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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爺爺講張成我和丫頭對不上號,可是一提他碼頭集市上的絨線店,我倆都知道。

我和丫頭不用打听,很容易就找到了張成的女兒小玲,之所以好找,是因為張成的母親是我們鎮上的一個瘋婆婆,大家都喊她瘋嫂。

瘋嫂60多歲,矮胖的身材,花白的頭發倒是順服地垂著,穿的衣服至今讓我記得清清楚楚,不論春夏秋冬,上身總是一件看不清底色的灰黑布棉衣,里面雜七雜八穿著好多件衣領翻在頸上,堆擠著,衣的下擺飄著布條,上面洞呀,補丁呀,穿著破棉褲,腰間總扎一根亂扭著布繩,在前面打一個結,肩上背一個灰白色的布袋,手里拿著一根長長的木棍。

瘋嫂隔三差五地來我家討口飯吃,爺爺總是以禮相待,從不呵斥。

她是個孤苦的有精神病的老人,面相最大的特點是鼻梁塌得厲害,以致整個的臉的中部像是被人砸了一個淺坑,嘴唇又寬又厚又扁,幾乎沒有眉毛,兩粒灰黑的眼珠無精打采,給人感覺一生都是苦大仇深。她從不打人罵人,也極少說話,到別人家也是棍子先伸進門來,人們只要看到棍子進來了就知是她來了。瘋嫂是個很老實的神經,她的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她不言不語,要麼一個人靜靜地蹲在一旁,兩眼發呆,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麼?要不就到誰家討口吃的。犯病的時候,瘋嫂不停的在街上跑來跑去,不知道疲倦,那時我們那一幫孩子一看到她來了,就在她身後追著跑著笑鬧著,有的甚至撿磚頭扔她,扔惱了她,瘋嫂也檢起什麼東西往回扔。

我記得那時的我總是不作聲注視著這樣的情景,有些同情地看著慢慢離去的蹣跚的她。听了解瘋嫂的人講,瘋嫂是年輕的時候流落到我們鎮上的,張成的父親年輕的時候給人家蓋房,從架子上墜落,摔斷了腿,留下了殘疾,再加上本身家里就窮,所以一直娶不上媳婦。

張成女乃女乃見流落到此處的瘋嫂長得還有模有樣,就動了心思,決定收下她給瘸子兒子做媳婦,等她給家里「續上香火」後,再把她攆走。

張成父親當時雖老大不情願,但看著家里這番光景,瞧瞧自己的斷腿,咬咬牙還是答應了。

結果,後來有了張成。

瘋嫂生下張成的時候,張成女乃女乃抱著欣喜地說︰「這瘋婆娘,還給我生了個帶把的孫子。」

女乃女乃讓張成爹把瘋嫂攆走,張成爹哪里肯同意,他與瘋嫂早已日久生情。

可是倔強的女乃女乃把孩子抱走,讓他和瘋嫂單過,而且從不讓瘋嫂靠近孩子。

女乃女乃說︰「萬一瘋嫂失手把孩子掉在地上怎麼辦?畢竟,她是個瘋子。」

每當瘋嫂清醒時,手提著木棍,就站在女乃女乃家門口,女乃女乃總瞪起眼楮訓她︰「你別想抱孩子,我不會給你的。要是我發現你偷抱了他,我就打死你。」

女乃女乃說這話時,沒有半點兒含糊的意思。

女乃女乃說瘋嫂的女乃水里有「神經病」,要是傳染給我就麻煩了。

瘋嫂似乎听懂了一切,滿臉的惶恐,每次只是遠遠地看著小張成。

張成爹和瘋嫂住在一起,兩個人都不是勞力,他又隨女乃女乃的脾氣,誓死不回頭,不出仨月,著涼之後一病不起,竟一個人走了。

張成女乃女乃悲痛欲絕,想想為了孫子,失了兒子,悔不當初,慢慢接納了瘋嫂。

張成是女乃女乃一手帶大,瘋嫂時好時壞,整日里瘋跑在街頭,當張成十四五時,女乃女乃離開了人世,瘋嫂成了他唯一的親人。

當我和丫頭領著骨瘦嶙峋的小玲來到我家時,衣衫襤褸的瘋嫂跟在後面,進門之前依舊將木棍伸進門里,爺爺站在院子里,對門外說︰「進來吧,瘋嫂。」

進門的小玲也就七八歲的樣子,東瞅瞅,西看看,丫頭看著爺爺,爺爺點點頭。

丫頭跑到伙房里端來早上的剩飯,當丫頭把飯端到小玲跟前,小姑娘怯生生的看爺爺。

爺爺慈眉善目的笑到︰「好孩子,吃吧!」

小玲蠟黃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就見小玲抓起一塊干糧,不是先放進自己的嘴里,而是遞給進門之後就蹲在梧桐樹下的瘋嫂,瘋嫂厚厚的嘴唇直哆嗦,抓住小玲拿干糧的小手,硬往小玲嘴里塞。

這番親情,讓爺爺、我和丫頭看的心里酸痛。

爺爺突然想起了什麼?說︰「小丫頭,你先別讓她祖孫倆吃東西,你取點水來,給她們洗洗,等一會我讓你給她們吃的時候,再給她們吃行嗎?」

丫頭連忙點頭答應,並接過小玲手里的干糧,領著她到洗臉盆處,舀上水,給小玲洗漱起來。

爺爺喊我︰「春生,你到大悲寺的寺院里,在妙祥的禪房門口有棵夾竹桃,你讓妙祥幫你取些夾竹桃的葉子來,千萬小心,夾竹桃葉子是有毒的,不要弄到手上誤食了,會出人命的,切記。」

我問爺爺除了夾竹桃葉子還需要什麼?

爺爺搖搖頭說不用了,再次囑咐我小心。

我撒腿就往山上的大悲寺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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