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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閑雜人等,願把五百年盡付

相丘沒有注意到那名盲琴師。

更準確地說,他沒有看到那名盲琴師。

因為那名盲琴師太不起眼。

也因為這時候站在他面前的那名大神官太過耀眼。

那名大神官的面部線條如雕刻出來的一般,秀美的眉眼里盡是冰霜般的寒意。

凌海之王你們想要做什麼

相丘的視線掃過院外的那些國教強者們,眼神變得極其鋒利,深處隱隱可以看到暴戾嗜血的意味。

凌海之王面無表情說道︰聖諭,任何人不得進出這個院子,違者死。

是的,無論白帝與牧夫人誰勝誰負,都不會動那位年輕的魔君。

這座大院確實是今天白帝城最安全的地方。

但相族族長和魔君都忘了一件事情。

今天的白帝城里還有很多人族強者。

無論白帝與牧夫人誰勝誰負,他們都很想殺死這位年輕的魔君。

相丘依然不明白這個道理,沉聲說道︰你們應該很清楚,他是我相族的客人。

凌海之王神情漠然,沒有讓開的意思。

相丘厲聲喝道︰難道你們想死嗎

說完這句話,他帶著自己的部屬殺了過去。

然後,他就死了。

相丘確實是這一代相族的最強者,境界實力以至手段都非常強大。

那些下屬也是相族精銳的高手。

但站在院外的是凌海之王,是司源道人,是桉琳大主教,是戶三十二。

換句話說,他面對的是大半座離宮,那如何有獲勝的可能。

當然,如果他的對手是這幾位國教巨頭,或者敗的還不會這麼快,就算敗,也不會死的這麼快。

問題在于,凌海之王等人沒有出手,他們的注意力都在院里。

相丘及相族高手們對上的是一群閑雜人等。

那些人是七名商販,六個衙役,三個算命先生,兩個賣麻糖的老人和一個買脂粉的小姑娘。

哪怕明知道這些人來自汶水城,應該是唐家的高手,但這種搭配還是容易被視為閑雜人等。

十余道狂暴的妖族力量沖天而起

清脆的聲音在街上響起,不是門上鐵環被勁風拂的到處亂動,而是銅錢從七名商販的手里落到地上。

銅錢在地面上骨碌碌滾著,暗合天地至理,極其自然地形成了一陣法。

兩名算命先生站在陣眼里,看著呼嘯破空而來的妖族高手們,翻了一個白眼。

他們不是輕蔑,而是在高速的推演計算。

六名衙役面無表情上前,雙手一抖便迎了上去。

六根水火棍分開生死,從雲里探出頭,便要將面前的一切砸進幽冥。

更可怖的是那六根水火棍上縛著的鐵鏈,仿佛能夠把一切生命的靈魂都捆住。

狂暴的氣息對沖,在院前的街道上形成無數詭異的畫面與恐怖的空間湍流。

這時,那兩名賣麻糖的老人向前走了一步,把前襟掀起夾在腰間,然後平實無常地向前出了一拳。

兩個拳頭帶著無限光明,拂散紅河吹來的風,就像兩輪烈日一般,燃燒了一切。

然後,一片像桃花像梨花,或紅或白的脂粉,籠罩了場間。

最後,一道淒涼的琴音響起,如風雪在泣,如送人遠離。

大院前到處都是血。

十余名相族強者倒在自己的血里。

相丘的傷勢最重,衣衫破爛,堅逾鋼鐵的妖軀上出現了數十道極細的裂口。鮮血從那些細卻筆直的裂口里不停涌出,與空間接觸,迅即變成極詭異的艷麗的顏色,明顯是中了劇毒。

看著這些衙役與商販,他的眼里滿是痛苦與震驚的情緒。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會在如此短的時間里,看到如此多可怕至極的功法與手段。

如果他不是因為失血過多而眼花,難道那真的是焚日訣

這些唐家高手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和下屬們竟是來不及狂化,便一敗涂地

相丘的視線最終落在人群外那名盲琴師的身上以及懷里那張舊琴上。

舊琴的琴弦看著是那樣的鋒利,哪怕切割了再多的身體,也沒有沾惹一絲血。

看著那張舊琴,相丘忽然覺得有些寒冷。

那聲琴音響起。

他才知道,就算沒有那些商販衙役,只憑這名盲琴師一人,便足以殺死己方所有人。

即便自己與下屬們提前狂化,也最終逃不過全部被殺的下場。

就算是父親在場,也不見得是這名盲琴師的對手

相丘的眼里出現強烈的悔意。

他剛才沒有看到這名盲琴師,所以沒有注意到盲琴師的雙肩一直微微耷拉著。

這種姿式看著有些疲憊,也可能是為了方便抱琴。

喜歡耷拉著肩的人類往往都是些真正了不起的人物。

比如王破,比如別樣紅,比如這名盲琴師。

他聲音微顫問道︰真的好強你到底是誰

盲琴師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也許有人會願意回答將死之人的問題以此表示自己的寬仁或者風度。

但盲琴師不會。

很多年前山門內亂,他被宗主偷襲重傷,好不容易才揀回一條命。

從那時候起,他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寬仁。

很多年前,他因為閉關養傷避開了蘇離,然後在汶水城像條老狗般苟延殘喘般活了這麼多年。

那之後,他就再沒有資格說什麼風度。

包括這次應唐老太爺之請前來白帝城,負責保護陳長生的安全,在他看來也不過是做工罷了。

他只是做著自己的一份工,收些錢糧,以此養老。

所以他不會回答相丘的問題。

他甚至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但今天似乎有了些不一樣。

他看著那座大院,視線穿過院門,落在極深處那棵樹下。

那棵樹下有一道身影。

他的識海早已平靜無波,近乎冰凍,這時候卻漸漸融化。

他的意識早已是條干涸的小溪,這時候卻漸有水流入,開始拍打岸邊的岩石。

因為他那顆早如槁木的心,忽然生出一點小火苗,然後火勢漸漸變大。

就在看到那道身影的那一刻,他活了過來,甚至心神開始激蕩。

沒有風,他的衣衫開始鼓蕩。

他的臉色越來越紅潤。

他的眼楮越來越明亮。

他變得年輕了很多。

他仿佛還能再活五百年。

但他不想要那五百年。

如果今天他能殺死對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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