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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書架上的竹蜻蜓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房間,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排書架,一個衣櫃,三個盆。

畢竟是女子,徐有容進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了衣櫃。

衣櫃里也很簡單,基本上就是素色的衣衫,最多的是國教學院的院服,除了淡淡的皂樹葉味道,沒有別的任何香味。

對此,她很滿意,但當她看到衣櫃最下面碼得整整齊齊的五十條毛巾與手帕,還是沉默了很長時間,。

關上衣櫃,走到書架前,她隨意抽出幾本書來看,發現都是京都這些年流行的志怪演義,于是又沉默了會兒。

自幼通讀道藏,于是現在就不思進取了

忽然間,她在書架上看了一個小東西,神情微怔。

那是一只竹蜻蜓,明顯已經很久了,早已發黃,而且似乎被水泡過,邊緣都快爛掉她覺得有些眼熟,想了很長時間才想起來,這是很小的時候,自己擱在給他的信里面的。

想起小時候的那些事情,她有些微惘,看著這件竹蜻蜓過了這麼多年,還被他保存的好吧,保存的不算太好,但終究還算保存著的,原來是個念舊的人嗎她有些滿意,但接著不知為何,又有些生氣,然後她醒悟過來,生氣的原因也是自己,那麼究竟應該生氣還是開心呢她想著這個問題,卻不知自己的臉上一直都掛著微笑。

把竹蜻蜓小心翼翼地擱回已書架上,她走到床前,當然沒有坐下,只是看了兩眼。

被褥疊得極整齊,非常干淨,無論床單還是枕巾上都看不到任何不干淨的地方,就連頭發都沒有一根,不對那是什麼

在枕巾的陰影里有很難發現的一根頭發。

徐有容沉默了。

那根頭發很長很細,明顯是女人的。

忽然間,她覺得有些寒意。

片刻後,她才發現房間的窗戶是開著的。

今夜有雪,雪花從窗外飄了進來,打濕了書桌的一角。

她有些不解,像陳長生這般冷靜沉穩而且有潔癖的家伙,怎麼會離開房間的時候不會把窗戶關上

就算風雪無所謂,可如果進來的是灰塵與落葉怎麼辦

這扇沒有關閉的窗戶,難道是給人留的

徐有容忽然醒過神來。

這種猜疑,這種無止境的推算,沒有用在戰斗與修行中,卻是用在發掘這根頭發的真相上,自己何時變成這樣的一個人了。

她搖了搖頭,轉身走到衣櫃前,打開櫃門,準備取出毛巾,把落在書桌上的那些雪擦掉。

然而下一刻發生的事情,讓她明白,這些猜疑與羞惱,並不是自己變得不堪,而是那家伙真的本來就很不堪。

雪粒輕舞,淡香襲來,一個女子越過窗戶,落在了房間里。

同時落在徐有容耳中的,還有一句話。

不怪姐姐沒和你說,你那位未婚妻對你怨氣極重,你可得小心些,她那小脾氣發起來,嘖嘖,說起來,你可千萬不能跟她說,我經常來你這里睡覺的事兒,不然

忽然間,那道充滿調笑意味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那名女子忽然發現櫃門後的人不是陳長生。

徐有容關上櫃門,望向那名女子,覺得師父說的對,人世間的事情最禁不住的就是說。你說什麼,往往事情就會發展成你說的模樣。

比如離開神將府前,霜兒問她去做什麼,她沒有說實話,她說是去看莫雨。于是,她這時候就看見了莫雨。

只不過不是在皇宮里,也不是在莫雨的居所桔園,而是在國教學院三樓的房間里。

莫雨微張著嘴,半晌都說不出話來。然後,她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聲音微沙問道︰能不能當作沒有看見過我

徐有容靜靜地看著她,說道︰我已經看見你了。

莫雨用右手扶著額頭,左手指著她說道︰你先不要急著問,讓我自己先理解一下當前的狀況。

徐有容平靜說道︰你先慢慢想。

莫雨這時候確實有些無語,腦子有些亂。她本想著趁著徐有容回京來調戲陳長生一番,同時也是真的想警告他一下,誰曾想到,居然會在陳長生的房間里踫見了正主,而且還被她听到了那句話。

首先,我們應該達成一個共識,那就是你要冷靜地听我解釋。

莫雨放下手,看著她嚴肅認真地說道︰小脾氣那句算是我背後說你壞話,但睡覺這個事情你可一定不要理解錯了。

徐有容微笑說道︰繼續。

莫雨見她神情便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在心里嘆了聲,無力說道︰睡覺只是睡覺,不是你想的那種睡覺。

噢,那是哪種睡覺呢徐有容的笑容更加溫柔。

莫雨有些無奈說道︰反正你可千萬不要誤會。

徐有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見她穿著一件紅色的睡裙,著雙足,黑發披肩,略有濕意,還有幾粒雪花,似乎剛剛洗過澡

嗯,請你告訴我,怎樣才能不誤會。

莫雨順著她的視線望向自己身上,心里咯 一聲。上次陳長生提過一次之後,她竟真的每次洗完澡才會過來,漸漸變成了習慣,今夜也很自然地這般過來那麼,這真是跳進星海里都洗不清了。

正所謂破罐子破摔後往往便能夠先聲奪人,莫雨此時也是如此,眼見著解釋不清,反而理直氣壯了很多,看著徐有容說道︰這個故事很長,我想你也沒有興趣听,你呢我倒很想听听你的故事,回京第一天不在家里呆著,來這里做什麼

徐有容走到窗前,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院牆外的光線落在雪上,又映到她的臉上。

莫雨看著她美麗的連自己都有些嫉妒的臉,眼波微動繼續問道︰聖女動凡心了

徐有容看了她一眼,問道︰當時你在信里面說他與小黑龍的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

千真萬確,他那時候和她就是抱在一起的。莫雨見能夠轉移視線,哪里會錯過這機會,恨不得用聖後娘娘的名義發誓,只是她忽然想著先前的事情,有些不確定說道︰但就像你剛才看到我進來,听到我說的那句話一樣,眼見未必為實。

徐有容沒有說話,若有所思。

莫雨想到了些什麼,不可置信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你不會真是對他有意思吧難怪你回京第一天就來看他

我與他有婚約在身,回京後來看看他是很自然的事。

徐有容很平靜,唯獨背在身後的雙手緊握,表明她其實有些緊張。

莫雨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平靜地承認了,微驚說道︰當初你在信里可不是這麼說的,為了破掉你們的婚約,我可是付出了不少代價。你要清楚,陳長生現在可不是一般人,我得罪的是國教學院的院長,未來的教宗,如果你現在告訴我你真準備和他在一起,我可和你沒完

徐有容看著她微濕的黑發與睡裙,平靜說道︰代價確實不小,但他應該不會覺得這是冒犯或得罪吧

莫雨無可辯駁,羞憤說道︰別人不知道,你我都清楚,教宗已經解除了你們之間的婚約,就算我和他如何,你又以什麼身份管。

徐有容輕聲說道︰不用你管。

莫雨沉默了會兒,問道︰你到底怎麼想的。

徐有容微微低頭,輕聲說道︰還是不用你管。

只有最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此時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其實很柔弱。

莫雨看著她嘆道︰你就憋死自己吧。

徐有容平靜說道︰他去哪兒了

莫雨挑眉說道︰我怎麼知道,你別真的誤會啊。

便在這時,院牆外的絲竹聲忽然變得大了起來,莫雨向那處望去,便是隨夜風飄落的重重雪花也遮不住她的目力,只見那處的酒樓里燈火通明,舞姬正在堂間起舞。

你不要生氣,他好像在那邊。她看了徐有容一眼,說道。

徐有容向那處望去,果然在酒樓最上層里,那個家伙正在飲酒,身旁還有三四名青年男子,又有很多女子行來走去,如花中蝴蝶一般。

還真是放浪形骸啊。

她靜靜看著酒樓,靜靜地想著,便在這時,她看到那名正在堂間起舞的舞姬忽然似乎沒有站穩,跌落在那個家伙的懷里

不知道為什麼,她發現自己有些難以保持道心的寧靜,胸膛微微起伏。

徐有容回來就回來了,你怕什麼,你又愁些什麼不要有心理障礙,該打就打。

酒樓里,唐三十六拎著酒壺,摟著位少女歌姬,看著陳長生說道︰男女本就平等,你只要不抱著女人不能打這種世俗陳腐的觀點,這場就有得打。

他說話的時候,那位少女歌姬在他懷里仰著臉看著他,眼楮里滿是傾慕與幸福。

陳長生身邊那位歌姬則是神情有些幽怨,不僅僅是因為陳長生坐的太過規矩,從始至終連手指都沒有踫一下,也因為整個大陸都清楚,這位國教學院的少年院長未婚妻是誰,她只是個歡場女子,可不想得得罪東御神將府和那位高高在上的鳳凰。

我準備輸,你覺得行不行

陳長生忽然說道。

此言一出,滿堂俱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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