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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宮崇政殿。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康樂端著一碗已空的藥碗從內殿出來。

此時的長安宮,雖然剛剛才選了妃嬪進宮,但依舊冷清異常。

皇上的身體羸弱,常常是一個不經心,便要害病,更是因此無心。皇後未曾小產的時候,倒是時常耳鬢廝磨,這是自皇後小產以來,皇上第一次宣召嬪妃侍寢。

自然的,還是出自林家的影嬪。

後宮里有品級的妃嬪不過兩三個,長安宮中也多的是夙夜以待的美人宮娥,奈何皇上似乎格外鐘情于林氏的美人。

「娘娘,」康樂轉身對剛剛到殿門前的影嬪俯身行禮,低聲道︰「皇上已經在里面等著娘娘了。」

影嬪回了半禮,才從袖中掏出一件東西,塞給康樂,便是連影嬪貼身的宮女卉雲也沒有看清是什麼東西,只覺得白瑩瑩的,想來價值不菲。

康樂呵呵的笑了一聲,更加恭敬的道︰「娘娘多禮了,快些進去吧。」

影嬪點頭,帶著卉雲入殿。

她是這一批妃嬪里第一個侍寢的,不知要招多少人眼紅心熱,可是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不說向來疏遠的皇上還想不想得起她,便是皇後也不會讓她再有機會承恩。

皇後再受寵,不過是新婚燕爾的情意罷了,她在焉山的時候傷了臉,如今又小產,身子有虧,怕是許久都不能有孕。

影嬪暗自忖道,步態迤邐的走近內殿,便見到了劉翎。

自陽平公主請旨與薛駙馬遠游開始,皇上龍體就一直抱恙,離不開湯藥,而從駙馬府里來的醫師也是好幾位,輪流打理著皇上的病情。

夜色漸生。

崇政殿里,劉翎臥于榻上,面朝里,背對著影嬪,他的身形瘦削,已是七月,卻蓋著厚厚的被子。

影嬪上前,恭謹的行禮︰「臣妾奉召前來,願吾皇千秋長安。」

榻上,劉翎轉身過來,盯著跪在地上的影嬪,並不叫起來,也不讓她抬頭。

就在影嬪心中忐忑不安的時候,劉翎有些干澀的聲音響起。

「朕听聞你父與林氏族長不合。」

影嬪張了張嘴,她的父親在林氏亦是嫡子,只是與林關葭那嫡長子的父親不同,影嬪的父親是老二,已是多年不合。

「皇上明鑒,父親與大伯是手足兄弟,雖有摩擦,但依舊是骨肉至親。」

「影嬪,」劉翎打斷她,他的聲音浮虛,「朕可以提拔你,」他呼吸了一會兒,好似喘不過氣來,「但是,你要知情識趣朕才喜歡。」

影嬪有些茫然,抬眼卻見到劉翎幽深無光的眼楮,沒由得打了個冷戰,心中轉了幾千個念頭,最終卻跪上前,臉貼著劉翎的膝,嬌聲道︰「臣妾謝皇上隆恩。」

劉翎伸手抬起她的臉,盯著她,唇蠕動,說︰「朕要一件東西,你給朕拿來。」

他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嘴唇,似乎想起了什麼絕佳的滋味,竟是突然精神起來,捏住影嬪的下巴,沉聲道︰「朕明天就要,你必須給朕弄來。」

「皇上,」影嬪吃痛,口齒不清的說︰「是何物?臣妾蹈死也會為皇上找來。」

「神仙散。」

劉翎這才松開影嬪的下巴,整個人躺在榻上,眼神空洞迷茫,似乎整個人都飄飄欲仙了。

影嬪手忙腳亂的走出內殿,找來卉雲,在她手上寫了神仙散三字,要她立刻傳信回家里,她此刻尚不知那是何物,但她隱隱覺得這會讓她爬得更快更穩。

第二日,劉翎在崇政殿醒來,身前的影嬪遞上來一個小包,他看了她一眼,見她榮光如玉,便覺得心中厭惡,拿過小包,便讓她去外殿等。

過了半刻,劉翎才衣冠新整的從內殿走出來,看著影嬪,對她伸出了手。

影嬪有些茫然,卻下意識的握住了皇帝伸出的手。

劉翎撫著她的臉,掌心有些汗意,影嬪這才察覺到他整個人都有些熱。而劉翎卻不覺得,面色如常,雙眼有神。

每日例行來診脈的醫師此時已經到了,劉翎招手讓他們進來,幾個醫師輪流診脈過後,面上都出現了略略輕松的神色。

一字排開跪地道︰「恭喜皇上,只要再加以時日,必能調理好皇上的龍體。」

劉翎滿意的點了點頭,目光有些悠遠,未見一點喜色,卻也不曾有什麼悲傷。

早膳是與影嬪一塊用的,崇政殿的宮人都知道皇上早膳素來喜歡小點心和粳米州,這些都是陽平公主的喜好。這日竟特地讓人備下了影嬪喜歡的鶴城小吃,一時間宮里都傳開了。

影嬪吃著家鄉的吃食,卻覺得食不知味,她偷偷的瞟了一眼劉翎,心中有些懼又有些竊喜。

劉翎左右瞧了瞧,示意康樂上前來,看著影嬪說︰「內務府不是說並州才進貢了一批東西嗎?都賜給影嬪吧。」

他其實連進貢之物是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依稀的記得有那些東西。

康樂一愣,勸道︰「皇上,並州上貢的那批駿馬,已經定好要送到陽平公主府里了。」

劉翎怔了怔,竟有些懊惱把宿宿的東西弄混了,敲了敲頭,道︰「那你去選一批,送到影嬪的宮里。」

劉翎回頭,自顧自的道︰「宿宿喜歡騎馬,再給她尋一件騎裝更好。」

「臣妾家中的繡娘來自靖國西郡,不如•••」

劉翎看了她一眼,目光發冷,他親自夾了一塊小點心放到影嬪的碗里,有些嚴肅又有些冷淡的說︰「不必了。」

「常恕,」薛雁隨坐在馬車上,打開車窗對常恕吩咐道︰「多讓幾個人跟著公主,這里就快要臨近靖與齊的邊界了,必要加倍小心。」

「是。」常恕領命,召集人馬,快馬跟上已經騎馬奔出老遠的陽平公主。

既然已經出來了,且又讓劉宿失望沒有見到她師父,薛雁隨便帶她去齊國。

直接從靖國走官道,光明正大的去齊國。

前方的劉宿駕著馬,早就沒有了郁郁的心結,一路上都是活蹦亂跳的,好不快活。

這雖然與她少女時候要劫富濟貧、鋤強扶弱的游俠願望有些出入,但是此刻也差不到哪里去,這是她向往了許久的,鮮衣怒馬,仗劍江湖。

她馳馬奔馳出一段路,便緩了下來。

四周都是茂密的山林,陽光透過頭頂的枝椏投射到地上,絲毫沒有熱氣,山林間偶爾還有清風出過,她仰起頭吸了吸鼻子,然後尋到一顆梅子樹。

她手腳並用,三兩下爬上樹,坐在粗壯的樹枝上伸手摘了一顆熟透的梅子,放到嘴里,酸甜的味道頓時充斥著味蕾,引得她舒服的眯起了眼楮。

她抬手又摘了許多,靠著樹干愜意的享用起來。

不多時,薛雁隨的馬車就走到了這顆梅樹下,然後停了下來。

劉宿吐了一顆梅子核,正好落到馬車頂上,薛雁隨聞聲視線移上來,便見劉宿對他盈盈的笑。

他的手從馬車里伸出來,劉宿便扔了一顆梅子給他,薛雁隨恰好接住,學著劉宿放到嘴里。

「還不下來?」

劉宿又摘了一把梅子,才從樹上跳下來。

她沒有再回到馬上,直接掀開簾子坐回了馬車。

她偷偷看了一眼薛雁隨,卻見他正低聲吩咐常恕加快行程,務必要在天黑以前趕到鎮上落腳。

他們這幾日趕路,也曾在山野里歇息過,只是若是留宿在山間,便很難尋到劉宿的人影,一眨個眼,你便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反而是在人多的地方,她便規規矩矩的呆在房里,即便出門也會安安靜靜的站在輪椅後,自覺的推著薛雁隨。

劉宿自顧自的嚼著梅肉,靠在車璧上,愜意的哼起了歌。

「啊!」她不知怎麼的拍了拍頭,似乎記起了什麼大事,看著薛雁隨鄭重嚴肅的道︰「我記得那個醫術當世第一的刺斛不就住在這附近嗎?」

她傾身,拉住薛雁隨的手,有些歡喜的道︰「我們去見見他,也許•••」

「在出事時,長兄就曾為我請來刺斛醫治。」

劉宿眼神黯淡,又有些懊惱,嫁給薛雁隨這般久了,她竟然都不知道。

薛雁隨模了模她的發,安慰道︰「公主,禍福天定,隨緣變好。」況且,現在刺斛也不在靖國,早在幾個月前他就啟程去了北昭,如今應該在長安宮里,診治劉翎的病。

劉宿癟著嘴,看著薛雁隨,卻又想在他面前表現出沮喪,抱了抱他,道︰「不好就不好吧,你不也喜歡我抱你嗎?」

她覺得這樣說薛雁隨會高興,她平日里看的話本總是男子橫抱起女子,但是在薛雁隨身上卻是行不通的,他素來最喜歡劉宿抱他。

「公主。」

他如長輩一樣親昵卻莊重的撫模著劉宿的額頭,劉宿看著他,覺得他的眼楮里似乎有千言萬語,似乎要將他的所有心事一一和盤托出,似乎要把他的一顆心滿滿傾訴,劉宿的頭被他圈進環中,她的鼻尖凝繞著他的氣息,他低沉的清潤的嗓音在她的頭頂響起。

他說︰「我若先你而去,你要如何自處?」

劉宿怔了怔,不知道為什麼隱約覺得薛雁隨這句話十分的沉重,而這樣的話並不該由薛雁隨說出,她心頭掠過奇異的感覺。

在某個剎那,竟覺得這時的薛雁隨似乎是在悵惘什麼,她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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