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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話 斗廚(二)

韓風至大約沒料到花小麥會應承得這樣痛快,不免愣了一愣,再開口時,嘴角便牽扯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姑娘不僅廚藝精絕,膽色更是半點不輸人,怨不得當初那桃源齋的宋老板,會山長水遠跑到這芙澤縣來請你相助,我如今方算是明白了。我不是芙澤縣人,姑娘曾言自家開著一間小飯館,既這樣,便少不得借廚房一用,就以你那里,來做個比試的地點。只是這比試的形式,姑娘認為,又該如何定?」

花小麥輕抬眼皮,眸子中射出兩束利光,偏生面色卻仍和煦如初,莞爾一笑︰「是韓老板你要和我比試,依什麼規矩,有什麼講究,自然也該由你來說了算。無論你想怎麼斗,我都樂意奉陪。」

她心下十分明白,自打舊年八珍會之後,這人心中,恐怕始終憋著一肚子邪火,只是無從宣泄罷了。今日在這初試的會場中偶遇,無論如何,他都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這與她正面對決的機會。用不著旁人見證,也不必昭告天下,他要的,不過是個公平的結果。

事情已然是這樣了,推月兌或婉拒都沒絲毫意義,何況,論及為廚一事,她花小麥還從不曾怕過誰!

韓風至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卻又很快遮掩了去,爽朗笑道︰「哈,姑娘真是爽快,我若再羅 兩句,倒顯得我小氣巴拉,上不得台面。這事咱們就說定了,後日既是我上門叨擾,一應食材便不需姑娘花費,我自會準備周全——那咱們,便到時見?」

方才兩人一番交談,已引起四周眾人注意,早就圍攏了來,眼下听見這二人要比試,那嘰嘰咕咕的議論聲頓起,如蜜蜂一般在耳邊直嗡嗡。

「這位韓公子。說是省城有名酒樓的東家,他既能來到這名士宴初選的會場替陶知縣把關,本領應是不容小覷,卻怎地偏偏要與那婦人一較高下?一個女人家,又瘦得那樣,只怕鍋鏟也拎不起,能做出甚麼好菜來?參加了八珍會又如何?說不定……」

誰……誰是婦人?說清楚!花小麥完全忽略了那人話里的重點,將全部注意力都擱在了最讓她刺心的兩個字上頭,眼楮驀地瞪圓了,正要回頭與那人不依不饒地掰扯。人叢中卻有另一個廚子。仿佛認得孟郁槐。小聲唧噥道︰「噓,你莫要嚷嚷啊!我方才瞧見她是被連順鏢局的孟鏢頭送來的,想必是他的妻。嘖嘖,那孟鏢頭年紀不大。卻一身好功夫,你說話把細些,小心傳進他耳里,可不饒你的!」

頭一個說話的人果真吐了吐舌頭,不肯再多說一個字,花小麥狠狠瞪了他一眼,緊接著便沖韓風至一笑,淡淡道︰「好,後日我必定在飯館中恭候大駕。」正要抬腳離開。卻又忽地省起一事,忙停住腳步,回身道︰「對了,這初選的事,韓老板既願意替我省卻麻煩。我便恭敬不如從命,只是不知那菜單……」

「之所以讓所有參加遴選的廚子們都開出一份菜單,是為了考驗諸位安排席面的能力,做不得準,若姑娘最終能取得名士宴的承辦權,陶知縣那邊自會有人同你細細商議,你現下卻是不必著眼于此。」

「知道了。」花小麥點一下頭,沖身側的周芸兒使了個眼色,領著她轉身離開。

自那會場中走出,周芸兒似是仍未回神,只顧垂著頭一步步朝前邁,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

花小麥也不去理她,一徑往連順鏢局的方向去,偶然瞧見路邊有個賣點心的小攤兒,面上擺的榧子糕倒做得可愛新鮮,腳下便不由得一滯,尚未及回頭,身後的周芸兒便一股腦兒撞將上來,額頭正正磕在她後腦勺上,當即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你干什麼?!」花小麥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迅速扭轉身子捏住她的腕子,半真半假斥道,「這麼大的人了,路也不會走?你那額頭可真夠硬的,我疼得夠嗆哩!」

周芸兒嚇了一跳,忙不迭地賠不是,臉騰地就紅了。花小麥曉得她這人甚麼都容易當真,只得反而勸慰了她兩句,又掏出兩個錢來,讓她去買兩包榧子糕,也好帶回去給春喜臘梅嘗嘗。

那姑娘不敢怠慢,踢踢踏踏地拔腿就跑,不過須臾,便將兩個紙包提溜了回來,猶自滿面歉疚,小聲道︰「師傅,我頭先兒真不是故意的,我……想事兒給想迷瞪了……」

「想什麼那樣入神?」花小麥瞟她一眼,「該不是瞧見方才那韓公子相貌堂堂,你這妮子的小心肝,便砰砰砰跳個不停了?」

「師傅,這種玩笑話說不得的!」周芸兒給唬得不輕,捂著心口朝後退了又退,「這要是傳了出去,我可沒臉見人了!我實跟你說了吧,我不過是在想……莫不是你真要與那韓公子比試?」

「你明明听見我與他都說定了,怎會還有假?」花小麥聞言便笑了,「我猜你也瞧得出,他心心念念非要與我比這一場不可,人家替咱們省卻了初選的麻煩,就算看在這個的份上,我也該讓他得償所願。我觀你這表情,仿佛萬分擔憂?正大光明的比試而已,真不懂你有甚麼可怕。」

「想想……的確是沒甚可怕,我只不過是……」周芸兒低頭想了一回,「那韓公子,廚藝一定非常了得吧?方才我听周遭的人議論,他那碧月軒,在省城似乎非常有名。師傅你連如何比試都不問,所有規矩都由他來定,萬一吃虧了怎麼辦?」

廚藝了得麼?這是當然,單單回想當初宋靜溪在提起這韓風至時,面上那如臨大敵的表情,便可知這人絕不是個好對付的,若能正大光明地與他斗上一回,別的不說,至少省城廚藝界是個什麼水準,便可大略窺知一二。

花小麥心中自不會將此番比試當做尋常小事來看待,然而表面上,卻偏生要做出滿不在乎的情態,笑嘻嘻對自己那羞怯怯的小徒兒道︰「他厲害,你師傅我,難道就是個吃素的?我卻也差不多少吧?眼下我很不需要你替我擔憂,你听我說,這斗廚,在飲食界中乃是難得一見的美事,尤其是高手過招,更是精彩紛呈。算你運道好,到時候,可得睜大眼楮好好兒地看清楚嘍,長長見識,對你將來掌勺,大有裨益。」

這話……唔,說得好像得意了些,不過,她好像也用不著太過謙虛?

周芸兒听到這里,果真歡喜起來,連連點頭︰「嗯,到時候我一定好好學,事先我也會幫師傅將各種準備功夫做得妥妥當當,師傅你就只管沉下心來,漂漂亮亮地贏了他!」

這算是她說過的,情緒最為強烈的一句話了,顯然因斗廚而心中生出許多向往,控制不住地激動起來。花小麥看她一眼,輕輕一笑,點了點頭︰「那我就借你吉言。」

……

這日去到連順鏢局,花小麥便將在那初選會場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說與孟郁槐听。孟某人沒料到她竟還會遇上這等情形,不由得也來了興致,一向沉穩的人,竟添了兩分孩子氣,媳婦也丟下不理了,迫不及待地跑去叫柯震武,讓他無論如何後天要一起去瞧瞧熱鬧。

柯震武素愛美食,有這等新鮮可看,自然不願落于人後,當下便笑呵呵地滿口應承,還特特從家里趕到鏢局,殷殷地囑咐了花小麥兩句,不外乎讓她一定卯足了勁,給她那小飯館以及連順鏢局,都掙個臉面回來。

花小麥心中若說一點波瀾都無,那肯定是假的,只不過,她也算是見過些大場面的人,還不至于因為要與人大張旗鼓地比試,便激動得寢食難安。與此相反,因為名士宴初選的事塵埃落定,她反而輕松了許多,每日里照舊在小飯館兒和珍味園兩邊奔走,只不過每晚又延後了一個時辰回家,留在廚房中潛心鑽研刀功調味。

被高手挑戰,實是件長臉的事,作為應戰者,理所應當也要拿出點態度來,假使隨意敷衍,無論對自己抑或對對方,都是個羞辱。

時間瞬息而過,轉眼,便是與韓風至約定的斗廚之日。

這天上午,春喜和臘梅開門之後,便在店外和官道附近貼了一張紙條,寫明中午不做買賣,東家要與人比試廚藝,若有興趣者,可前來一觀。

臨近午時,大堂之中的桌子全被搬去一邊,中央支起兩口大灶。珍味園中送來了幾壇上好的常用醬料,擺在旁邊一張長桌上,各類灶具齊全。

官道上果真下來了不少人,村里也有不少老百姓听聞消息跑到村東,自動自發地就在店里圍成個圈子,少不得有人與花小麥調侃兩句,直道今日要大飽眼福。孟郁槐陪著柯震武也趕了來,搬了條凳坐在一旁,捧一杯釅茶,比試尚未開始,卻已興致勃勃,笑得面上褶子都少兩條。

這陣仗不可謂不大,令得那韓風至趕來時,也不免吃了一驚,張了張嘴,望向花小麥︰「姑娘你這是……」

「大伙兒自己願意來瞧瞧,我總不能把人往外趕。」花小麥微笑著道,「況且,你雖然說不需要人來做評判,但有人在旁看著,這比試的結果,方才顯得更公平。」

韓風至曉得她的用意,隨著也笑了笑︰「那我便先跟姑娘道聲謝。」又回身指指隨他一路來的那輛裝滿菜蔬肉類的板車,沉聲道,「食材我準備得很足,萬事俱備,我們是否即刻就開始?」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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