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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合墓

深夜,二更。

太極殿內,凌霽還在批閱著,身側無一人伺候,殿內的火炭熊熊燃燒著,暖意十足。

放下紫毫,端起還溫熱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還未將茶盞放下,殿門在此時被人打開,御台上的燭火隨著灌入的風晃了晃,抬眼看向門口站著的那道倩麗身影,凌霽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將茶盞放下,凌霽起身含笑問「你怎麼來了。」

話是問句,可凌霽根本就不是以疑問的方式問出,似是早已預料。

莫知言語氣恭敬但沒有行禮,上前行了幾步道「不是皇上叫臣妾來的?」

凌霽走向她,側頭一笑裝傻到底「何時?」

「得,你就裝吧。」這可是太極殿,這大晚上的,門外听候吩咐的內侍也總該有些,可她一路行來,別說人,就是連個影子都沒見著,不是他授意的,她能這麼大搖大擺的走進來?

何況剛才在門口的燕熙可是為她通報一聲的樣子都沒有裝呢,他這會兒倒是裝的挺像。

凌霽含笑走到她面前。

「你那兩下是拍假的?」白日在她宮門口那輕拍的兩下不就是告訴她夜半二更來找他嗎?現在是在這耍賴了?

凌霽看著她就笑笑,也不說話。

也就只有她能懂得他,不管是一句話語還是一個動作,都能瞬即明白,一點即通。

看他這態度,莫知言惱了「那當我沒來。」轉身便要離開。

「誒……是我叫你來的」見她要走,凌霽立馬抓著她的手臂,和聲勸道「別和我制氣呀。」

被他抓著行不了,也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讓她夜半來找他,于是莫知言轉身問「不知皇上叫臣妾來是何事?」

凌霽看著她,不直接說這個事,而是換了別的話題「你這稱呼叫的我不舒服,換一個。」

莫知言氣的快翻了白眼「我沒那麼閑,半夜三更的,讓不讓人睡了。」

就算她現在白日不用去給人請安了,早上能睡挺遲的,但不代表她夜半就不用休息了,要知道這二更可是人最好睡的時候。

凌霽看她如此,爽朗地笑了「好好好,不過開個玩笑,就當真了。」

「是,皇上你貴人不計較,我女子,難養。」凌霽繞來繞去就是不說重點,莫知言也懶得問了。

凌霽搖搖頭,有些拿她沒有辦法「嘖嘖,這話讓人听了,都不知道誰才是皇上了。」

「那也得我樂意和人家說呀。」賞他面子,她才和他斗斗嘴呢,莫知言一笑,御台上的燭火突暴了個花火「真的不早了,你到底有什麼事?」

冬日的夜半寒氣襲人,幸好是在內宮里,不然少不了要被凍到,時辰確實不早,凌霽看著她,正了色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白天不行?」莫知言眉心微皺,什麼事這麼神秘,還非要她夜半來。

已是夜半,再說,莫知言也不愛穿戴過于奢華繁瑣的飾物衣裝,所以發間也就沒有多少飾品,凌霽上前將她發間唯一幾樣小飾物一一摘下「低調些。」

「要出宮?」看凌霽這般慎重,莫知言心中一個念頭閃過。

凌霽輕應「嗯。」

莫知言突地一笑,又問「要出城?」

凌霽拿著飾物的手頓了頓,看著她,突感一句「你還真不是一般的聰明。」

莫知言還真不想說,就皇上您這麼小心翼翼,藏著掖著的樣子,人家還真不難猜。

燕熙不知何時已經進來,看到他,莫知言一愣,是他功力長進了還是自己變遲鈍了?

燕熙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將兩件毛裘大氅遞給凌霽,凌霽先接過一件,將它披到莫知言身上,仔細穿戴好,再接過另一件給自己穿上。

燕熙帶著兩人從一道側門出去,一路上別說內侍就是連個巡邏侍衛也沒有,真是低調安全的很,在內宮很偏僻的一道後門處,幾人上了馬車出了宮。

一路上莫知言沉默著,也不問他們是去哪里,凌霽閉目似在養神,剛才她進殿看他還在處理朝政的樣子,知道他有些累了,便不去打擾他,燕熙在前趕著馬車,更是不能影響,所以幾人就只是那麼干干的坐著。

出城的路上也平順的很,守城官兵沒有進行任何盤問就將他們放了出去。不知行了多久,在城郊一處偏僻的院落前,馬車停了下來,凌霽扶著莫知言下了馬車。

院門口有一人在門口候著,見著他們來,為他們開了門,燕熙和這看門人一同在門外守著。

凌霽領著莫知言進去,除了那個為他們開門的人之外,這大院里什麼人也沒有,四周靜謐的很。

「這是什麼地方?」莫知言終是忍不住問了凌霽。

凌霽也不說話,夜里黑,臉上表情也看不真切,只是一直牽著她的手向後院走去,莫知言能感受到牽著她的大手有些緊,緊的她的指節有些發酸。

看著眼前的大院落,莫知言也不去想凌霽為何反常,只調整了視線,讓眼楮更能適應這黑夜里的光線。

這後院有別于一般的後院,這後院很大,里面卻沒有假山花池之類,而是一大片空地,在空地的右前方還種植著一株小樹苗,樹苗不高,不粗壯,像是種下去的時日不長。

凌霽放開了她的手,莫知言緩緩往那樹苗走去。

天色已是大黑,又是樹苗,哪里看的出來這是什麼品種的樹,再說,她也不覺得凌霽是為了讓她來認這樹的品種的。

瞬間,莫知言心底莫名的漏跳了一拍,心里已經有些預感到凌霽今日的目的,還有這棵樹的寓意。

冬日夜半,冷風卷著些沙塵撲面便來,刮著臉側都生疼生疼的,可她都已經感受不到,怔在了那里,不敢再向前。

凌霽看她這樣,什麼也沒說,上前重新牽起了她的手,往前走。

被凌霽拉著,都不知道是怎麼走到樹苗前的,于樹苗前站定,眼底有些霧氣升騰起來。

「這……」看著眼前的一切,所有話都梗在了喉間,說不出來。

「這是夜雪和段谷天的墓,原諒我不能蓋墳壘,不能樹墓碑。」凌霽看著莫知言緩緩說著,莫知言能感覺到他抓著她的手有輕微的顫抖。

她預感的沒錯,這里確實是段谷天和夜雪的墓。

莫知言看著他,不解地問「夜雪不是應該入皇陵的?」

夜雪是以貴妃之禮入葬的,何況當時玄成皇也下令厚葬,他便是要先入葬皇陵才對,怎麼可以和段谷天一起葬到了這里?

凌霽看了看莫知言,然後看向墓碑,眼中意味不明「我找了另一具尸體代替了他,我知道他不願意一個人躺在那冰冷冷的皇陵,來這里他會高興的。」

那麼大的一片空地,只有這麼一株小樹苗,讓人覺得簡樸卻不孤獨,因為有相愛的人相伴身側。

凌霽喟嘆一聲,閉眼再睜「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樣了,他們生不能在一起,死後我希望能遵行夜雪的意思,不再讓他倆分開。」

遠離了冰冷的宮宇,死後的日子也不用陪在不想看到的人身邊,凌霽已為他做到最好。而且用這樹苗代替,將不會有人知道這一切,隱秘而又安全,這寧靜的生活將不會被破壞,他們一定會更希望這樣。

莫知言走向前,緩緩蹲下,伸手輕撫了還有些細小的樹干,眼圈已經微微泛紅「謝謝你為他們做的一切。」

樹苗不粗壯,到了這寒冬,枝葉也已經基本掉光,但那看門人定會遵凌霽囑咐好好照看這樹苗,來年定會郁郁蔥蔥。

凌霽抬眼望向遠方,話語更是飄得更遠「我做的這些算的什麼。」

他們對他從沒有過怨言,他也已經盡力做了很多,做到最好,誰都不會怪他,怨他。

他願意為他們做這一切,她就該謝謝他「謝皇上成全他們。」

一听莫知言這樣說,凌霽一下子冷了下來「你這稱呼我真不愛听。」

沒想到他如此較真,莫知言無奈,只好換了稱呼「好,謝謝你,他們也會謝謝你。」

凌霽低頭看向她,眼神溫柔,話里有話「我希望你謝我,他們還是不要來了。」

「這話慎的慌。」冷風刮得更猛,擦過臉頰,莫知言不自覺的抖了抖。

凌霽嘴角一勾「你也覺得?」

你覺得還說?

莫知言語塞,轉頭看向他,換了話題「有準備什麼祭拜的物品嗎?」

凌霽兩手一攤「我沒有準備祭品。」

這夜半的要是有什麼火或煙冒起來總是太過高調,再說,段谷天和夜雪又怎麼會是在意這些東西的人呢。

「他們不會介意的。」莫知言回頭道「咱們陪著他們說說話反是更好。」

凌霽低頭看著她,溫暖一笑「那你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與他們說說。」

「自然。」莫知言在樹苗前緩緩坐了下來,開始和樹根下的兩人講了起來。

「天哥,夜雪的箜篌彈的不錯,有空讓他多彈給你听听。」

「哦,這事你肯定知道,真不用我多說。」

「你知道嗎?豐佑當上南詔王了,我們的意思是等香香過了及笄,就可以為兩人行大婚了。」

「還有……」

凌霽听著她絮絮叨叨地說著,也不插話,走到一側靜靜站著,就這麼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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