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席瓔,已經是三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婚後的念初在戚擎蒼的張羅下,一家人趕赴歐洲「度蜜月」。桑母第一次出國,自然是欣喜得不得了,又是購物又是拍照,潮媽媽激動一籮筐。因為看家人喜歡得緊,戚擎蒼趁著在這邊談生意,跟念初帶著家人在這里多住了些時日。直到念初懷孕九個月並迎來下個月的預產期,一家人才動身回國。
此時,距離席瓔的婚禮僅僅剩下兩天。
裴傲南康復得很快,除了月復部和背部各有一道明顯的傷痕之外,基本算是傷病痊愈了。他新購置了一幢別墅,剛剛裝修完畢,躍動的綠色,清新而又溫暖,他說這就好像席瓔給他的感覺一樣,令他愛不釋手。
他對席瓔,此時真已經寵上了天。
他們最近才從席瓔老家回來,他特意囑咐將席瓔的父母都接到這里,同自家人坐在一起商討婚禮細節。席瓔的父母是很樸實的退休職工,從未想過女兒會攀上這等高枝,一時間竟然有些無法相信,坐在裴家人之中,還有些拘謹。
「爸、媽,到了這就如同到了自家,不要太不自在,有什麼需求盡管提。」
裴傲南早早就改了口,爸媽叫的比誰都甜,裴可欣連著翻了好幾個白眼給哥哥。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娶了媳婦忘了媽」,哥就是典型的例子。
譚家親戚不多,遠房的接到喜帖邀請後,紛紛于婚禮前夕才趕到這里。裴家長子裴傲風眼見著弟弟和妹妹都將成婚,索性在這里小住些時日,幫忙照顧著裴家的生意。
萬事俱備,只欠婚禮如約舉行。他們已經拍好了婚紗照,訂好了婚紗,挑好了婚禮策劃,燙金喜帖分發到所有賓客手中。
一生一次的婚姻大事,裴傲南絲毫不能怠慢,他平靜度過最後兩天單身生活,將小半個人生都從頭至尾思索一番。
對,他愛的人是席瓔,他確信無疑。
終于……她終于要嫁給他了。
婚禮當日。
這是一場算不上奢華但很溫馨的婚禮,用裴傲南的話說,戚擎蒼財大氣粗,甩起錢來絲毫不在乎,哪像元氣大傷的自己,一切還是舒適為宜。雖然話是如此,婚禮還是定在本市一家五星級酒店內,排場絲毫不遜于戚總的二婚宴。
對,二婚宴。這就是裴傲南用來嘲諷戚擎蒼的字眼,他掛在嘴邊,逢他便說,他就喜歡看戚總抓狂的樣子。
席瓔身著白色婚紗,縴塵不染將她襯托的如同墜入凡間的天使。這是一套簡單大方的禮服,她不喜歡復雜,蕾絲鏤空的設計包裹起她瘦弱的上半身,高腰的設計恰巧則恰巧蓋住她隆起的小月復,托出她縴細的腰肢。她頭發還沒長到足以盤起的長度,便披在肩上,烏黑亮澤,一支小巧的瓖鑽發箍將她襯托得格外美麗可人。
「席瓔嫂子真漂亮,清水出芙蓉。」裴可欣邊為她做著最後的打理邊稱贊著。
坦白說,她第一次見到席瓔時真沒想到她會是個美人胚子,和念初嫂子的溫婉大方不同,席瓔的美會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所以,她終于明白哥為什麼越來越喜歡她了,別提哥,就連自己都不例外。
念初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看著一臉幸福的席瓔,不禁真心為她感到高興。她曾經那麼用力愛,而今付出終于有了回報,她終于如願成為裴傲南的新娘。
付出總會有回報的,她一直對這句話深信不疑,現在,更是如此。
「念初,你累嗎?」席瓔見她窩在那里,不禁有些擔憂,雖說預產期在下個月,可她總覺得不太放心,人來人往空氣不流通,會不會對她月復中的寶寶不好?她應該多休息一下的,不用來這麼早陪著她。
「沒關系。」桑念初笑笑,手撫上小月復,就在剛剛她月復中的寶寶還伸了個懶腰踢了踢她的肚皮,真是個不乖的小丫頭,連在月復中都這麼忙著施展拳腳功夫。
「念初嫂子,你說懷孕是什麼感覺?你都為擎蒼大哥生了一個孩子了,這是第二個,你想不想再生第三個?」
「這……」桑念初為難地卡了殼,懷孕本非她意,只是無奈巧合而已……
「生孩子會很痛嗎?」裴可欣想起網絡上那些關于分娩的視頻就覺得毛骨悚然,她吐了吐舌頭,自顧自說,「我還是催著戚皓軒做好措施才行,我可不想這麼快就當媽咪,小孩子有夠煩,具體請參照子騫。」
小子騫此時正蹲在一旁老老實實玩拼圖,听到小嬸喊自己名字,還妄加個定語「好煩」,他立刻就不樂意了。
「我怎麼啦?」他站起身來,揉揉酸痛的小胳膊,兩三步縮進媽咪的懷里,一雙大眼楮滴溜溜看著小嬸,
「我哪里煩了?煩也不煩你!」
「小屁孩,別總動不動就偎在女人堆里,你不能去找你爸爸嗎?」她故意板起臉來說。
裴家人都有惡趣味,尤以裴可欣最甚。她就喜歡看小家伙抓狂的樣子,子騫一哭她就覺得格外心情舒暢。斗嘴是她每次見到子騫的必修課,桑念初總覺得小家伙現在應變能力越來越強了,這當然要歸功于可欣平時「訓練有方」。
「你是女人嗎?」子騫忽然語出驚人飛快地回應了一句。
裴可欣臉立刻紅一陣白一陣,她豎起眉毛凶巴巴地問︰「我哪里不女人了?」
「天天就會凶,一點都不溫柔,你哪里女人啦小嬸!」
這……桑念初真心覺得大跌眼鏡了,兒子這都是跟誰學的話?偏偏他還說的一本正經,連她這個做母親的听了都尷尬到極點。
「小屁孩,給我出去!」
果然,裴可欣發火了,她一把拎起小鬼的衣領丟出門去,再回過頭來時已是面色鐵青。
「嫂子,該不會是你和我哥的閑聊被這小家伙學來了吧?」
「怎麼會呢……」桑念初忙訕笑著解釋,「擎蒼他不是這種人。」
「那是誰?難不成——」裴可欣腦海中忽然電光火石般劃過一個名字,繼而她立刻頓悟般惡狠狠大叫著,「裴傲南!」
一襲白色西裝的裴傲南立刻應聲而入,帥氣逼人。他身著剪裁得體的新郎裝,襯出修長筆挺的身姿和英俊瀟灑的容顏,簡直就是童話故事中的白馬王子。
無奈白馬王子卻有一顆惡毒的心,裴可欣都不用深究就能猜得出,小家伙除了跟自家人熟,天天粘著的就只有裴傲南這個「小爸爸」了,每周必須通電話一次,連出國都不例外。
一定是老哥的負面評價被小家伙給學去了,她七竅生煙,生氣地別過臉去︰「不理你了!」
「我怎麼了?」裴傲南很是無辜。他看一眼一旁端坐著的新娘,立刻就忘了妹妹此刻還在氣頭上,只顧著魂不守舍地走上前去,連連贊許,「我老婆真漂亮!」
「哎哎——還沒結婚呢,小心我攪合了你的婚禮!我問你,是不是你跟子騫說我不女人了?」
「我有嗎?」裴傲南一揚眉毛,略在腦海中思付一番,忽然如臨大敵。
糟了,上周他給小家伙打電話時,好像真的說過這麼一句。他難不成背在心里了?
這可真是要命!
裴可欣抬手就要暴打哥哥一通,裴傲南立刻一閃身躲到席瓔背後。有席瓔在,他才不怕得罪不溫柔的妹妹,反正席瓔才不舍得他被打。
「你能不能男人一點,你天天躲到嫂子後面算什麼!」裴可欣氣急敗壞。
「不能。」裴傲南得意洋洋,直到策劃進來通知婚禮即將開始,他這才收起一臉壞笑,轉為嚴肅。
「緊張嗎?」他牽起席瓔的小手,旁若無人地問。
「恩。」席瓔點點頭,說不緊張是假的,單單是那些來頭不小的賓客就夠讓她不知所措了。
裴傲南將她的手貼在自己心口上,讓她感受著自己強有力的心跳。
「我也緊張,不過沒關系,我保證婚禮不會出現任何意外,所以你就安安心心等著我牽起你的手,做我的新娘。」
「恩。」席瓔笑笑,眼楮彎彎如同新月。
裴傲南站起身來,深呼吸兩次,隨後在席瓔額頭上落下一吻,輕聲說︰「我出去等你。」
「嘖嘖,你們兩對真是一對比一對肉麻,可憐我還得一直給你們當伴娘,飽受荼毒。」裴可欣翻了個白眼,走到念初身邊扶起她說,「嫂子,我帶你到會場上坐著。」
她攙扶起桑念初,沒走兩步便踫到趕來的戚擎蒼,他從裴可欣身邊接過自己的小妻子,小心翼翼護著。
「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他關切地問,拭去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還好。」桑念初笑著說,「你怎麼沒和他們在一起聊天,跑到這里來找我?」
「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而已,說上兩三句話就好,沒必要太熱絡。」他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臂彎里,「我們到會場上坐著吧,爸媽已經到了。」
席瓔結婚,桑家人是一定要出席的。作為和念初情同手足的小閨蜜,桑家人和席瓔的感情已是頗深,桑母甚至把席瓔當成自己第二個女兒來看待,寵愛十足。
「他們準備的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見女兒回來,桑培安忙問道。
「沒什麼事,婚禮很快就要開始了,爸媽在這等著看就好。」
桑母長嘆一口氣,不知怎麼的,看著席瓔和裴傲南湊成一對,她心里說不出的怪異。相較于戚擎蒼,她更喜歡裴家二少,從頭至尾都沒給她留下過什麼壞印象,對念初還一如既往的好,這樣的男人,念初怎麼就不要呢?
「你當真不後悔?」見念初在自己身邊坐下,桑母忙悄悄湊上去在她耳邊說。
「後悔什麼?」桑念初詫異地問。
「人家裴少可是要娶席瓔了,你不接受人家,人家現在找到真愛了。」
桑念初被母親的一席話逗樂了,完全無法同母親的煞費苦心達成共識。找到真愛這難道不是好事嗎?何況席瓔也應該有個好歸宿啊。
「媽,裴傲南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了,你為什麼那麼喜歡他?」
「倒也不是。」桑母清清嗓子,義正詞嚴地糾正說,「好處倒是沒有,只是覺得他比小戚面善些,你媽我是顏控。」
桑念初擦一把汗,媽這是為了顯示自己又新學會了個名詞吧?
「顏控」……
說笑之間,席瓔已經在裴可欣的陪伴下進了會場,之前還在竊竊私語的人們都漸次安靜下來,望著一襲白色婚紗的聖潔新娘出神。
這就是裴家二少的娶來的女人?可真是有夠低調的。
乍看上去席瓔的確不算出眾,她縴弱的身子包裹在婚紗之中,一張小臉又只略施粉黛,看上去格外寡淡。
然而只需稍加辨認,便能看得出新娘子到底還是清秀可人。單那眉眼就霎是好看,她笑起來的時候亮晶晶的雙眸如同天邊新月,彎彎得極是甜美。
此刻的新娘子正挽著父親的手步入花房,等著裴傲南手捧花束信步而來。
他步伐中帶著急切,帶著堅定,他徑直走向美麗的新娘子,心無旁騖。就在這里,就在萬眾矚目之下,他單膝跪地,目光中透著懇切和不容置疑的辯駁︰
「譚席瓔,嫁給我!」
這就是裴傲南的求婚,不給席瓔留絲毫余地般,她除了答應,別無選擇。
「恩。」
席瓔點點頭,一副乖順可人的樣子。她在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中直直望著自己深愛的男人,這一切猶如一場夢,然而倘若真是夢境,她寧願不再醒來。
嫁給裴傲南,這是她從來都不敢奢求的事情。自愛上他的那一刻開始,她便已經做好了無妄付出的決定,從來不曾奢求過會有回報,哪怕是他多看自己一眼她都不敢想。她只希望能看著他幸福,能看著他找到真正所愛。
不曾想,他的愛,現在變成了她。他說只有她能給他真正的生活,讓他從此變得充實而又自我。
是的,他累了,他不想再煞費心機追求不屬于自己的愛情,在席瓔面前,他更真實、更自由、更隨心所欲,他不再緊張不再惶恐不再擔驚受怕,沒有什麼能比這樣的感受更令他滿足,這才是他最想要過的生活。
他終于找到了。
此刻他的心里腦海里整個靈魂里都是席瓔的影子,他愛她,這是他一生一次的承諾,他裴傲南,這輩子將只愛席瓔一個人,絕不再放手。
譚父將女兒的手遞放在未來女婿手中。坦白講,對于這位身世顯赫的女婿他並沒有把握女兒能招架得住,他本以為像他們家這樣平凡而又樸實的人家是配不上這些高枝的,然而他從裴傲南眼中看到真誠和炙熱,他是過來人,這種感情他懂。
「去吧。」他輕聲在女兒耳邊說,「爸爸相信你。」
他相信女兒,一直都相信,從女兒只身背井離鄉去上學開始,他就深信他們的寶貝女兒一定會找到屬于自己的事業和愛情,即便再多非議她都能承受,她一小便是如此,一旦決定就決不放棄。
所以,女兒的選擇總是正確的,他相信他們的結合是上天的安排,他們一定會白頭偕老,一生相伴。
席瓔此時已是哽咽,她硬是將淚水吞進肚子里,挽著心愛男人的手臂,一步步走向莊嚴神聖的舞台。
他們在司儀面前站定,眼中只有彼此,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已經消失。裴傲南緊緊握住席瓔的手,胸腔被那三個字填得滿滿的,他在等,他的心呼之欲出。
「裴傲南先生,你願意承認接納譚席瓔女士為你的妻子嗎?」
「我願意!」
三個字,他回答得斬釘截鐵,盯著她的眼楮堅定不移,他要讓她知道,他做出這個決定從不後悔,也絕不會後悔。
「譚席瓔女士,你願意承認接納裴傲南先生為你的妻子嗎?」
席瓔緊張地笑笑,將發絲攏至耳後,見裴傲南正有些急切地注視著自己,她反倒不好意思了。
「我……我願意。」
她不小心卡了殼,裴傲南立刻用力捏一下她的小手以示懲罰,這小女人,好的不學學壞的,念初當時在婚禮上擺了戚擎蒼一道,她怎麼也跟著來,害得他心都差點蹦出嗓子眼!
裴可欣端著托盤送到新人面前,等著他們交換結婚對戒。出乎所有人意料,裴傲南贈與席瓔的戒指不是一顆普通形狀的大鑽石婚戒,而是一只小巧的鉑金小精靈,手捧一顆精致的鑽石。
他說這戒指的名字叫綠精靈,是為了紀念他們第一次在一起,就是因為那杯酒,他們才得以有今天的結合,就連席瓔本人,他也覺得好像是那酒幻化出的精靈一般陪伴著他。
而作為對戒,裴傲南的戒指上也有一個小小的鉑金小人,酷似童話中的彼得潘。兩只小人湊成一對,奇妙的涵義,似乎預示著他們本就是天造地設的新人。
他將戒指輕輕戴在席瓔手指上,順勢拉過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你是我的。」他霸道地說。
隨後,還不等她有所回答,他便忽然將她帶至懷中,搶在司儀發話前同她熱切深吻。他一直在等著今天,之前養傷的日子真是把他苦悶壞了,現在只是親吻而已,晚上還有「盛宴」。
掌聲四起,裴可欣帶頭尖叫起來。席瓔被他吻得天翻地覆,腳步虛軟,他扶著她,讓她踉蹌著勉強站立好。她小臉酡紅,極是羞澀,偎在裴傲南懷里頭都不敢抬。
這是她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同他擁吻,她又緊張又甜蜜。
「晚上讓我吃。」
見她害羞,裴傲南索性忽然起了挑.逗她的心情。他附在她耳邊悄聲說,果不其然,她的頭低了又低,手指不安擺弄著自己的戒指,他霸道的話如同一顆小石子,在她原本就不平靜的心里激起道道漣漪。
她眼中忽然又泛起淚花來,裴傲南貼心為她拭去,牽著她的手,堅定不移地站在那里。
真好,沒人打擾的感覺真好。
所有的障礙都被清除了,薇安,連同她向來歹毒齷齪的父親,听到她死訊的時候他比誰都暢快,任何不擇手段的人都不會得到好下場,這是他一直堅信的事情。
所以他們此刻能安安靜靜毫無防備的站在這里,不用像戚擎蒼那樣時刻擔心著虎視眈眈的賓客,他的席瓔果真是個好女人,根本就不用他擔心,沒有人去搶奪屬于他的幸福,她只屬于他裴傲南,這就足夠了。
接下來是一組新人和嘉賓互動的環節,略顯繁復,桑念初原本是坐在那里很努力去听,無奈坐久了的腰肢酸痛,必須要站起來走動一下。
「我出去一下。」她在戚擎蒼耳邊小聲說,隨後她從他身邊繞過,獨自一人站在會場外休息。
小家伙這會極不安分,在她肚子里各種翻身,桑念初又甜蜜又是辛苦,撐著腰肢在場邊,沒走幾步額頭上便沁出細密的汗珠。
「就趁現在嗎,佩慈小姐?」
正在這時,躲在一根柱子後的佩慈正和一名陌生男子竊竊私語,她抬頭看了一眼桑念初所在的方向,很好,只有她一個人。
「你去吧。」
她擺擺手。
陌生男人應聲而出,就在快要接近桑念初之時忽然全速奔跑起來,念初一抬眼便看到匆匆撞上來的陌生人,她嚇壞了,拼命想要躲閃開去,可當她往左時對方也會跟著左偏,她往右時對方也會跟著右.傾。
這根本就是故意!
「啊……」桑念初低呼一聲,被陌生男人大力沖撞的她整個人都飛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板上。劇烈的沖撞摔倒震得她小月復撕心裂肺的痛,她當即便覺得身下流出溫熱的液體。
天……她是要流產了嗎?還是……羊水破了?
她不敢多想,強忍著月復痛倒伏在那里,氣息微弱的呼救。那陌生的男人撞了她之後眨眼間便不見蹤影,更別提指望他回頭來幫忙。有工作人員路過,當他看清眼前美婦的樣貌時,不禁慌了神。
這不是戚總裁的新婚妻子嗎?
工作人員忙不迭沖進婚禮現場,找到嘉賓席上的戚擎蒼。「戚先生——」因為不能大聲喧嘩,他們只得小聲對其耳語,「您的太太剛剛在外面被人撞倒了……此刻正在走廊被我們工作人員照看著,看情形似乎是要生了。」
「什麼!」
戚擎蒼聞言倏然站起身來,心都揪成了一團。那工作人員的模樣又狼狽又急切,他不敢多想,不顧爸媽的詢問便急忙快步走出婚禮現場。
預產期是在下個月,念初是要早產嗎?那她會不會有危險?
天,他不敢想了。剛一步出會場他便失魂落魄地奔跑過去,看到正躺在地上的桑念初,他心如刀割,她看上去那麼痛苦……
怎麼會這樣!該死!
「念初,念初你還好嗎?」
他抱起妻子,稍一動作羊水便會順著她的身下流出。他嚇壞了,望著念初痛苦的模樣他心疼至極,只能快步往停車場走去。
「痛嗎?堅持一會……馬上就會到醫院了!」
該死,他一面狠狠咒罵著怎麼會出現這種意外,一面抱著她快步進入停車場。就在他將念初安置在後排座椅時,卻剛好被停好車子的何嘉佑撞見,想來是剛剛趕來參加裴傲南的婚禮。
「發生什麼事了?」他看一眼滿頭是汗痛苦不堪的桑念初,眼底立刻浮上一絲驚訝和擔心。
「念初好像……不小心跌倒了。」
「不小心嗎?」他略一沉思,忽然已猜出個大概,「我送你們去醫院。」他立刻坐上駕駛座,留戚擎蒼在後座照顧念初。
席瓔和裴傲南站在台上,戚擎蒼的動作被他們盡收眼底看得一清二楚。念初的位子空著,這令他們隱隱擔憂。
莫不是她出了什麼意外?
席瓔簡直無法在婚禮現場繼續待下去了,戚擎蒼走的那麼焦急,明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裴傲南見她一直望著空出的座位出神,便附在她耳邊小聲說︰「別擔心,婚禮馬上就要結束,我們待會去看看。」
「恩。」席瓔點點頭,不安地反握住裴傲南的手,手心里全是細密的汗水。
因為擔憂,後面的幾個環節被臨時取消,嘉賓入席午宴時,有工作人員跑來告訴伴娘裴可欣之前發生在大廳里的事情。戚總是這場婚宴上不折不扣的貴賓,他一舉一動他們都不敢隱瞞。
「什麼?!你是說念初被人撞倒了?天!那會早產的!」席瓔驚呼一聲,六神無主的她一把拉住裴傲南的衣袖,「怎麼辦?」
听聞此事,就連裴傲南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念初的預產期明明是下個月,她一向很小心,怎麼會在這時候突然被撞倒?
「幫我查清楚那個人是誰。」他厲聲說,轉而吩咐著席瓔,「你和可欣去換便衣來,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桑念初的情況很不好,她一路痛得指甲都嵌進戚擎蒼手里,她咬著唇,臉色蒼白,戚擎蒼心疼壞了,此刻他恨不得受苦的人是自己,除了一直安慰她,他別無他法。沒等車子在醫院門口停穩,戚擎蒼便抱著桑念初下了車,一路奔跑著趕往急診室。
佩慈的車子就不疾不徐跟在後面,何嘉佑從後視鏡里看到時,她正一臉氣定神閑的笑。
該死,他就知道是這蠢女人干的好事!
佩慈停好車子,已是大月復便便的她在何嘉佑面前站定,見他面色鐵青,她忽然沒由來有一絲緊張。
「把孩子取出來吧。」她指指自己的肚子,「你不是等這一刻已經等很久了嗎?」
何嘉佑怒不可遏,突然伸出手去扼住她的喉嚨,將她死死抵在車上︰「你是瘋了嗎!敢動桑念初!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是有多仇恨,指尖才能使出這樣的力道,佩慈險些喘不過氣來,她徒勞地抓著拼命掰著他的手,卻奈何他越扣越緊,恨不得讓她當場斃命。
該死的女人!是誰給她這種膽量讓她敢打念初的主意的!
「何嘉佑!你瘋了!快放開我!」佩慈臉色已經變得絳紫,她忽然聲嘶力竭大吼一聲,「你想讓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去死嗎!」
聞言,何嘉佑才突然回過神來,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讓她得以順利掙月兌,她伏在車上拼命咳嗽喘息,可惡的男人,要是早知道他會將她當成不折不扣的代孕工具,她說什麼都不會答應他這喪心病狂的要求!
「你才懷孕6個月,現在就要把孩子取出來和念初的孩子調包,你不怕他們會發現?」
「我才不管什麼發現不發現,我已經等得夠辛苦了,孩子要是想早產就只能利用這種手段!」佩慈歇斯底里爭辯著,眼角溢出一滴淚水。
為什麼,為什麼他可以對自己下此毒手,就因為她傷害了桑念初?
從頭至尾她都像一個工具,她現在忽然發現自己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玩物一樣可笑。戚擎蒼不念舊情拋棄她,裴傲南從不成正眼看過他,何嘉佑……她原本以為念初嫁給戚擎蒼,他該死心了,可他眼里只有桑念初的孩子,根本就沒把她這個懷了他的種的女人放在眼里!
為什麼,為什麼所有人都這樣輕視她!因為她天生下賤?因為她可以任人擺布?!
她崩潰到極點,可是她不敢死,她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何先生的手段她不是沒見過,她深知破壞了他的計劃,哪怕自己死了都會被他掘地三尺挖出來鞭尸!她一刻都等不了了,就算是現在讓她剖月復取出只有六個月的孩子她也願意,她只負責生,孩子死活同她何干?!
何嘉佑見她這樣狠絕,忽然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冷眼看著滿臉淚痕的他,沉默良久忽然問︰「醫院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嗎?」
「當然。」她擦一把臉上的淚水。
「那你去吧。我會等著你。」
等著她?說得多好听,與其說等著她,不如說是等著念初生下的那個孩子!她現在越發不明白他究竟為什麼要留下那個賤女人的賤種,還要用他自己的孩子去調換,他沒有心嗎!
佩慈機械性地點點頭,一步一步挪動著身軀,朝醫院里走去。
此時的桑念初已經被推進手術室,由于情況復雜,醫生建議做好剖月復產的打算,這是既能保大人又能保孩子的唯一方法。
「擎蒼,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我們的孩子……」
這是念初被推進手術室的最後一句話,可他絲毫不听,他告訴醫生他只要他妻子平安無事!
醫生識趣地點點頭,轉身進了手術室。
天,剖月復……念初會很痛吧?她會不會害怕?戚擎蒼在病房外急得團團轉,恨不得代她去受那份罪!該死,都怪他不小心,倘若他當時出門陪著她的話,根本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裴家人和席瓔趕到醫院時,手術剛剛進行了五分鐘,席瓔看著眉頭揪緊神色凝重的戚擎蒼簡直嚇壞了,她望著手術室上方的燈問︰「發生什麼事了?」
「念初早產。」他簡潔地說,隨後便煩躁地閉起眼楮。
這是什麼事,他們才剛剛甜蜜了多久,該死,他以後絕對不會再讓她多生一個孩子,這種有風險的生育之事,又疼又累,如果他事先知道會有這麼多意外情況的話他絕不會讓她再懷孕!
「什麼?怎麼會這樣!」裴傲南驚愕地張大嘴巴。
過程他懶得贅述,他只是焦急不安地在病房門口踱著步。裴傲南伴著席瓔在一旁椅子上坐下等著,就連婚宴上敬酒的事情都拋在腦後了。念初是在他們婚禮上出現的意外,倘若她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們也會良心不安。寧可一直守在這里也要等到念初和孩子平安無事。
他們靜靜等在那里,絲毫不知道此刻就在旁邊的手術室中,正進行著另一場更為隱秘的剖月復取子。
佩慈的麻醉是局部麻,她幾乎能听到肌膚被割破的聲音,孩子從她身體里被取出時她分明覺得自己心被掏空了。
「是個女孩。」醫生簡潔地說,寶寶還太小,她不明白為什麼這位母親讓自己只有六個月的孩子提前降生,還是用這種剖月復的方式。
「要看看嗎?」
「不……不要。」佩慈搖搖頭,她沒有勇氣去看,她覺得自己就好像天下最惡毒的母親,這一刻她突然後悔萬分,她不該听信何嘉佑的話……這是她的孩子,這是她和何嘉佑的孩子!她怎麼能拿來同念初的孩子調包!
因為新生兒太小,醫生急忙將孩子送進培養箱中,片刻都不敢耽擱。六個月剖月復產的孩子,醫院並沒有把握能完全存活。可是看這女人的樣子,她好像並不在意孩子究竟能不能活下去。
又是個意外懷孕的不負責任的母親,醫生見得多了,難免有些麻木。只是唏噓感慨了兩聲,手上依舊忙著為她縫合傷口。
佩慈被推出診室時,何嘉佑就等在外面,他只看了她一眼,卻一句話都沒說。床榻上的佩慈虛弱且無力,如同一只受了重傷的可憐的鳥雀,眼楮里全是淚水。
醫生將產婦安頓好便魚貫離開特護病房,何嘉佑走進去,見她臉色慘白,他忽然覺得自己很是殘忍,並非心疼佩慈,而是心疼念初——
倘若念初發現自己的孩子被人替換……
一定會發現的。他剛剛看了一眼,六個月的孩子那麼小,戚擎蒼沒理由不會察覺,而且這孩子甚至連成活都是個問題。
他動了惻隱之心,忽然不舍得就這樣帶走念初的孩子。他究竟為什麼做出這樣的決定?念初的孩子並非她和自己的,是和戚擎蒼的!他為什麼要將有他血統的孩子放在自己的身邊單獨照顧?
只為了報復?只為了留作紀念?
「念初的孩子出世了嗎?」她見他站在床邊不說話,便張口問,氣若游絲。
「恩。」何嘉佑點點頭,「是個女孩,很漂亮,很健康,七斤左右的小丫頭。」
不可否認,僅僅是看一眼,他便覺得那孩子模樣像極了念初,他喜歡得厲害,他恨不得當時就走進去把孩子抱出來好好親一親看一看。
「很漂亮?很健康?」佩慈喃喃重復了一句,突然淚水滂沱,聲音哽咽地說,「那我們的孩子呢?」
沒有人去關心那個早產兒的死活,她同她卑微的母親一樣,只是一個工具。她不明白如果自己懷下的是個男嬰,何嘉佑還敢不敢做這樣的決定,以他卑鄙的性格,他恐怕只會讓她一次又一次墮胎,直到他能成功實施計劃為止。
她到底算什麼?
連畜生都不如嗎!
想到這她忽然掙扎著從床上站起來,隨手套上一旁的護士服,虛弱地往門外走去。
「你要干什麼?」何嘉佑神色一凜,因為麻藥的緣故,她步伐很是踉蹌,她艱難卻固執地走向門口,簡直是拼盡全力。
「我去把你要的孩子帶回來。」佩慈淒然一笑,眼中盡是滄桑。
她扮作醫護人員潛入培養箱,找尋到可憐的孩子,忽然覺得自己殘忍至極。小家伙連哭都不會,小小的蜷成一團。她用手小心翼翼將她托在掌心中端詳著。
寶貝,媽媽對不起你……
不敢片刻耽擱,她藏著孩子踉蹌著進入育嬰房,戚擎蒼想來正陪在念初身邊,育嬰室門口一個他們的人都沒有。
管不了那麼多了!她狠狠心,忽然將自己的小寶貝放在育嬰床上,蓋好被子。將念初的孩子藏在懷中抱了出來,再回到何嘉佑身邊時,她整個衣服都被汗水浸透。
「給你。」
她惡狠狠地將桑念初的孩子塞進何嘉佑的懷里。
何先生笑了,他抱著這孩子,笑得格外開心,他親親寶貝的小臉蛋,眉宇間是她從未見過的寵愛神情。
他也會笑?他也有心?!
佩慈忽然虛月兌地滑落在床邊,怔怔看著他懷中的孩子,喃聲說︰「你走。」
「什麼?」何嘉佑只顧得上關心懷里的小嬰孩,絲毫沒听到她在說什麼。
「你走!你走啊!趁著我還沒後悔,你走!」
她的嘶吼聲驚天動地,何嘉佑望著神智不清的佩慈,一時間竟不知怎麼辦好。她三番五次失去支柱,她活不久了,可能下一刻她就會選擇自殺。
可是這與他何干?
他何嘉佑為了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可以不擇手段,他不會在乎別人的死活。這是他一直以來的行事原則,即便是同他孕育了孩子的佩慈,他也不會多過問一句。
「那,你保重。」
他小心翼翼將孩子抱在懷里,感受著她均勻的呼吸。小家伙不哭不鬧,他喜愛極了,他已經拜托了自己母親來照顧這孩子,他們將遠走高飛,帶著念初的孩子,永遠不再回來。
佩慈坐在地上良久,直到何嘉佑人走茶涼她才想到要掙扎著站起身來。她戴著口罩,拖著疲憊不堪的殘體,路過桑念初病房時,她分明從窗子里看到戚擎蒼。他就守在她床邊,那麼痴情、那麼心疼,他一直摩挲著她蒼白得沒有血色的小臉,親吻著她的手,他一直陪在她身邊等著她醒來。
這就是愛嗎?這就是她一直以來從不放在眼里的男人?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錯得離譜,曾經最值得珍惜的男人她沒有珍惜,到頭來,她終于遭到報應,落得如此下場,她生不如死。
她還活著干什麼!?
眼淚都流干了,冥冥之中只剩下一絲殘念,她听到父母喚著她的名字,時光流轉,她仿佛又回到那一年的車禍現場。
戚擎蒼……
當年他偷走她父母的命,現在她偷走他的孩子,他們扯清了不是嗎?
對,從此,他們兩不相欠。
她拖著虛弱的身子爬進自己的車,這還是戚擎蒼送給她的,她一直開著都沒想過要換掉。她忽然發現自己原來是這麼專情的一個人,呵,專情麼,這詞用在她身上,可真是諷刺。
她曾是風光一時的一線明星,她曾經有過愛她寵她的男人,可這一切如今都不復存在,兒子痴傻被她送回鄉下老家,女兒早產此刻生死不明。她沒有愛人,沒有朋友,什麼都沒有,連家都沒有。
她還活著干什麼?
她開著車子,不知行駛多久,她此刻一心尋死,卻連一個敢撞她的人都沒!
呵,鬼都不收她了嗎?
她淒然一笑,內心是從未有過的淒涼。
車子駛上一座跨江大橋,是江還是海她分不清楚,她只看著橋下波濤翻涌,人若是進去,或許會像茫茫海上一葉扁舟,頃刻就不見蹤影——
那里或許會是個葬身的好地方。
她一腳油門,將時速開到最大,一面嗤笑著弱不禁風的大橋有多脆弱,一面眼睜睜看著車頭被撞得凹陷,一寸寸擠進來,她听到骨骼發出的脆響,血液在月復腔口腔中噴薄而出。
她是撞死的還是淹死的?
她不得而知,或許也沒必要知道了。
當晚的報紙她一定會上頭版頭條,產婦駕車沖出圍欄墜海斃命——管它墜的是什麼,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
她只知道,這是她人生中最後一次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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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何嘉佑抱著小丫頭坐在家門前,她今年兩歲了,有一個很好听的名字,何暖心。
暖心長的極像念初,何嘉佑分明能從她身上看到當年念初可愛的模樣,舉手投足,一顰一笑。他愛她,就像對待自己和念初的女兒那般深愛。
這結局他很滿意,該死的死,該消失的消失,剩下他和暖心兩個人,足夠了。
這就是故事的最終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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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終于松了一口氣,趕在今天完成了大結局。321劇終……那個不素空紙懶,是因為之前木有計劃好,導致多出兩個章節的預算,空紙又不喜歡東拼西湊不喜歡拖沓,于是只能介樣……大家表介意哈。
于是,這本書就算在這里正式完結了,沒有番外,這就是大結局。不知道算不算是大團圓,應該還好吧。席瓔和裴少的寶寶出世了嗎?空子想她日後一定是個超可愛的小丫頭!何嘉佑也會好好對待念初的寶寶的,或許有一天他們能再相認。可是,誰知道呢~
留下個念想也不錯,對吧?
空子第一次寫這麼多字的文,內心一度擔憂自己會駕馭不了,還好有各位親的支持,一路走來,取得連空子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成績,空子很開心,也很感謝各位的鼓勵和陪伴。感謝編編,感謝暮色妞兒和相公,感謝一直陪在身邊的推推推、hy8811、春燕難歸、謝小南、lcy1227、bvcbvc54、江湖小飛俠、sey324、1373511928、ruoshuiyipiao等親親,因為太多啦空紙都數不過來,還有好多個因為忙雖然沒有說話但一直在身邊默默支持的親們,譬如相公家的七人組……空紙很激動也很感謝,因為乃們,就算空子被罵被砸蛋也一直堅持著寫啊寫啊寫,這全都是因為你們給予的強大後盾和動力,空子愛你們,也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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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最後,子騫、暖心長大的故事,親們想看嗎?O(∩_∩)O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