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二十六章︰暗中下蠱

入晚,慕容相府。

夜深人靜,正值炎熱。

書房,挑燈如豆,昏黃的光影中,燭火輕輕地搖曳著,一只飛蛾圍在火苗前撲動著翅膀,牆上斜斜地倒出了它的影子。

容婉君端著茶點推開門走了進來,就見慕容誠神色沉重地坐在書案前,手握著一冊折子,臉上難掩陰雲。她端著茶點走了過去,小心地將竹葉尖奉上,突兀的動作一下子將慕容誠從出神之際驚醒,驀然回神,從她手中接過茶點,有些嗔怪地問道︰「婉君?怎麼還沒睡?」

容婉君哀嘆了一聲,依著他在一旁坐了下來,神情顯得極為復雜,緩聲道︰「哎!最近煩心事兒太多,有點兒睡不著。」

見她這般愁容,慕容誠不禁失笑著嗔怪道︰「你都是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還愛整日想東想西的,操神這麼多!」

容婉君沒好氣地道︰「之所以是這麼大年紀,才更愛操神不是嗎?再說了,我不操神誰來操神?偌大的相府平時還不是由我把持著,你又從不過問!」

「我怎麼沒過問了?」慕容誠轉過頭看著她。

容婉君冷冷地哼了哼,一听他這麼說,不由得提起她心中一直煩悶著的事︰「你哪里過問了?歌兒的事你過問了嗎?她出嫁劫持的人究竟是誰,你又何曾派人盤查過?我在後院這麼些年受的委屈你過問了嗎?老爺,你也是心里頭清明的吧?你早就清楚這幾日王氏在後院究竟逞著什麼威風!可你根本就重罰她!就這麼打了幾杖子就算了?若不是她,歌兒也不至變到如今這地步!老爺您分明是沒將我們母女放在心上!」

「我……」慕容誠不由一時語塞,竟被她幾句話堵得無言以對。「一把年紀了,該放下的,也就放下吧!」

容婉君面色不悅。「倘若是我,你也會就這麼算了麼?」

「……婉君!」慕容誠無奈地嗔怪一句。

容婉君無奈地嘆息了一聲,緩緩道︰「不過,我明白!一日夫妻百日恩,老爺您無法痛下狠心,我也知曉你的為難!所以,我也沒去追究她的過責。再加上,王氏母女最近幾日也規矩了不少。為了堵住那些下人的口舌,就連平日里最珍惜著的首飾都撥了出去!可這有什麼用呢?堵住了那些人的嘴,就以為我查不到了嗎?菡兒分明那麼小的年紀,不過方才十六歲,就懂得學著她娘玩這些把戲!」

「菡兒到底也是你的女兒,你想必也是不忍心罰她吧?」

慕容誠緩緩道︰「那件事既然已經過去了,那就別再追究了。也是我平日里太過厚此失彼了,若不然也不會發生此事。」慕容誠知曉容婉君是這些年受了太多委屈,卻看在他的面兒上沒有再追究,心中自然也是有些感慨,轉而沉聲地說道,「菡兒平日日也是受過委屈,所以這才……」

容婉君道︰「我也知道你疼菡兒,是疼在心里的。所以這次,我也就當不知情,這件事姑且就這麼過去了。不過這要是再有下次,我可斷斷不會就此饒過!」

慕容誠道︰「婉君,這些年也是委屈你了。」

不得不說,在這後院之中,爭斗之事層出不窮,為了爭寵,爭名,爭利,勾心斗角的事時常發生。然而這比起王氏耍的手段而言,卻大多都是些花架子,根本就不夠看。一想到慕容誠解除了慕容菡的禁足,她到底是有點不能忍下這口氣。

只是慕容誠平日里忙于朝野上的事,時常心里交猝,她也不好總是為了後院這些小事來在他耳旁碎碎念,因此不大過分的事,她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些事,能忍,就忍。能讓,咬咬牙就也過了去了。畢竟,相府上下和睦的關系,卻都維系在這後院之中,她不好生操持著,恐怕就要亂了套了。

而放給容婉君把持著後院事無巨細的大小事,慕容誠也是放心得下的。

容婉君見他不說話,擰了擰眉,視線循了過去,落在他手中的折子,知曉他這又是在為朝野上的事在費神操勞,語氣也不由得軟了幾分︰「今日歌兒也太失分寸了!」

「今日之事的確是歌兒的不對,她是有些過分了!」慕容誠點頭道。

容婉君莞爾勾唇,微微一笑,隨即又轉過頭問道︰「老爺,你說,我明日是不是該進宮一趟?歌兒與太子的婚事總該有個交待。」

「這件事,你就別太掛心了!」慕容誠忽然皺了眉頭。

容婉君不以為然。「歌兒是我的女兒,女兒的婚事,為娘的又怎能不掛心?!」

前日她想再找雲歌談一談心,然而夜里去尋她時,卻見她不在雲中居,尋遍西苑也不見人影,想是出了府,可哪有大家閨秀半夜出府的?不成樣子!翌日听聞雲歌回了相府,身邊卻帶著兩個陌生的男子,她听了愈發心驚膽戰,趕著又去找她,剛到西苑門口,卻有婢女傳話說小姐身子不適,因此不適人打擾,即便是她也不見。

容婉君心中愈發不是滋味,生怕她這個女兒自甘墮落出府亂搞春風,然而她卻也不敢太過聲張,畢竟雲歌若真是做出這樣的事,她這個做母親的自然也出丑,自然要幫忙遮掩。

然而為此煩心,容婉君心下多少有些不安與郁結,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左右都睡不著。

慕容誠回過頭,雙目出神地望著手中的折子,卻久久未語,半晌才道︰「歌兒的婚事,事關重要,你一個婦道人家,還是莫要多管了!」

容婉君听了,面色愈發復雜,在一邊接著碎碎念道︰「也不知道太子心中是如何作想的?竟上門求娶,雖然這事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歌兒這件事處理得也太不冷靜了……」

慕容誠卻忽然開口道︰「雲歌不願嫁給太子,興許是有她自己的想法。」

容婉君面色一愕,抬起臉來,詫異地看向了他︰「老爺,你是什麼意思……」

慕容誠道︰「哎,婉君,你是不了解朝野上的事。許是歌兒也是察覺到了吧,這太子迎娶她為太子妃,說好听點兒,那是喜歡歌兒!可說得難听一點,無非是看中了她身後慕容家的勢力罷了!太子許是也是開始忌憚其他王爺懷了奪位的野心吧。」

容婉君一怔,充愣許久,都沒能回過神來,聯想到前幾日雲歌對她說的那一番話,這才幡然醒悟了過來。

慕容誠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至于其他事,你一介婦人,知曉太多也終歸不好。與其胡思亂想這麼多,倒不如早日歇下,明日再見見局勢。」

「也好。」容婉君遲疑著點了點頭,又問道,「那老爺,你也早些歇息,可別熬壞了身子。」

「嗯。」慕容誠應道。

容婉君笑了笑,便起身退出了房間。

門關上的那一瞬,慕容誠的臉色微微一變,眼眸隨即沉寂了下去。

一連兩日,相府里都風平浪靜,一片寧謐,都十分得安逸。而慕容芸顯然是學得乖了,也沒有再輕舉妄動,做出什麼不規矩的事兒來。可到底不是沉得住氣的人,尤其是躲在暗處的老鼠一旦是夾著尾巴久了,自然也學不安分了,終于是有了動作。

晌午的時候,李嬤嬤走進了雲中居,見夢芝正與一群丫鬟玩著踢毽子,便走了過去,笑著對她們道︰「大熱天的,太陽底下這麼曬著,你們這些丫頭也真不怕熱!」

這幾日夢芝留在絕影那照顧,雲中居便交給夢芝打點。她一听腳步聲還以為是小姐回來了,轉過頭卻見是她,當即便熱情地迎了上去,舉著毽子調皮地吐了小舌頭,「原來是李嬤嬤呀!呵呵,這不,時巧我們的活兒都干完了,難得閑暇著,便一起玩踢毽子,李嬤嬤也來一起玩兒吧?」

李嬤嬤嗔怪地伸出手指點了下她的額頭,無奈道︰「你呀!就知道調皮!我都一把年紀了,還跟你們這群小姑娘瞎鬧?活兒都干完了?」

「嗯!都干完了!」夢芝與幾個丫頭都重重地點了點頭。

李嬤嬤抬頭看了看熱辣的陽光,轉過頭說道︰「那便下去歇著吧!瞧你們這麼大汗淋灕的,這麼毒的天踢毽子,也不怕中了暑!待傍晚涼爽了些再玩也不遲呀!沒準兒小姐會與你們一同玩兒呢!」

她這麼一說,幾個小丫頭也覺得熱得不行了,盡管還未盡興,但也實在是熱極了,夢芝擦了擦汗,點頭道︰「那我們便下去歇著了。」

「嗯!去吧!」李嬤嬤揮揮手打發,夢芝剛要離開院子,回過頭卻想起了什麼,卻見李嬤嬤正往小姐寢臥走去的背影,詫異地道︰「李嬤嬤姐姐不休息嗎?」

李嬤嬤聞言腳步一頓,眼底有那麼一抹不耐煩,轉過臉去,卻恢復了大方的笑容,淺笑道︰「嗯,不了!我替小姐打理一下房間!」

「你們都下去休息吧!」李嬤嬤不耐煩地向她擺了擺手,便再也不理會她,跨進了屋子掩上了門。夢芝見此,也不再執著,捏著袖子擦了擦汗,便一蹦一跳地離開了雲中居。

李嬤嬤臉色沉冷地背著們,這才松了一口氣,走到窗前,眸光陰毒地看了一眼漸漸遠去的夢芝的身影,直到確定這雲中居再沒有人,暗暗地在心中低咒了一句,然後關上了窗門,心下卻虛得過分。

實際上,她心中是有些狐疑的。平日里,她雖名義上是慕容雲歌身邊的管事,在雲中居到底也是有些地位的,但凡下人們都會給她些面子。然而慕容雲歌卻似乎很不待見她,自從她來了雲中居,莫說是貼身伺候了,就是素日來這屋子里都不曾讓她隨意地進過。

原本她琢磨著,要混進這里屋,可是要下好一番功夫的,想著慕容雲歌向來不喜她隨隨便便進她的屋子哪怕是打掃,因此為了尋借口,她可是費了一晚上的心神,然而卻沒想到,今天莫說是被擋在屋外了,如今,雲中居除了門外的幾個護院,如今竟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倘若換作平時,李嬤嬤必然會警惕再三,興許,反倒是連屋子都不敢進了。然而偏偏是今日,她卻因為太過緊張,因此也並沒有想那麼多,想著眼下時機難得,必須趕在慕容雲歌回來之前,將身上的東西藏在她的里屋。

再者,這東西放在她的身上,她也著實不舒服。盡管慕容芸說,只要不將那香鼎打開,那東西便不會跑出來。然而那東西一旦跑出來,可就糟糕了!那東西可毒著呢,听說就是不小心踫那麼一下,都能中毒。

雖然她收得好好的,也確認了那東西不會跑出來,然而如今那東西就在她的袖口里,又怎麼能叫她不毛骨悚然呢?只想著趕緊辦完事,將東西放好,這東西在她身上多留一時,她心里就不安一時。

這是慕容芸關照她的事,給了她一包牛皮紙,要她在雲歌的晚膳里下毒,這金蠶蠱一旦入口,必死無疑。然而到時候雲中居出了事,相府上下定會一番搜查追究,慕容芸根本不知該如何處理金蠶蠱,火燒也不是,砸了也不是,藏在房間里萬一被搜查出來,可就無法洗清了,索性吩咐她將這東西藏在慕容雲歌房間里頭,到時候從她自己房間里搜出來,她再添油加醋一番,就說這雲歌定是心腸歹毒,自己琢磨這些下三濫的髒東西,卻不小心自己中招了,倒也能圓說的股偶去。

李嬤嬤暗暗地撫定亂了節奏的心神,收斂下眼底的慌亂,緩步走進了里屋。她似乎很是警覺,生怕夢芝她們殺個回馬槍,因此先故作認真地整理了房間,前前後後轉了三圈,這才偷偷地從袖口緩緩地取出一只小小的藏青色香鼎。就見那香鼎當真是好生古怪的,里面仿佛是裝了什麼東西,發出悉悉索索的動靜,就好像是有什麼蟲子在里面不斷地來回騷動。

李嬤嬤看了一眼小香鼎,面色便微微一變,驀然地鐵青了下來,心中直犯惡心,幾欲作嘔!她似乎是極為忌憚這只小香鼎的,以至于都不敢在手里拿著太長時間,俯急急地就向床底下模去。

她心中不禁嘀咕,也不知道這個慕容玲究竟是從哪兒搞來得這種東西,不僅陰毒得很,還那麼嚇人。她以前听人提起過,這種東西很是可怕,也是這世間劇毒之物。倘若弄不好,那可是很要命的。也許想要毒死的人非但沒毒死,反而弄巧成拙,弄丟了自己的小命!

時間並不多,就怕這慕容雲歌下一秒就回了雲中居,倘若動作不快點,只怕是要來不及,指不定被她抓了個正著也說不定!

她方才在里屋打掃的時候,也模到了幾處比較隱蔽的地方。不過最為隱蔽的,還是莫過于這床底下了。這雕花大床十分矮,且床板下有一處死角,縱然是平日里幾個侍女打掃,也會疏漏于這個地方。

李嬤嬤暗暗思襯,覺得妥帖了,于是便躬身而下,緩緩地探進了半晌,艱難地向著那處死角模去,將手中的小香鼎緩緩地向那一處角落推去。

然而,她忽然听到一絲詭異的聲音,就好似是彈簧壓緊,蓄勢待發的聲音,然而她卻並沒有多想,直到她將小香鼎藏了進去,將手縮回時,卻不慎踫到了什麼硬物,直听得「 」一聲緊繃的聲響,就好似什麼彈射的聲音,緊接著,手背似乎被什麼狠狠刺中,伴隨著詭異的酥麻感之後,便是一陣又一陣猶如噬心的劇痛!

那陣痛當真是難以形容,且是突如其來,猝不及防得就被什麼給扎了似的,原本以為是床板翹起來的木刺,然而卻又不像是木刺的感覺!

李嬤嬤只覺得是被什麼刺了個正著,心頭猛地一跳,吃痛得驚呼了一聲,趕緊將手一下子給縮了回來!

她暗暗地痛哼連連,滿頭冷汗地低下頭看去,就見右手手背被一根極長的銀針給戳了個正著!然而細細一看,卻發現這手不但是被扎著了,就見那根又粗又長的針狠狠地將她的手背貫穿,將她的整只手心都刺了個透,轉眼間,她那一只手便已是血肉模糊!

李嬤嬤不禁暗暗皺眉,望著那從手心里穿透的染血針尖,看得李嬤嬤一陣頭皮發麻!

她蹙了蹙眉,又細細地打量著這根針,就見那根銀針泛著冰冷的光澤,可她卻又不知道是哪兒來的針?再說了,這床底下怎麼會有這種傷人的東西?就算是誰人無心將針掉在了床底下,她方才也只不過是將手伸進去模索了一番,按照常理,也不可能啊!

再怎麼也不至于被這根針給扎得這麼深吧?況且,再怎麼如何,也不至于被這般直直地貫穿血骨才是!要知道,這種程度,就連掌心都刺了透,倘若不是什麼東西或者是蓄力地彈射,又哪兒會來得那麼大的力道,以至于手背都被刺穿了!

然而,在她驚痛之余,心中卻又不禁感到異樣的古怪!這根針到底是怎麼來的?繡花針?怎麼可能?這根本不是平日里常見的那種銀針,就是針灸用的號針,也沒這麼粗的!

按照尋常的道理,普通的繡花針最長也不過一指長短,且尾部帶有引線孔,針身又尖又細才是。可再低頭一看這根針,又粗又長,倒是好生怪異!

只是在這劇痛之中,李嬤嬤卻並未想這麼多,只是暗暗恨惱,也是自己倒霉!她指尖捏住了針尾,然而方才踫著,這針尖便連帶著牽動了她的傷口,又是一陣鑽心蝕骨的疼,她不由得倒抽了幾口冷氣,暗暗咬了牙,痛得眼眶都泛起了濕意!

李嬤嬤滿心郁結地直皺眉,痛得悶哼了一聲,只覺得被針扎中的地方,猶如毒蟲噬咬一般,且那一片好似灼燒一樣的痛楚,隨即那痛楚一圈圈密密麻麻地擴散,很快便蔓延至整個手腕!她低頭再細細一看,卻見那被針扎了的皮膚青了一圈,詭異得有些異樣!

她咬了咬牙關,狠狠心想要將針拔出來,然而方才一個用力,便疼得不由得縮了手,再也不敢妄動了!

該死,今日里可真是邪了門了!怎麼無端端的,會被這種東西給刺著呢,還流了這麼多血,真是夠倒霉的!

李嬤嬤恨恨地咬牙,然而就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悠閑的腳步聲,以及慕容雲歌清冷的話音。李嬤嬤心頭猛地一跳,急忙站了起來,走到了窗邊,透過朦朦朧朧的紙窗向外看去,就見慕容雲歌步履悠緩地向著屋子走來,她的身邊,夢芝亦步亦趨地緊跟在一側,可憐巴巴地低著頭听著她毫不留情地教訓。

「我說你啊,真的是愈發懶散了!平日里就屬你們幾個最偷懶了,如今這打掃屋子原本就是你的活,你怎麼推給了李嬤嬤?」

夢芝楚楚可憐地抬起頭來,畢恭畢敬地道︰「小姐,是奴婢的不是!奴婢這就是收拾屋子!」

慕容雲歌點了點頭,狀似無意地環視了一眼四周,很是古怪地問道︰「李嬤嬤呢?」

「李嬤嬤姐姐方才讓奴婢幾個下去歇息了,如今,只怕是在屋子里打掃著呢!」夢芝回道。

「這樣。」慕容雲歌了然地點了點頭,抬步就向屋子里走來。

李嬤嬤見此,心中不由得一驚,恨恨地跺了跺腳,在屋子里來回著踱了兩回,急得滿頭大汗,慌慌張張地趴在地上看了一眼床底下的小香鼎是否有擺好,又將動亂的地方仔細地整理一遍。當慕容雲歌走進來的時候,她便故作平靜地站起身來,從容地將受傷的右手攏進了袖口,見到雲歌,微微一笑道︰「小姐,您回來了!」

然而倘若仔細听來,可以輕易地察覺到她音色之中有一絲隱忍緊繃的顫抖。

雲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隨即一笑,轉過頭輕輕地敲了敲夢芝的腦袋,卻故作嗔怒地道︰「瞧瞧李嬤嬤,多麼勤快,你倒是愈發懶惰了!」

夢芝聞言,低著頭悶悶地回道︰「小姐教訓得極是!的確是奴婢太過懶散了,從今往後,好些地方,還要跟著李嬤嬤姐姐多學學才是!」

李嬤嬤隱忍著手上的痛楚,寒暄道︰「小姐您說的哪里的話?夢芝年紀還小,奴才比這些丫鬟都要年長,自然是要多幫襯著些。況且,奴才既然是大夫人派來伺候小姐的,那麼自然是要為小姐盡心竭力才是!」

雲歌不冷不熱地牽了牽唇角,似笑非笑地道︰「夢芝,還不多學著點?」

夢芝極是受教得點了點頭。李嬤嬤一驚,心中作虛,然而臉上卻是強裝笑顏,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慕容雲歌如今的神情看著有些古怪,她甚至有那麼一片刻的懷疑,是否她方才所作所為她都了然于心似的,要不,怎麼以這麼一種冰冷又漠然的笑容注視著自己!?然而,思襯片刻,她卻又覺得是自己在多想了。倘若她對自己方才做了什麼都了若于心的話,那麼如今也不會平心靜和地站在這里同她講話了,只怕是連帶著那東西將她扭送到老爺與大夫人那里去了!

想來,只是她自己太過做賊心虛罷了而已!

李嬤嬤擰了擰眉,撫平了自己作亂的心跳。

「李嬤嬤姐姐是不是累了?瞧瞧,這出了一頭的汗,快去歇歇吧!」夢芝見著她臉上冒冷汗,便連忙迎了上去,從袖口掏出繡帕,對她笑道,「嬤嬤,拿去擦擦汗吧!」

李嬤嬤笑著點了點頭,方才要伸手,卻似是反應過來,臉上遲疑許久,卻遲遲沒有接過的動作。

夢芝見此,臉上不禁浮起詫異之色,困惑道︰「姐姐,你怎麼了?」

「哦!沒什麼,只是方才太累了,手一時半會兒都提不起來呢!」李嬤嬤匆忙地掩去眼底的慌亂,故作疲憊地道。

「這樣……可是也只不過是打掃打掃屋子,也用不到提多重的東西,會那麼累嗎?」夢芝有些狐疑。

「呃……我先前搬了些東西,所以,這不……」李嬤嬤暗暗咬牙,臉上卻是微笑。

夢芝點了點頭,客氣地道︰「那我來幫姐姐擦擦汗吧!」

「不用!」

李嬤嬤面色一愕,下意識地避開了她捏著繡帕伸出的手,然而余光卻見門邊靜靜佇立的雲歌,卻看她臉上陡然劃過一絲冰寒之意,心下一跳,暗襯著如今只怕是不宜久留,因此連忙道︰「小姐,奴才還有其他的活兒要干,房間里也打掃干淨了,奴才就先退下了!」

雲歌面無表情地看了她半晌,李嬤嬤被她那毫無情緒起伏的眼神盯著頭皮發麻,卻低著頭也不敢看向她,如今開口也不是,動也不是,這心跳又陡然加速了起來,直至她臉色僵硬之時,才見雲歌微微一笑,對她道︰「嗯!去吧!」

李嬤嬤如獲大赦一般,心中暗喜,對著她欠了欠身,急急地退了下去。

夢芝收斂去了臉上的笑意,走到了雲歌的身邊,低聲詢問道︰「小姐,奴婢方才也看出來了,她分明是在心虛。方才這雲中居也沒人,也不知道她在屋里頭弄什麼鬼把戲!」

雲歌緘默地轉過身,余光冷冷地斜望著李嬤嬤匆忙離去的身影。方才,雲中居也並非沒有人。在她離開雲中居的這段時間,錦意始終隱藏在暗處,然而錦意與雪鳶的身份,她卻不便與任何人提起,即便是紅玉。

她自然有她的顧慮。

她們是潛藏在暗處的死衛,身份極為神秘,甚至不為人所知。夢芝不該知道那麼多。

雲歌淡淡地道︰「夢芝,去將房間里的那些東西都整理一遍。」

「是,小姐。」夢芝折身進了里屋,不過一會兒,便將屋子里安放在各個隱蔽角落的機關袖箭筒取了出來,整齊地排列在了桌上。

「小姐,都在這兒了!」雲歌尋思得掃過一眼,吩咐道︰「看看是哪一個少了。」

「好!」夢芝抿著唇點了點頭,走到桌前一個一個拿了起來仔仔細細地查看了幾番,隨後將其中一只黑色的箭筒拿了起來,面色狐疑地嘀咕道︰「咦?奇怪了……小姐,這一只箭筒怎麼少了一只箭呢?」

雲歌望去一眼,視線隨即冷凝了住,沉思片刻,怔怔地道︰「這箭筒是床底下的那一只。」

「嗯!」夢芝點點頭,這只黑色的箭筒還是她親眼看著小姐親自安在床底下的呢。在三天前,她打掃屋子的時候,就見小姐忽然提起什麼包裹進了里屋,隨後將這五只模樣奇怪的東西從包裹里取了出來。她起初還不明白這些奇形怪狀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就像一只迷你的小箭筒,就見這些小箭筒大約長八寸,周徑八分,筒頂有層蓋,里面有彈簧,而當彈簧彈起,筒中的箭便彈射出去。而筒中的箭大約裝十支,箭長六寸,鏃長一寸,看起來就像是小型機關弩箭。

後她才從雲歌的口中得知,這種東西叫作袖箭,暗藏在袖中的特制箭匣中,箭桿短輕,箭鏃較重是隨身暗器之中制作最為簡易的一種。這種袖箭在射出之後可殺傷二十步內的敵人,平日里大多數都是用作防身武器。

而尋常袖箭又大致分為單發袖箭,雙筒袖箭,三才袖箭,四象袖箭、梅花袖箭、七煞袖箭等。而雲歌制的這種單發袖箭每次只能發射一支箭。

這單發弩箭制作工藝相當簡便,只需要普通的材料便能制作,對于雲歌而言,更是信手拈來,然而美中不足的卻是,這種袖箭基本上造成不了太大的殺傷力,然而到了她的手中,卻是不一樣了。

因為在這些箭筒之上,雲歌涂上了除了她根本無人可解的毒。倒不會致命,只是時間久了若不解毒,早晚腸穿肚爛。

她之所以制作這些小弩箭,是因為紅玉經常提起,以前常常有人會在她屋子里動手動腳,小偷小模,甚至栽贓陷害,因此她便作了這些弩箭布置在房間里一些隱蔽的角落里,倘若有人有心在她的房間里作什麼手腳,那麼要是無意中觸踫到便會觸發機關,被這些暗箭射中。

雲歌皺了皺眉,拿起那只箭筒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既然這只箭筒少了一只,那麼一定是在觸動了機關,想來,定是那李嬤嬤在她的房間里動了什麼不該動的東西。

她危險地眯了眯眼,腦海里陡然浮現方才李嬤嬤那冷汗彌補的臉,再想起她那至始至終都攏在袖口里的右手,面對自己的時候,她的閃爍其詞,她的驚慌失措,都映入了她的眼中。

不難看出,她在心虛。

在雲歌看來,她始終沒將手拿出來,說不定,就是那只右手因為不慎觸發了袖箭因此受了傷。

這只箭筒在床底下,可床底下她並沒有放什麼東西,除非,是這個李嬤嬤是打算將什麼東西偷偷地放進去,因此這才……

等等!

想到這里,雲歌豁然抬眸,立即對夢芝道︰「夢芝,你去看看床底下,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夢芝點了點頭,雲歌又警惕地叮囑了一句︰「記得小心一點!」

「好!」

夢芝匆匆地進了里屋,雲歌左右想了想,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因此也隨後跟在夢芝的身後要走進去,然而方才跨過一步,只察覺身後魅影閃過,錦意窗口翻身進了屋,閃到她的身後,猛地握住了雲歌的肩膀,壓低了聲音沉聲地道︰「主子!別去踫床底下那邪物!」

雲歌一怔,隨即轉過頭來,卻見錦意一臉鐵青地注視著她,臉上不復往日雲淡風輕的神容,眼底卻是毫無掩飾地浮起驚懼之色。

「怎麼回事?」雲歌詫異道。

錦意無奈地搖了搖頭,卻一時也無法解釋,只是連忙道︰「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主子,你讓那個小丫頭先走,屬下去替您將那床下的邪物給勾出來!」

雲歌擰了擰眉,狐疑地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錦意一回想起方才李嬤嬤進了里屋從袖口取出來的那東西,心下就一陣膽寒不止,臉色忽然就變得很是難看。她低眸疑慮了片刻,隨即緩緩地開口道︰「主子,不知道你知不知曉南疆蠱毒之說?」

雲歌面色一變,隨即臉色變得詭異得陰沉下來。

「南疆蠱毒?」她怎麼會不知道南疆蠱毒?

在這片大陸,蜀門以絕世奇毒鑄名天下。然而,南疆之毒卻是天下最毒,只是南疆人一向不問世事,因此盡管不被世人所皆知,然而通曉毒理的大家都知曉,這世上真正毒中之毒的並非是唐門,而是在南疆與老昆明人盛行之久的蠱毒術。

蜀門蠱毒,一種極為神秘方式巫化的毒物,殘忍至極。

在老南疆人為中蠱之人以蛋「滾蠱」的咒詞里,曾提及—長串蠱名,南疆蠱毒不僅種類繁多,而且善變化以至無窮,總是令人防不勝防。

南疆蠱毒,蠱中有怪物,像鬼,像妖,形狀千萬變化,所中皆死。

錦意點了點頭,低低地說道︰「方才李嬤嬤進了主子的屋子,屬下看見她從袖中掏出一個小香爐,並且將這香爐藏在了主子的床底下。倘若屬下沒有猜錯,那只小香爐,恐怕便是那南疆盛行的蠱毒之術!」

雲歌面色微沉,隨即轉身進了屋子,正巧見到似乎將一個小香爐從床底下取了出來。見到雲歌進了屋子,夢芝立即站起身來,隨意地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灰塵,神情古怪地捧著小香爐走了過來。

「小姐!奴婢在床底下找著了這個!」

雲歌擰了擰眉,就見她手中捧著一個小香爐的東西,她微微凝眸,向她手中看去,就見那只小香爐十分的小巧,左右也不過一個手掌般大小,也難為了夢芝要從床下那麼隱蔽的角落里將它翻出來。這只小香爐周身呈藏青之色,頂蓋緊合,蓋上面開有三個圓形小孔。

雲歌表情一愕,顯然對這種東西並不陌生!相反,她還有些熟悉。

夢芝見她一動也不動,心下也不禁奇怪,就想要將它打開看看里頭究竟是什麼玩意兒。見她如此毫無警惕心的行為,雲歌皺眉,箭步上前,猛地按住了她的手,冷冷地道︰「住手!你別動它。」

「嗯……」夢芝顯然是被她下了一跳,就見雲歌將她手中的小香爐奪過,對她道,「你先退下吧!」

「小姐?」夢芝有些訝異地看了她一眼,卻見雲歌低眉正極為專注地研究著手中的香爐,也並未多說什麼,向她欠了欠身,便退了下去。

夢芝前腳剛走,雪鳶與錦意便從門後走了出來。錦意走近了幾步,一見雲歌手中的東西,臉上便驀然慘白了下來。

雪鳶站在一邊,沉聲問道︰「這究竟是什麼?」

雲歌面色沉靜地道︰「這是金蠶蠱。」

「金蠶蠱?」雪鳶與錦意不約而同地凝眉。

「嗯!」雲歌將小香爐湊近了她們的面前。

雪鳶皺了皺眉,單眯起一只眼楮,透過那爐蓋上的孔,想里頭看去,便見那黑暗的小香爐內,竟有一只正在不斷地蠕動著的毒蟲!那只毒蟲的樣子看起來十分惡心奇怪,形狀像蠶蛹,卻比蠶蛹要大許多,皮膚呈金黃色,且比金黃色要黯淡,體態飽滿,皮膚曾時不時冒出令人反胃的汁液,身上還長了許多觸角,看起來十分得惡心!

她只是看了一眼,便一臉鐵青地捂住了口,心中幾欲作嘔,胃里一陣翻滾倒胃!

雲歌收回了手,面無表情地冷冷道︰「誰這麼歹毒,竟然用這麼歹毒的手段?」

錦意面色慘白道︰「我也听聞過金蠶蠱!只是沒見過罷了。主子你怎麼知道這是金蠶蠱的?」

「我見過……」雲歌蹙了蹙眉,她那個時代也有苗疆蠱毒,而金蠶蠱也是苗疆蠱毒其中之一,「中了金蠶蠱的人,死得都很淒慘。」

雪鳶不由問道︰「怎麼個……淒慘法?」

------題外話------

親愛的鳶鳶生日快樂~今日沒有二更了哦~大家別等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