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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日的時間,太極宮的天吳道長要坐化飛升,並且有山脈龍神為他送行的消息,便像是風一般傳遍的整個京都。

絕大部分的民眾將信將疑,但是又同樣抱著巨大的期盼和對神靈的畏懼,又緊張又期待地等著兩日後的午時三刻的到來。

宮中同樣是緊張得不得了,內內外外都是忙出忙進的人,太極宮被圍得如鐵通一般,不許出也不許進,許多的宮人想打听一點什麼,都被全副武裝的侍衛給趕跑了。

朝內也是不平靜,一方面朝臣們含著「子不語怪力亂神」,一方面他們的內宅夫人又千方百計地去道觀里求個符咒之類的,整個京都都好像被攪得風雨不寧,任何一個街道任何一個宅院都在談論著此事。

齊恪也收到了消息,而且他收到的消息是最接近真相的。

「……皇上之後召見了司天監的監正,會不會是司天監預測到了地龍要翻身,所以正德帝才要做這一出戲?」

齊恪輕輕一笑不置否,「司天監要是有此等本事,就不會讓一個測對了幾次風雨的天吳囂張到那個地步了。」

「這個局,是另有高人。」

「嘖嘖,果真有此等預知天災的高人,那正德帝豈不是得了一個了不得的助力?」

齊恪听著屬下的猜測,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少女的倩影,「也許是吧。」

因為大量的百姓涌入城內,雖然官府早就有了安排,但是還是將整個京都都擠得滿滿當當,哪哪都是拖家帶口來京都避開地龍翻身、順便到那天去觀天吳道長飛升之禮的人。

東郊巷子里,一個高瘦的男人帶著斗笠在大雨里穿行,大撥的人都是涌入城內的,他卻是往城外走著,顯得尤其惹眼。

他的身後,不疾不徐地跟著幾個人。待他有所察覺,那些人便隱入人群中不見了。

男人像是知道有人跟蹤他,卻絲毫也不在意,而是在風雨中朝著他的目的地走去。

在雨中前行了快兩個時辰。男人才停頓了下來。

在如織的雨簾中,男人到了一處村落︰房屋稀稀疏疏地坐落在山間,幾棵棗樹被風雨打得搖晃不已,泥濘的小道上還跑著一兩只禿毛狗,整個村莊都透出蕭索之意來。

男人徑直上了半山腰,半山腰上有一處房屋,許是久不住人,早就是破敗不堪,連壘好得泥巴牆都倒了半扇,男人看著這頹敗的一切。眼里流露出懷念、痛苦、憤恨、後悔等等復雜得情緒來,他感覺自己得腿好似無比沉重,連向前邁上一步都不能。

忽然,那房屋里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還有人在說話。男人的臉色猛然一沉。

「婆娘,都說了這里沒有什麼翻的了,你偏偏要來,正是挑了個好時候,這麼大的雨,我身上都要濕透了。」

「你急什麼,前兩天我就看見張四家的偷偷模模從這里出來。隔天他們家就去豬肉鋪子買了半片豬!!是半片豬!!那個摳唆婆娘,平日里吃一口稀粥都要省下來半口,怎麼會舍得用自己的錢去買半片豬?分明就是在這里得了意外的財!」破屋里頭有一個略胖的身影在弓著腰在不停地翻找,她身邊的漢子拿著一把鋤頭,腳步是堆起來的濕土,顯然是在掘地三尺地挖這家人遺留下來的錢財。

「挖了這麼半天也沒有半個銅錢啊。」漢子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被自己婆娘搬東西出的動靜嚇了一跳,「你輕一點聲!要是引來了旁人就不好了!」

「怕什麼!這里離的最近的就是咱們家了,自打這里死了人之後,誰還敢來這里?也不怕晦氣。你趕緊把那邊也挖一遭。得到東西咱們好走。」

「你這個貪財的婆娘,偏要得這種錢財,也不怕這里死掉的那三個兄妹怪罪。」漢子有些猶豫,他覺得這里頭陰森森,時不時還有一股冷風,刮得他從頭頂寒到腳底。

「你這個沒有用的窩囊廢,老娘跟著你簡直就是倒了八輩子霉了,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人無橫財不富?再說原本這里住著的三兄妹就不是什麼好人,死了才好呢,不然誰知道會給咱們小張村帶來什麼禍端。」

那婆娘的話音剛落,一根房梁就突然砸了下來,那婆娘嚇得哇呀一聲往旁邊一歪,那根梁卻是正好砸中她的腿。

「哎喲當家的,疼死我了!!」

婆娘鬼喊鬼叫的,她漢子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眼楮里全是惶恐和害怕。

「你這死婆娘你快閉嘴吧。」

「怎……怎麼了?」

「剛……剛才我看到一個黑影……」

「啊!!鬼啊!!」

「不想死就閉上嘴!!」漢子手忙腳亂地將她腿上的梁拿掉,連拖帶拽地將婆娘弄了出去,嘴里還不停地說著,「……我們是無意冒犯的,大仙不要怪罪,不要怪罪……」

夫妻二人連鐵鋤都不要了,跟後面有鬼追著一般飛快地跑了。

一個高瘦地身影出現在了房屋中,他講斗笠往上抬了一抬,露出一道怖的疤痕,此人正是十三。

他如同一個孤魂一般在破爛地房屋里定定地站了許久。目光在土炕上、桌椅上、還有牆角地曲轅犁上停留了許久,這里,曾經是他、小主人、還有鐵蛋、花花太歲,共同擁有的「家」呢,惜卻被他一斧頭一斧頭地砍得沒有了。

心中一陣鈍痛,十三逗留了一陣,又朝著山上走去。

山上有幾個土包,當日小張村生了慘案,一家三兄妹砍死的被砍死,掉落山崖的掉落山崖,後來來了官兵,將尸體還有他們財物都收走了,他們置辦下的田地和家中的耕牛雞鴨都成了無主之物,村民們就自作主張讓里正給分了,拿了人家的東西,村民也有些心不安,便將那只被砍死的大狗,連同兄妹三人的血衣都給埋了,一排過去四個土包,倒是很容易找到。

十三看著那四個長滿了雜草的土包,眼淚猛地涌了出來,雙膝一軟,在土包面前跪了下來。

「……鐵蛋……」

「是我害了你……對不住……」

「還有花花太歲……」

「還有小主人……」

十三的背影是那般蕭瑟,那般淒涼,在雨中成了一道孤零零的剪影,讓人不住神傷。

忽然他止住了哽咽,低喝了一聲,「都來了,還藏什麼藏!」

四周便多出了一些人。

也都是一些熟人——阿大、阿二、阿九、小十、十一。

十三緩緩站起,轉身面向他們,「怎麼,你們是來抓我這個叛徒回齊王府的?」

「十三,果然是你。」阿大輕聲嘆息一聲,「不用說,阿依雅也是你劫的吧。」

「是我做的。」十三很痛快地承認了,「她是我的仇人,已經被我手刃了,你們也不必再找了。」

阿二對他的說法是不大相信的,因為他太清楚十三的為人了,他此次回來不僅是為了報仇,更重要的是為了小主人。

「十三,你知不知道原本主上抓了阿依雅就是為了給小主人一個交代的,你又何必……」

阿九打斷了阿二的話,手中的彎刀飛了出去,「接著十三。」

十三的手一伸便接住了自己的兵器,動了一下機括彎刀便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圓環,他將斗笠一扔,戒備地看著往日的兄弟們,「你們也不必再廢話了,動手吧。」

「十三!」阿大一陣氣惱,「我們不是來殺你也不是來抓你的,主上已經答應對你既往不咎,你跟我們回去吧。」

「是啊,十三,跟我們回去!」小十也急切地勸了起來,「你還記得當初我們歃血為盟的誓言嗎?十三人一條命!你不能食言的!」

「十三人一條命。」

十三苦笑,「是我欠了鐵蛋一條命,欠了花花太歲一條命,欠了小主人一個交代!我不能跟你們回去,你們……就當我死了吧。」

「十三!你這是打算與主上還有咱們兄弟作對麼?」

阿二喝道,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執迷不悟,明明主上都已經答應不追究他當日之事了,要知道背叛主上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他當真要與主上為敵嗎?

十三卻是冷笑,「我從來都不曾忘記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忘記主上對我的恩德,但是這些年的出生入死,那些恩德該還的也還了,眼下的我只記得是誰咄咄相逼逼得小主人走投無路!阿依雅不過是殺人的一把刀,真正的幕後黑手是太妃娘娘!我這次來便是要將這些血債一筆一筆算清!」

十三的話猶如驚雷一般,阿大又急又怒,「十三!太妃娘娘是主上的生母!你這是不要命了嗎?!!」

「呵呵,」十三連連冷笑,「主上的生母又如何,在我眼中,誰傷害了小主人,就是天皇老子,我也敢要他的命!!」

「你們要麼今日就殺了我,我只要不死,就算千難萬險,也一定會取了德太妃的性命!」

天下劈下一道驚雷,大雨如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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