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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歌被她突兀的巴掌聲驚了一跳,見她臉上笑開了花兒,不禁嗔怪道︰「你做什麼?盡嚇人!」

「小姐!奴婢方才躲在假山後面,你與太子的對話奴婢全都挺清楚了!」紅玉邊說著邊察言觀色,見雲歌至始至終冷著臉,似乎對她的「偷听」沒有絲毫不滿,這才放下了心,無不感嘆道,「小姐今天好棒,奴婢從前都沒覺得有今天一半痛快過!您對太子說得那些話,可實在是大快人心呀!」紅玉眉開眼笑地歡呼雀躍,今日慕容雲歌對太子一番凌厲的咄咄相逼,可叫她終于將心口憋悶了許久的惡氣淋灕的發泄一氣了!

雲歌一怔,臉上的冰寒微微褪去了些。紅玉又無不拍案道︰「小姐,你可是沒看見方才太子的那臉色,好幾次那眼神就跟快要噴出火來似的!從前總是太子給小姐委屈受,小姐對太子殿下這般情深意重,甚至受了不少排擠與苦楚,可到頭來換來的卻是辜負一場!奴婢心里是真真氣的!可無奈奴婢不過是一介奴才,即便對太子恨進骨子里,也不能替小姐討個公道!然而今日太子可是吃了苦頭了!不但當著老爺與幾位世族公子的面丟盡了顏面,還被瑜親王府的花總管一通奚落,毫不客氣呢!奴婢如今對瑜王爺當真是存了十二萬分的好感!他對小姐這般上心,甚至全然不受世俗約束,不介意世人對小姐的評斷,不听信那些坊間慘不忍睹的流言蜚語,當真是真心地疼愛著小姐呢!」

頓了頓,她又道︰「奴婢听說,當初若不是瑜親王親自向皇上請旨,只怕皇上早就將小姐遵照西涼國律例杖斃了呢!」

雲歌擰了眉。「說來也奇怪,這個瑜王,為何對我這麼好?」

紅玉輕笑道︰「王爺這是眼光好,不看虛華只看重小姐的內心!咱們小姐又美麗,又大方,又是德才兼備,王爺不過是不在乎那些世俗輿論罷了!」

「嗯!」雲歌點點頭,緊接著又挑了挑眉,饒有玩味地勾了唇畔,「話說回來,瑜親王府與太子府之間的關系,今日我可算是領教到了。」

說是劍拔弩張,敵意十足,也不為過!單是今日花自清與納蘭辰之間電石火花的對話,她便能聞見一股濃烈彌漫的火藥味!

紅玉笑容微斂,壓低了聲音道︰「小姐,您不知道嗎,太子府與瑜親王府本就如此生分疏遠,加上如今景元帝病重,皇權之爭早已是白熱化了,盡管是皇兄弟,手足之親,然而從小太子與瑜王的關系就很不好,加上景元帝對瑜王爺的寵愛,凡是都偏護著瑜王爺,太子對瑜王可是嫉妒的很呢!」

「嫉妒?」

紅玉垂落眼眸,臉上無不惋惜。「可不是呀!小姐您可不知道,這個瑜小王爺自小便多受皇上寵愛,方才一出生,便封了王爺,加上瑜小王爺小時候天賦異稟,無論是習文還是武學,都是聰慧過人,說是集萬千寵愛也不為過呢!不過可惜了……後來一場深宮大火,可將瑜小王爺的前程都毀了,不但瑜王的母妃在這場大火中不幸謝世,而瑜王更是被這場火折磨的容貌聚會,雙腿更是落得了殘疾。哼!若不是如此……如今這儲君之位,哪還輪得到太子呢?」

雲歌微蹙了眉心,若有所思。

紅玉緊接著又道︰「不過事關朝政,奴婢不過一介下人自然不懂朝務之事,也不能多嘴些什麼,免得叫有心人攥了把柄!不過奴婢當真是覺著可惜!若是沒有那場天災,興許如今瑜王便不是王爺,而是一國儲君了!哪還有太子的份兒?可嘆的是,那場大火不但毀了王爺的腿,還毀去了他的容貌呢!奴婢听聞說,瑜王繼承了其母妃傾國傾城的相貌,一張臉傾倒了多少女子呢!據傳聞說,瑜王曾是當之不愧的天下第一美人,妖顏禍水,即便是後宮三千佳麗在他面前也是黯然失色,不過只有望而興嘆的份兒了!」

「一個人的相貌,當真很重要嗎?」

雲歌忽然問道。

紅玉怔了住,卻听她緩緩道︰「歲月終究會老去,即便是再美的人,也不可能一輩子青春永駐,長生不老!再好看的容貌,也會隨著時間憔悴,真正陪伴一生的,是一顆真摯的心。」

「小姐當真不介意瑜王的容貌嗎?听說……」紅玉猶豫片刻,才低聲道,「听說瑜王的容貌被燒得丑陋不堪,甚至嚇壞了好多宮女,從那之後,他不得不戴著面具示人,然而名門閨秀世家公子卻仍舊對他敬而遠之,避他如蛇蠍!」

「那又怎麼樣?我不也一樣被世人萬般唾棄嗎?什麼yin汝蕩婦,如何難听的詞,可瑜王又何曾介意過我這樣的不堪?」

她曾經容貌也曾會毀去,一張丑陋的容顏曾給她毀滅性的絕望,然而如今想來卻又覺得可笑。

紅玉點點頭,驀然又想起了什麼,眸色微微一黯。「奴婢唯一擔心的,便是那個鳳美人。听說瑜王一直都很寵愛著鳳美人,無論什麼事,事無巨細,都將鳳美人寵進了骨子里呢!小姐,你可知曉這京城的天下第一樓——花滿樓?」

花滿樓?這麼胭脂粉味濃重的名兒,一听便直是煙花之地。

雲歌緩緩地搖了搖頭道。「那是什麼地方?」

紅玉回答道︰「小姐,這京城的人誰不知這花滿樓啊?只是小姐久居閨閣,極少出門,因此才沒听說過罷了。這花滿樓啊,絕對稱得上是第一花戲樓了!花滿樓里,不僅歌美,人更美!說起來,這花滿樓還是和瑜王爺攀了些關系的,听說這鳳美人喜歡听戲,因此瑜王就重金修建了這花滿樓,又重金請了名滿天下的頭牌花旦,花滿樓仰仗他的庇佑,因此這才得以能夠生意紅火常青,地位穩不可撼,不受同行排擠欺凌。花滿樓的戲子曲藝都精湛,師出名門,青出于藍勝于藍,再加上大多都是難能可貴的美人兒,因此名氣也就這麼來了!但凡是京城的貴族閑暇時覺著無趣,就愛去花滿樓消遣,打發時間。」

雲歌聞言臉色一變,咋舌道︰「就因為那個鳳美人喜歡听戲,那小王爺就重金修建花滿樓?」

紅玉點了點頭,臉色忽然有些詭異得發白了,咂舌道︰「這花滿樓何止是重金?听說那進門的台階都是上等的沉香木做的,而進了門後的那條道都是金磚鋪作的,花戲台上的數道屏風,都是琉璃制的。光光是這些加起來,就是一筆可觀的數了!」

雲歌聞言,眼楮瞪得更大了,無言得默了一默,扳著手指頭算了一筆,不由得咋舌!心底里頭更是暗暗襯道,這個男人,好生敗家呀!奢侈,不,簡直就是*,*得令人發指!

紅玉對她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越發壓低了聲音,道︰「就是因為當年這一舉動,可是驚動了文武百官呢!紛紛聯名上奏,彈閡瑜小王爺,然而景元帝卻偏偏護著小王爺,因此這事兒也算是不了了之了!」

現下,雲歌唯有一個感概,無不遠目嘆道︰「這個鳳美人,當真好不簡單!」

紅玉提起她臉色就有些鐵青,「何止不簡單!京城里頭的公子哥听聞她的名字,可是又愛又恨呢!」

「又愛又恨?」雲歌詫然地回眸,這愛她倒是能夠理解。美人嘛,自古以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為什麼是恨?」

紅玉擰眉答道︰「因為心腸歹毒啊!這鳳美人,可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禍水,就連老爺都說這個人是名符其實的蛇蠍妖女!」

天下第一禍水?有這麼夸張?

雲歌漫聲道︰「許是出于嫉妒,得不到,就嫉妒得要死要活,名聲就是這麼被詆毀的。」

「唉,哪里是出于嫉妒!小姐,你可知道這睿王府為何與鳳王府不親近?」

雲歌茫然地挑眉,顯然對此並不知情。

「早些時候,這睿王府的嫡長子景辰當初在花滿樓消遣的時候,偶遇獨自在戲樓里听戲的鳳美人,見其美色動人,于是起了邪念,便上去調戲了幾句。沒想到這鳳美人出手毒辣,揮起匕首一刀就割傷了他的命根子!誰料這廂就鬧得不舉,只怕後半輩子都沒發延續香火了!這一下可是把睿王爺氣得不輕!帶著一群家臣趕到瑜王府找她對峙,她卻輕描淡寫地將睿親王羞辱了一通,差些就將睿親王氣得腦中風了!如今見到她,還恨不得要扒了她一層皮呢!因此如今這京城里頭,任是誰見了鳳美人,多少都有些怕的,誰人敢惹?說來說去終歸還是那句話,盡管私底下都羞辱他是個廢物,可如今景元帝盡管病重,卻到底還沒咽氣呢,誰敢惹瑜王的面子?」

雲歌目瞪口呆,訝然咋舌,「這麼歹毒?這鳳美人,下手這麼狠?」

「可不是?!那可是睿親王啊,當初與先帝並肩打江山的世襲親王啊!就連先帝多少都要給些面子,更別提當今的聖上了!哪料到在瑜王府踫了一鼻子的灰!如今睿親王都對瑜王恨得牙癢癢著呢!」

雲歌頓時就來了興趣,「那後來怎麼著?」

紅玉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听說也是不了了之了。」

雲歌有些失望,「這就不了了之了?那可真沒勁兒!那種妖女,就該活活得扒皮才是!這個睿親王,也實在太沒氣骨了!沒有做王爺的魄力啊!」

「噓……」紅玉連忙捂住了她的嘴,緊張地環視了一圈,壓低聲音道,「小姐,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行了!就屬你最緊張!」她頓了頓,嘴角邪佞一勾道,「有機會,我倒是想會會這個鳳美人!」

屋子里一時安靜。

就在這時,門外的院子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紅玉連忙走出去,卻只見幾個西苑的幾個媽媽與婢女,一見到她們,不由得有些愣了住。眼見著她們幾個就要闖進屋子去,她連忙張開手臂攔下,沒好氣地問道︰「李媽媽,你帶著這麼多人來這是做什麼呢?」

李媽媽見她攔住自己,不禁哭笑不得。「哎呀,你這丫頭,攔著我這是做什麼呢?」

「李媽媽,如今小姐乏了,此刻正打算歇下了,這會兒打擾只怕不合適吧?你們有什麼事兒等明兒再來吧?」紅玉道。

李媽媽見她似乎有些什麼誤會,無奈地道︰「歇息?這破屋子怎麼能夠住人?我這會兒來是奉了老爺的命,接小姐回西苑住呢!往後小姐的日常起居,也就由我們照佛著了!」

「西苑?」紅玉一驚,顯然有些沒反應過來!西苑,那可是相府最上等的宅院呀,往前小姐一直都是在那兒住著的,不過後來被太子退婚之後,小姐在相府中備受冷落,王氏暗中動了手腳,便將她從西苑趕了出來,如今老爺竟要請小姐回西苑住下?

紅玉心口一陣發熱,然而卻又不禁想起當初她與小姐是如何被王氏趕出西苑的,心底又是一陣難以遏制的怒意。李媽媽打量了她幾眼,見她臉色不大好看,心底有些奇怪。

這老爺請慕容七小姐搬回西苑住,不是一件應該值得歡欣鼓舞的事嗎?要知道全相府多少公子小姐都想搬去西苑住呢!能夠住在西苑,便變相得意味著在相府尊貴的地位。

一旁的幾個奴才也跟著連聲附和︰「不止這些呢!老爺還說了,要咱們給小姐好生張羅好了,再添置幾件衣服。這幾日庫房來了五匹從雲疆進貢來的衣料子,都是上等的錦緞呢!幾家小姐眼巴巴都求不來的好東西,老爺可唯獨叫人用這料子給小姐做衣裳了!老爺還是挺疼小姐的!」

另一個丫鬟無不羨慕地道︰「是呀!其他小姐得知了,別提有多眼紅小姐了,心里頭嫉妒著呢!」

「是呀!雲疆的絲綢可與尋常的錦緞不一樣呀,珍貴著呢!尋常人只怕不知曉,這緞料可是寸匹寸金呢!」

紅玉眉心微蹙,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回過頭卻見雲歌不知何時出了屋子,連忙走到她身邊。「小姐,這幾個媽媽說是來接小姐回西苑去住呢!」

「我方才在屋子里听見了。」雲歌說著,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接我回西廂,是父親的意思?」

一眾奴才與丫鬟見到她,面面相視了一眼,便連忙走上前來,恭恭敬敬地行了禮。李媽媽笑著道︰「七小姐,您也見著了,奴才這是奉了老爺的命,接您搬回西苑住呢!這會兒屋子里還有什麼東西,奴才這就替您收拾了!」

雲歌愣了片刻,驀地搖了搖頭。「沒什麼東西要收拾了。」

如今屋子里的不過都是些撿漏的家當,哪還有這麼值錢的物件?早些時候那些漂亮的首飾都被慕容芸幾個人給搶光了,就連老太君留給她的遺物都砸碎了。

她倒真沒有想到慕容誠竟會將她接回西苑住?不得不承認,慕容誠的這一舉動在她的意料之外,她還以為方才在書房里那般給他難堪,甚至昨晚將他擋在門外,她還以為他定是要狠心地與她斷絕父女關系。然而卻不想換來的卻是翻天覆地的待遇。

破爛陳舊的小院,換成了西苑上等的廂閨;一身又舊又單薄的粗布長裙,清一色的換成了綾羅綢緞;而粗茶淡飯,則變成了美味佳肴。

十幾個粗使婆子,以及二十個武藝高強的護院,緊跟著又送來六個貼身婢女,事無巨細,都好生伺候著,唯恐哪里怠慢了她。

難道,這是慕容誠對她這個女兒的懺悔?還以為這麼做能夠換來對他的諒解不成?還是說如今花自清登門上府,慕容誠生怕讓瑜親王知曉他對她這個準王妃哪里怠慢不周,落了話柄?

若真是如此,那麼她真看不起這樣的父親!

然而若是慕容誠想補償這幾年來對她的虧欠,還以為她會因此而感恩嗎?難道還以為她會稀罕這些?

莫說是前一世她過慣了揮金如土的日子,就是如今她擁有的財富,也是慕容相府難以相比的。

那個瑾世子在她手中輸了價值千萬兩黃金的地契,不但輸了好多京城的宅子、莊子與商鋪,其中還包括了一間偌大的避暑山莊,單是這避暑山莊,慕容相府就比不起的。

待那些奴才將西苑打理出來時,已是日下黃昏,享用了一桌豐盛而又冷清的晚餐,將下人打發走,雲歌躺在床上,枕著精致的玉枕,說不上的愜意。

在那之後,慕容靖又來看了她,然而听紅玉說起她已經上床歇息之後,便沒有多打擾,囑咐了幾句,關照紅玉好生照顧她之後,便默默地離開了。

在這之後絕影听紅玉前前後後講述了今日發生的所有經過,听著便是一身冷汗!再一听王氏與慕容菡竟那般過分時,心中更是憤恨!他心里清楚,小姐落得這般地步,究竟是拜誰所賜!然而小姐不計較倒也罷了,這個慕容菡竟還如此步步緊逼,他甚至恨不得這就親手了結了這個作惡多端的女人!

紅玉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神色,見他眼眸陰冷,心知他這是動了怒,連忙道︰「絕影大哥,你可千萬別沖動!如今老爺已經作了評斷,既然他偏向小姐這一邊就好了!我也和你一樣,心里將慕容菡與那個王氏恨進了骨子里!然而小姐說了,這件事她自有打算,讓我們凡事都別太操神了!」

「嗯!」絕影點點頭,斂去眼中的薄怒,轉過頭看了她一眼,聲音柔和了些許。「你今日累壞了,趕緊去休息吧!院子自由我守著。」

「嗯!」紅玉還真的有些困了,連打了好幾個呵欠,對著他婉然一笑。「絕影大哥辛苦了!我這會兒先去歇著了!」

「嗯!去吧。」

紅玉起身,緩緩地踱回了屋子里,絕影隨即縱身一躍,飛上了屋頂,抱著劍靜靜地守著院落。

……

夜色,愈發深沉。

鳳王府,遠山居,靜謐之中,透著凌銳的肅殺之氣。

院子里,奴才戰戰兢兢地跪了一地,匐在地上心驚膽戰地大氣也不敢出。自從小王爺回到遠山居,就閉門不見任何人,就連送去的藥膳都擋在了門外,幾個侍藥的丫鬟眼觀鼻鼻觀心地候在門外,湯藥涼了又扯下,此時盤中的藥膳已是第五碗,而小王爺卻絲毫沒有半點讓她們進去的跡象,心里可真是擔心到了極致。

對于他們來說,這都已經是常事了,瑜小王爺性子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心情不好倒也是司空見慣。但縱然是習以為常,每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一幫子人總是要被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侍藥的丫鬟更是又急又怕,倘若要是讓鳳美人知曉瑜小王爺又不肯喝藥,定再要責怪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不會做事,耽誤的用藥,又免不了被責罰了。

不遠處傳來通報,花自清回了府,漫步踏進院子內,便見跪了一地的奴才,眾人不敢看他一眼,心虛得將頭埋得更低。

花自清冷冷地掃了一眼,眉心不由蹙起,冰冷的視線循上了那緊閉的門扉,又將視線落在那群奴才身上。

「這是怎麼了?」

「小王爺方才回府就將自己關進了書房,不肯喝藥,奴婢如何勸也不听,如今只怕是心情不好。」侍女戰戰兢兢回道。

「連這等事都做不好,瑜王府要你們這等愚笨的奴才有何用?!」花自清冷哼了一聲,眼含鋒利。

「花總管贖罪!」

花自清不耐地揮了揮手,顯然不想听這些說辭。「行了行了!都退下吧!」說罷,便兀自端起了盤上的藥膳。

眾人見此,連忙低身請安,如獲大赦一般齊齊地起身,弓著身子備身退了下去。

花自清走到門前,輕輕地扣了扣門。「王爺……」

……

他嘆息一聲,聲音微微抬高了幾分。「王爺,是我。」

屋內沉寂半晌,驀地傳來清冷的聲音。「進。」

花自清這才伸手推開了門扉,踏了進去。

偌大的書房里,並沒有掌燈,黑漆漆的一片,一室的清冷靜謐。

窗扉大敞,晚風從窗口拂了進來,掀起了緋紅的簾幔,翩然翻飛間,借著朦朧淒迷的月色,軟榻上隱隱一道斜倚而躺著一道人影,借著月光,隱約描繪那過分清瘦而優雅的身段輪廓,而軟榻邊,掉落著幾本撕爛的密件。

花自清看了一眼,心下了然,只怕邊關的幾個諸侯又給王爺受了氣,此刻只怕是心情不大好。

听聞動靜,男人的身姿微微一動,終是轉過了身來,微微地坐起了身來,斜靠在椅背,一襲烏黑美麗的青絲伴著他的動作微微在胸口漾開美麗的光澤,月光下,一張玄鐵面具幾乎遮去了大半容顏,唯獨露出半臉,看不清楚陣容,然當那一雙妖冶的眸子徐徐睜開,漠然的視線微凝,在他身上停駐,幽光漣漣。

他顯然是剛剛從夢中醒來,然而見他臉色不好,臉上是病態的瑩白之色,花自清卻是知道,小王爺方才又是做了噩夢。

幾年過去了,然而即便過去這般久,這幾年里,自從齊貴妃去世之後,小王爺卻總是被噩夢糾纏,每夜即便服下定心丸,也總無法安心。

恍惚間,整個屋子里的空氣都似是凍結一般。

「回來了?」納蘭修微微開了口,低魅的聲音略顯沙啞。

「嗯!從慕容府回來之後,奴才又上了幾家鋪子看了看賬目,回來晚了。王爺怎的不用藥?」

納蘭修半晌沒有開口,眼中似是難掩疲憊之色,坐在椅背上輕揉著眉心,冷冷地瞥向花自清手中的藥碗,面無表情地揮了揮手。

花自清心中無奈,卻又不好違了他的意思,便將藥膳放置在了桌上。

「看來又有人給王爺氣受了!」他不禁嘆道,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

「不提也罷,一幫廢物。」納蘭修頓了頓,隨即又看向了他,眸光不由得微微柔和了幾分,臉上的清冷難能可貴地褪了去。「去見過那丫頭了?」

花自清點點頭,回道︰「回王爺,見過了!」

「嗯。」納蘭修微微垂落了眼眸,窗外的月色透過雕木窗灑了進來,清冷的月輝映照了半壁屋落,卻襯不到他的眉心與雙眼,半邊面容隱匿在陰影中,叫人難以捉模情緒。

腦海中不禁浮現起那個丫頭清冷的面容,不知為何,單是想想,便覺得心間浮上暖意,驀地又想起她與他拌嘴時的那股嬌蠻勁兒,唇角竟情不自禁地淺淺彎起,勾勒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輕笑出聲。

花自清無意捕捉到他這一份笑意,不禁怔忡瞠目,心下不由嘖嘖感慨。

究竟有多久了呢,多久沒能見到王爺笑了?

那一瞬,花自清忽然想起了過往的許多事。

那時的王爺,方才年滿九歲,而他也不過是跟隨在齊貴妃左右伺候著的內務總管。

先前在齊貴妃在世時,小王爺便很得盛寵,方一出生,就被景元帝封為親王,滿朝震驚。

那個時候,小王爺固然年少,卻天賦異稟,才華橫溢,小小年紀便展露出與他年紀不符的成熟睿智來,因此景元帝十分寵愛他,于是幾乎滿朝上下都篤定王爺是未來儲君的不二人選。即便他的母妃母族勢力並不算多麼壯大,又即便那時候的納蘭辰母族出身顯赫尊貴,在後宮的地位也是遠遠不及王爺的。

再加上齊貴妃美貌艷傾天下,寵冠六宮,王爺的地位更是無可撼動了。

然而直到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深宮大火,一切都翻天覆地得變了。那些埋藏在後宮深處那些野心的枯椏漸漸復蘇,納蘭辰一黨勢力蠢蠢欲動。

自從齊貴妃病逝之後,景元帝曾一度承受不住痛失愛妃的打擊,整日沉浸在悲痛之中,甚至很長一段時間內臥床不起,不早朝,不理政,就連朝政也是太後在協理,垂簾監國。

也因為他整日靜養在養心殿,因此根本不知曉,那時僅九歲的小王爺在失去母妃之後,在皇室受到了怎樣的煎熬與屈辱。正因為景元帝悲痛之中無暇顧及,也正因為齊貴妃母族勢力卑微,甚至自身難保,更無暇照佛身在後宮的小王爺,鞭長莫及。

于是在那之後長達幾年的時間內,小王爺飽受凌辱與排擠,甚至一度在鬼門關游走。

如今京城里,人人口中的瑜王,無非是「殘暴無度」,「紙醉金迷」,「蛇蠍歹毒」,「驕奢yin逸」,印象中那「西涼神童」、「鬼才王爺」的光芒早已相去甚遠,然他們卻殊不知那僅僅小王爺只是為了在這腥風血雨的皇室之中如履薄冰的保護色。

為了能夠在人心叵測的皇室之中存活下去,王爺選擇韜光養晦,為了不成為太子眼中釘,他年紀輕輕,便已懂得收斂渾身的鋒芒與才華,為了讓皇室不再視他為皇位繼承的威脅,小王爺甚至不惜敗壞自己的名聲,承受著景元帝對他的失望,忍受著西涼子民對他的唾棄與辱罵,諷刺與羞辱。

花自清心中恍惚不已,他曾記得,他眼睜睜地看著幾個皇子將小王爺堵在後花園中,圍在一起對他拳打腳踢,傷勢重得命懸一線,他卻仍要強顏歡笑地面對每一張鄙夷的臉。

他曾親眼看著小王爺面色平靜地跪在納蘭辰面前,任其那些皇子對自己再三羞辱,肆意地將小王爺推搡在地,面對那麼多人猖狂而猙獰的面容,年少的他卻倔強得不願留下一滴眼淚。

他也曾看著王爺因為被其他皇室兄弟的排擠、陰謀、算計、毒害,幾天幾夜吃不上一頓安心的飯,險些活活得餓死在後宮之中,為了活下去,那幾年過得戰戰兢兢,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每當午夜夢回,看見的都是王爺站在破敗院落中那寂寥的背影。

他也曾看著王爺默默地站在寢宮門口,面無表情地望著那些太監與侍女闖入他的寢宮瘋搶一氣,甚至搶走了母妃留給他作最後念想的遺物,那時,他卻見到王爺的臉上竟流露出一絲詭異惡毒的笑容,甚至讓他覺得可怕……

直到那一日,他瘋了一般的一把火燒毀了尚書坊,從此便背負上了「廢物」的名聲,步履蹣跚地走到如今。

他告訴他︰「花自清,本王不準你背叛我。」

他也曾向他立下毒誓,「王爺,您放心!奴才定不負重任,死而後已,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然而在他傷重奄奄一息時,他卻說︰「死而後已?不,本王不準。」

他又命令道︰「本王要你好好地活下去,本王要你們活著,活著與本王並肩一起,看這天下,臣服在本王的腳下。」

——本王要你們活著,活著與本王並肩一起,看這天下,臣服在本王的腳下。

許是這句話令他看到了執著已久的未來,盡管他知曉,這是一條極為泥濘的路途,甚至一步錯,腳下就是萬丈深淵,萬劫不復。可他卻渾然不怕,只因這個男人,那一身傾盡天下的魄力與氣度,還因這個男人,有一顆比天下任何人都為堅韌的心。

不,是野心!

沒有人知道,那些年,王爺究竟是怎樣挺過來的。

更沒有人知道,那段艱難得如同地獄般的日子,王爺又是用怎樣的心情面對那一張張丑惡的嘴臉,任憑受盡那般欺凌與羞辱都不曾失去活下去的信念。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王爺庸庸無為,無能之輩,然而他們卻根本不曾看見王爺優雅微笑時的眼底,究竟是暗暗蘊含著怎樣的仇恨與嗜血殺戮,更不曾看見他那張面具之後又是隱藏了怎樣可怕的野心。

在尊嚴與活下去之間,王爺選擇了摒棄高傲,自尊,王爺也曾說過,縱然他到最後,只是一直卑微低賤的螻蟻,就算沒有強大的能力,沒有高傲的出身,但將來遲早也會有那麼一天,找準敵人的死穴,一口咬下。

一路走來,身後血跡斑斑,為了在皇室生存,王爺的雙手早已沾滿了罪惡的鮮血,可他從不畏懼報應,因為正是這樣冷漠殘忍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地獄。這個江山,風雨飄搖,誰主沉浮,卻不信弱者的眼淚!

他心中更清楚,唯有強者才能在這個世間立足,也唯有王者,才有資本制定這個天下的法則。

那些人又怎麼會猜到,就是這樣「懦弱」的廢物,手中掌握的權利卻早已無形之中宛若毒蔓一般延展,暗中穩穩地操控了朝野大局。

多少年了,王爺的臉上總是掛著從容爾雅的微笑,然而這張面具早已無法摘下,那份笑容里,有太多可怕的東西。野心、隱忍、算計、陰謀,笑意再深,卻終究是冰冷得毫無溫度,只有野心和算計,並無其他。

然而如今,第一次,這張面具竟然因為一個女子而出現了龜裂。花自清定定地看著納蘭修,望著他那一份直達眼底的笑意,有幾分玩味,有幾分寵溺,柔暖而深邃,花自清也難能可貴的感受到,王爺的心並不再像從前那般冷漠而無情,是有溫度的。

他心中有些不敢置信,從未見過王爺對誰人付諸這般柔情與縱容,心念間不禁因為這份觸動,掀起了波瀾。

在他的心底深處,因為王爺這一份難能可貴的笑意,竟讓他對慕容雲歌這個女子添了十分的好感。盡管不知這個少女的身上究竟有如何吸引王爺的魅力,然而只要是王爺喜歡的女人,他便無條件得認同!

花自清回過神來,不禁低聲感慨地道︰「王爺,奴才當真是好久沒見你這麼笑過了。」

「哦?是麼?」納蘭修緩緩地看向了他,劍眉輕佻,眼底流露出疑惑,「本王在笑麼?」

花自清重重地點了點頭,「是的!王爺,您方才笑了。」

不像從前那般或是陰冷,或是皮肉牽引的冷笑,而是出自內心的笑。

納蘭修眸光微怔,驀地斂眸微笑,指尖撫上了唇角那一抹仍舊翹起的弧度,笑意愈發深邃︰「的確是很久了。」

久到,他甚至忘記了該如何發自內心的微笑。

久到,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還會笑。

花自清緩緩道︰「王爺往後若是多笑笑,那該多好?」

納蘭修驀地收斂了唇畔的笑容,眼中又恢復了一貫的漠然,靜靜地看向他。

「你今日也見過她了,如何?」

花自清點了點頭。「嗯!見過了!不愧是王爺的眼光,雲歌小姐當真是不同于其他名門閨秀,既不矯情造作,又率真瀟灑,是女子中難得的真性情!這個小丫頭,叫咱家見了都心里歡喜!」

納蘭修聞此,眸光卻不禁微涼,冷冷道︰「本王的女人,用不著你歡喜,別老不正經的!」

花自清眉角微微一抽,不由得冷汗。他不過只嘴上說了句歡喜,王爺就這般冷了臉,莫非這就吃味了?看來他家王爺對這個小王妃當真是心里喜歡著的!

「王爺可莫要尋奴才玩笑了!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王妃的心思呀!」

一句「王妃」,甚得納蘭修的歡心,他臉上的神情這才柔和了些許。花自清又打量了一眼主子的神色,隨即說︰「今日太子也去了相府,睿王府的瑾世子也跟著去了,與之一起的還有四大門閥的幾位公子。」

「哦?景慕軒?他去是做什麼的?」納蘭修挑眉。

花自清微微襯了襯,隨即搖了搖頭說︰「奴才不知道,不過瑾世子似乎也對王妃上了點心,莫非瑾世子也在窺覷著王妃?」

納蘭修鳳眸輕眯。「他配?」

「呵呵!也不過是奴才心里猜測罷了!不過奴才倒看那個太子,顯然對小王妃心有不死!」

納蘭修擰了擰眉,卻沒說話,一臉冷冷清清。花自清看了看他的臉色,又緊接道︰「王爺今日可沒見著,王妃對太子說的那些話,伶牙俐齒的,叫奴才听了那個揚眉吐氣呀!」

「哦?」納蘭修低頭輕輕地撥弄著玉扳指,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太子都說了些什麼?」

「無非就是一些貶低王爺的話,小王妃可一直在幫襯著您說話呢!小王妃當真不同其他那些庸俗的女人,以貌取人,即便王爺如此名聲在外,小王妃也顯然不在意!奴才倒是看得出來,小王妃不像那些女人一樣是個趨炎附勢的女子!」

納蘭修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竟好似孩子一般的天真與知足,眼眸愈發柔和幾分。「本王看中的女人,此生就此一個。」

「只可惜……造化弄人。好好的女子,卻……」卻听花自清無比惋惜地感嘆。納蘭修冷不丁得斂去了笑容,冷冷地睨向了他,眼底即刻又恢復了一片清冷之意。花自清面色一白,自知錯言,表情有些僵硬得忙是住了口,低下頭沉聲道︰「奴才失言!王爺贖罪……」

「你知道就好!」他沉聲道︰「只不過是人雲亦雲,傳言多少可信?」

「是!奴才知錯!」花自清低著頭鄭重道。

納蘭修點點頭,驀地緩和了面色,輕聲問道。「她手上的傷可有好些?」

花自清張了張口,剛要回答,然而心下卻有詫異,王爺怎的知道慕容雲歌手上的傷?然而他卻又不敢多問起,只回道︰「傷得很重,小王妃卻說一點小傷,不值得掛心,便沒讓奴才多過問。」

納蘭修眉間微緊。「那個倔丫頭,定是沒讓大夫看過。」

「嗯!太子也說過要讓太子府的大夫替她看看,卻被小王妃拒絕了!」

「哼,那些蒼蠅,實在惹人厭煩了。」納蘭修听此,眸色更冷。

花自清點點頭道︰「王爺,哪日奴才便挑個良辰吉日,上慕容府議親,奴才瞧那太子似乎對王妃猶不死心,只怕心里還惦記著!」

納蘭修冷冷地垂落眼睫,眼底閃過一抹冷冽的寒光,唇角清冷勾起。「太子無非是想利用慕容府穩固儲君之位罷了,不用搭理。以太子的傲骨,不過便是想利用慕容相府而已。」

「嗯!」花自清又接口道,「太子還跟王妃說,王爺您對她不安好心,居心叵測,奴才還以為王妃也會听信他的話,卻沒想到王妃竟狠狠地駁回了他!」

「本王跟他不同。」納蘭修冷冷地扭轉著扳指,唇線冷硬,一雙鳳眸如墨玉般散發著幽暗的光澤。「本王還不需要利用女人來掌奪得這個江山!」

花自清怔了怔,那一刻心底不禁被他冷傲的話語所震撼,回過神來時,卻听他又道︰「這個天下,未來必將臣服于我。而她,只需要被我寵著就好。」

她只需要被他寵著,即便是無法無天,他也不會讓她受絲毫委屈!

「嗯!能王爺此般心意,是王妃的福分!」

「談不上福分不福分。」納蘭修微微支起身子,望向他道,「明日,你將玉脂膏送去給她。那麼好看的手,可不能就這麼毀了。留道傷,多難看。」

他不準許他的女人留下別人留下的任何痕跡,即便是傷痕,也不準許。

「是!」花自清心中暗暗感慨,這玉脂膏可是極好的東西,是用上等的天血蓮配以龍眼珠調制的,兩種都是極為罕見名貴的聖物,不但能夠滋補養顏,醫治傷口更是能起到驚人的藥效,單是一滴,便價值千金,即便是皇室中人,對此物也是求之不得的!

外人根本不知曉這聖藥如今還有流傳,在這世上玉脂膏也唯有瑜王府才能有一瓶,而王爺竟將這般稀有的聖物說給便給,看來……王妃在王爺心中的地位,他可得重新估量了!

花自清連忙道︰「明日奴才便將這玉脂膏送過去。」

「嗯。」納蘭修重又仰靠回了軟榻,慵懶地垂落眼簾,對著他冷冷道,「本王倦了,若沒什麼事,退下吧。」

「嗯!王爺還請好好歇息!奴才這就退下了!」說罷,花自清轉過身正欲退出去,卻一眼瞥見桌上的湯藥,又看向了納蘭修,終究是安不下心,試探著開了口,「王爺,這藥……」

沉寂半晌,卻沒有任何回應,許是懶得開口,就連眼楮都不曾再睜開,又想必是真的倦了,這會兒只怕是睡了過去。花自清無奈地長嘆一聲,就見他慵懶地側躺著,望著納蘭修過分單薄的背影,著實叫人心疼至極。然卻奈何不得,他只得將藥碗端起,退出了房間。

房門方才掩上的那一瞬,納蘭修緩緩地睜開了眼楮,余光斜挑,望向窗外,望著那沉寂的夜幕怔怔出神……

花自清方才出了遠山居,正打算去庫房看看賬目,然而方走幾步,便見一個身段妖嬈地女子靜靜地立在海棠花下,一身緋衣繚繞,身姿艷麗,見他走來,女子微微走了幾步。

花自清見到她,立即低頭恭敬道︰「鳳美人。」

「嗯,如今就你我,就省去這些禮節吧。」鳳傾打量了他一眼,忽然饒有興味地問,「這麼晚了,花總管才回王府,這是上哪兒去了?」

「奴才這是從慕容相府回來,今日去看望了一下瑜王妃!」

女子冷冷一笑。「瑜王妃?花總管,您可糊涂了,她這會兒還沒嫁入瑜王府呢,叫瑜王妃不覺得為時過早?」

花自清道︰「皇上既已賜婚,便是欽定的婚約,有皇命在,這婚約自然凡是都不能更改了,王爺也認準了雲歌小姐為瑜王妃,這稱呼也自是早晚的事,如今叫著自然也不嫌早。」

女子挑了挑眉,卻沒說話,花自清又是一笑,驀地淡淡地道︰「總好過有些人,出身卑微,即便伺候一輩子,也終究沒什麼名分,鳳美人,您說奴才說的可對?」

------題外話------

(☉o☉)鳳美人,你這是不待見雲歌嫁入鳳王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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