女人之間,心中五味俱全。他是以為自己真正地兩個女人都不想傷害啊,卻擋不住自己要傷害兩個人。他擋不住。

這時候,張靜雯反而定下神來。她是一個曾經寫過詩的女人,她便告誡自己不要像那些普通的女人,接下來跳將而起,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當街揭穿他們的奸情,陳述自己的委屈,自己的忍耐,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顧全大局,顧全到深明大義的地步,讓圍觀的群眾當裁判,判定她和他們之間的是是非非。是啊,她不需要的,她不需要讓陌生人知道誰對誰錯,她跟他們本來就不相干,她從此以後跟誰都不相干了。

張靜雯突然之間安靜地坐在地上,也不哭泣了,她的美麗的眼楮陌生地望著俞非,像一夢醒來,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到了這里一樣。她沒有了憤怒和憂傷,只有疑惑,疑惑自己出發之初,是裝在鮮花圍欄、松香迷人的櫸木盆里,順水漂啊漂,漂了若干年,卻猛然觸了岸,到了這里。這里荒草雜生,卻層層疊疊圈了這麼多的人。不知道是他們圍了看她,還是她端坐中間看了他們。彼此的面目都很模糊,卻似廣角鏡一般的夸張。意境悠遠。

一瞬間,世界陷入絕對的靜寂,只有她頭上的夜空,清冷地撒著幾顆星星,有隱隱的雷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時候,她發現在此起彼伏的昏黃燈光下,這地方有了鬼影憧憧的意味。而她八月末的豆莢眼楮,連同翻卷的睫毛和深棕的瞳仁,是和典典一個模樣的。

俞非看到造化的神奇,心竟撲撲疼了,他想過去攙她起來,卻在伸出雙手的時候,猛然被後面趕來的何之彥狠狠打了一拳。何之彥打的是他的鼻梁骨,用力不小,俞非便感到身體里有各種器皿在踫撞,有油鹽醬醋在歇斯底里攪拌,恰似有人在他的身體里面制作水果沙拉。

過了一會,俞非好不容易定下神來,定下神後他覺得這樣的場合,這樣的遭遇,讓他盡失了男人的面子。于是他便暫時放下了對兩個女人的關切,低低地,慢慢地,沙啞地對何之彥說,我現在通知你,你被解雇了。何之彥說,老子早就不想跟你個把馬養的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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