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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說的永遠 (十一)

範先生的聲音听起來就是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先是關心了下他的病情。範先生語氣溫和而慈愛,彭因坦卻覺得很不好意思。好像這兩天人人拿他感冒說事兒,真快讓他覺得自己弱不禁風了。不過範先生這麼晚打來電話,一定是有比較重要的事情的。果然他還沒有問,範先生就主動提起來說去拜訪過十七號的房主之後,事情大有進展揠。

「……老太太看著是個很講信用的人。」範先生很高興,禁不住笑起來,「還是你的主意比較好。曲線救國嘛。年紀輕輕做事很講究策略,不錯、不錯……這次把事情托付給蒙經理,也算找對了人。小伙子做事非常認真負責,很有耐心。事情要談成了,他功不可沒……」

彭因坦並沒有說什麼。範先生覺得不便打擾他休息,約好過幾天事情定了再見面。

「房子到了手,具體怎麼做就得拜托給你了。那可是我夢寐以求的房子,時間和錢都不是問題。我要的是完美無缺。」範先生說。

彭因坦收了線,把手機放在一邊,繼續把被兩通電話打斷的郵件寫完發出去。

他睡前又撥了電話給索鎖。

電話接通的時候,他反而愣了一下,就沒有及時開口。

听著索鎖「喂」了兩三聲,他仿佛是看到索鎖在他面前,亮晶晶的眸子望著他……

「哎,是我。」他終于說。喉嚨清了清,也還是沙啞的。

索鎖問他干嘛電話通了不出聲。

他听出來她這是還沒睡呢,問她剛剛怎麼一直是關機花。

「沒電了。」索鎖說。

「還不睡?」他問。

「睡了一覺,醒了睡不著了。」她說。

听筒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那休息一下也好。」他說。

「嗯。」索鎖答應著,那窸窸窣窣聲音停了下來。

彭因坦覺得自己找不出什麼話了,听筒里靜下來,他問︰「你在干嗎?在哪兒?沒在房間里?」

「地下室呢。我下來找瓶酒……」索鎖說。

「大半夜找什麼酒啊。」彭因坦說。他靠在床頭,想著她拿著手電筒從閣樓一路往下走……地窖里深邃空洞,說不定還有耗子出沒。「你不怕老鼠?」

「……」索鎖在那邊停了停,好像真的被嚇了一跳,「你可真夠討厭的。」

彭因坦無聲地笑出來,問︰「找著了沒?找著了快上去。關好了門。不然耗子跟你上樓,蹦你床上去……」

「閉嘴。」索鎖沒好氣地說。

「找什麼酒?我在的時候就不找。不行,你給我留點兒。」彭因坦說。

「花雕。我回頭做菜用的。姥姥說家里有五十年的花雕,可是我只找到三十年的……」索鎖嘆了口氣,好像三十年的花雕在難為她。

「你不會借做菜的名義,先偷喝吧?」彭因坦問。

索鎖沉默片刻,才說︰「彭因坦,你有時候真的很討厭啊……」

「被我說中了吧?要不然你會大半夜爬起來找酒麼?」彭因坦微笑,「干嘛想喝酒?」

「你管我。」索鎖像是走的很吃力,氣喘吁吁的。她不得不停下來休息,「沒事了?那我掛了……」

「門都鎖好了吧?」彭因坦問。想她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大屋子里,忽然有點擔心起來。「你睡覺之前把門鎖都檢查一遍。」

「還用你囑咐。」索鎖說。

「你還沒回答我,干嘛想喝酒?」彭因坦又問。

「……睡不著嘛。」索鎖這才回答。

彭因坦嘆了口氣,說︰「你這不符合優生優育。」

「鬼扯。」索鎖條件反射似的接口就說。

彭因坦說︰「別喝了,這麼晚喝酒傷身體……要不我過來陪你?」

「放p。」索鎖罵他,「要你陪。我索字要倒過來寫了。」

彭因坦被罵了,卻好像覺得舒服了一點兒。

「索鎖,餐廳的工作,你辭了也行。那份工作太辛苦了。」彭因坦說。他們兩個晚上在沒什麼可做、又沒什麼可說的情況下,索鎖跟他提了下,她把游艇會餐廳的工作辭掉了。就是不能馬上離職。等他介紹的料理師傅熟悉了環境,她就可以不用去了。他听著還挺驚訝的,因為她介紹的師傅是八代木……怎麼能讓八代木屈尊去給人打工,這也不知道算不算索鎖的魅力。他見過八代木先生,那是位很有格調的料理師。

「還好。」索鎖淡淡地說。

「索鎖,」彭因坦叫她。

「嗯?」索鎖隨手關上了門吧,听筒里沒有她說話時的回音了。

「……」彭因坦沒出聲。

「干嘛叫了人又不說話,無聊?」索鎖問。已經有些不耐煩。

「……」

「不說真掛了。」索鎖還是沒掛電話,等著他開口呢。

「別一

tang個人喝悶酒,容易醉。想喝酒的話,你可以叫我過去陪你的……還有,以後那什麼……我會準備。真出了事,不用你一個人擔著。」彭因坦說。

索鎖半晌沒說話。

彭因坦也不說。

他覺得自己腰上刺痛,好像索鎖又在掐他了……他倒是沒心思開玩笑,索鎖听起來也是不好意思接他的話。

「神經病啊你……你又燒糊涂了。去睡吧。感冒還沒好。熬夜不好。晚安。」索鎖說。

彭因坦還沒說晚安,索鎖已經掛了電話。

他看著手機屏一下子變黑,眼前也暗了。

隔了沒幾天,彭因坦來把鑒定書和螺鈿盒還給索鎖。

見索鎖吃驚于他的效率,他說趕上他母親回北京,就托她帶回去了。巧了也有位老收藏家過來出差,又帶回來給他。

「所以朝中有人好辦事嘛。來,完璧歸趙。你看看鑒定書。」彭因坦說著,把螺鈿盒打開讓索鎖看看里頭的東西。和從她手上帶出去時一模一樣。

索鎖看著,卻不知怎的覺得這塊玉出去轉了一圈兒,是灰頭土臉、垂頭喪氣地回來的。她都沒什麼心思看鑒定結果,就問︰「那是不是可以委托拍賣?」

彭因坦看了她,輕聲說︰「這倒也不急。我打听了下,最近他們公司是沒有大型拍賣會。不過到年底會比較集中,幫你留意吧……其實鑒定結果出來了,大體估價也有了。你可以報個價,很容易找到買家的。」

彭因坦坐下來,喝著索鎖給他盛的冰糖雪梨水。已經咳嗽了好幾日。索鎖說听著心煩,每天煮好了,讓他吃一碗,然後帶走一壺晚上回去吃。

索鎖坐在彭因坦身邊,拿了鑒定書來看。彭因坦說的也是個主意。拍賣也有流拍的風險,又未必拍得出合心意的價格……鑒定結果她倒是滿意。和她對這幾塊玉的了解基本相符。

她挑出節節高拿在手里,從盒蓋處抽出一條絲帕來擦拭。其實真看不出有什麼灰塵,她就是覺得要好好擦擦才行。

彭因坦吃著冰糖雪梨,看索鎖神經質似的小動作,終于忍不住說︰「別擦了,翡翠都要被你擦破皮了。」

索鎖停下手,對著光看看。

「這麼舍不得,干嘛還硬撐著要出手?你說說,究竟為什麼非得這麼辛苦吧?你是不是比人家缺個心眼兒?」彭因坦問索鎖。

索鎖憋了一會兒,才說︰「你才缺心眼兒。」

彭因坦嚼著雪梨。索鎖跟舍不得放冰糖似的,這冰糖雪梨不怎麼甜,也因此也就不怎麼膩,吃著很是爽口……索鎖忽然把翡翠放下,撐著餐台瞅著彭因坦的眼楮。彭因坦勺子還含在口中,被她看著,問道︰「干嘛?」

「你是不是搞鬼了?」索鎖問。

彭因坦皺皺眉,說︰「沒有。」

「沒有?不對吧……」索鎖把鑒定書放下,伸手從彭因坦上衣口袋里抽出來一張紙片,抖了抖,「你是想把哪件扣下,直接給我支票?」

彭因坦清了清喉嚨,說︰「我媽媽喜歡這個子岡牌,曉芃喜歡這個節節高。」

「就知道你不會不動這鬼心思。」索鎖好像真怕彭因坦搶,把盒蓋蓋好了。「得了吧,錢拿到我也是還你。你能不能別左手遞右手?我要真想這麼干,直接以物抵債不得了嗎?何苦來繞這麼大圈子。」

「對啊,何苦來繞這麼大一圈子?」彭因坦說。

「不準學我說話。」索鎖煩惱地皺著眉說。彭因坦一開始夾纏不清,她就犯暈。「你已經幫我很大的忙了。」

「我沒安好心的。」彭因坦說。

「我知道你沒安好心。」索鎖順口說道。

「你真知道?」彭因坦問。

「當然知道。」索鎖拿了螺鈿盒,用盒角戳戳彭因坦的心口窩。「我防著你使壞呢……不過事成之後,給你抽成。我不會虧待你的。」

彭因坦握了索鎖的手腕子,說︰「我好像有日子沒吃到你做的紅燒肉了。」

索鎖像是心情很好,听他一說,眉眼一彎笑著點頭,說︰「明天給做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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