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多麼諷刺!

明明她才是這個王府的女主人,可是她卻進不去夫君的院子,而蕭芳菲,卻如入無人之境,那些吃里扒外的看門狗,是不是被蕭芳菲那張狐媚臉迷得不知東南西北,連阻攔都沒有。

盡管知道如果沒有龍希寧的授意,蕭芳菲是不可能隨意出入寧華院的,可是蕭芳蕊卻把錯誤怪在了蕭芳菲和兩個侍衛頭上。

感受到蕭芳蕊身上散發出的濃濃郁氣,紫鵑屏住呼吸,盡量將自己透明化。她想到自己方才和蕭芳菲說的話,忍不住害怕地顫抖。

「等他們離開,你就去告訴王爺,蕭芳菲在府外看到男裝打扮的夏楚悅,不小心在我那里說漏了嘴。」

突兀的女聲嚇了紫鵑一跳,她迅速抬頭看向蕭芳蕊,見她目光森冷,不禁打了個寒顫,反應過來是在和自己說,想也不想地點頭。等回過味來要反悔已經遲了,而且即便方才沒有答應,她也不得不听令行事。

只是……類似嫁禍的事會不會惹禍上身?紫鵑很想說不,但她不敢。只得看著吩咐完後揚長而去的蕭芳蕊,苦水滿月復。

……

最近幾日,府中怪事連連。

先是有人在水井邊發現血跡,緊接著又在廚房發現無緣無故死去的雞鴨,然後王府里便開始流傳鬼怪之說。月前,王府一處破落院子驚現一丫鬟的尸體,面目全非,渾身是傷。很容易讓人將兩件事聯系起來,都說是丫鬟慘死,冤魂不散,前來尋仇。

管家放話壓制,但是卻止不住流言。這事鬧到龍希寧那里,引起勃然大怒。王爺要徹查此事,抓住散播謠言的人。夏楚悅听說此事後只是付之一笑,並未放在心上。沒想到這事愈演愈烈,竟然會波及到她。

「清掃?」看著堵在院子里的十來個人,夏楚悅淺淺一笑,只是這一笑含著無盡的涼意,仗著人多勢眾的丫鬟奴僕偏生心生退卻之意。

「海棠苑廟小,容不下那麼多人。」她細眯起眼,危險地掃射著將露天院子擠得水泄不通的下人,說是清掃,不如說是搜查。

以她對龍希寧的了解,可不認為他會是個迷信鬼神的人,居然請來驅鬼道士,做法士三天,而在做法士之前,必須先對整個王府進行一次徹底的大掃除。他是對她起疑了嗎?

想到正房那個地道入口,夏楚悅心中微起波瀾,雙眉不由得輕蹙。看在他人眼中,則是生氣的表現。

那些下人都是寧華院里過來的,當初夏楚悅有一段時間居住在寧華院,對這些下人從未冷面厲聲過,或者說她從來未把精力放在他們身上,因此雖听說過夏楚悅這個王妃不好惹,卻也沒當回事。

不曾想,他們奉王爺之命前來清掃海棠苑,居然會受到這位不受寵王妃的冷眼。一時間全僵在原地,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回去跟龍希寧說,海棠苑很干淨,不必他操心。即便有不干淨的地方,有我鎮著,那些妖魔鬼怪也不敢來打擾。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若是做賊心虛,不如把住著的寧華院里三層外三層仔仔細細打掃幾遍。」

話音未落,眾人齊齊倒抽涼氣。

誰敢把話傳到王爺耳里,那是不想見明天太陽了吧。

「還不滾!」夏楚悅雙眉一凝,冷聲喝道。

那一喝,氣運丹田,聲如洪雷,把下人們嚇傻了。看王妃長得清秀縴弱,話音出口,竟然彪悍至斯!

看夏楚悅有再來一吼的架勢,眾人趕緊灰溜溜地跑出海棠苑,回去復命,不過他們不敢將原話帶到,而是用委婉的語氣告訴龍希寧,他們被王妃趕出院子,理由是她不怕鬼。

龍希寧聞言,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看到戰戰兢兢站在面前的家丁,低哼一聲,「你先退下。」

不怕鬼嗎?他眯起銳利的眼楮,看著地面的光影。

是不怕鬼還是心里有鬼?

嗤笑一聲,他從寬大的坐椅上站起身,「本王倒要看看海棠苑有多‘干淨’!」

……

「王妃,請喝杯茶。」待那群奴才離開,紫竹立刻貼心地雙手奉上一杯熱茶。

夏楚悅低頭瞟了一眼,「我不渴。」

「王妃還是喝點潤潤喉吧,剛才一聲吼,嗓子會不舒服的。」紫竹心有余悸地說,她原是站在夏楚悅身後,默默堅守著海棠苑,哪里想到平時冷冷清清的主子咆哮起來絲毫不遜于人,不,比別人更加具有震懾力。

夏楚悅失笑,感情是擔心她嗓子扯壞了。不過是喊了三個字,要在以前,那不過是過家家,在部隊里,比這更聲嘶力竭的吼聲比比皆是,她那‘還不滾’三個字,真算不得什麼。想著想著,她嘴角的笑意頓住。怎麼又想到前世的事了。

「王妃!王妃?」

「嗯?」夏楚悅回過神來,挑眉把向紫竹。

「王妃沒事吧?奴婢喊了您好幾聲,您都不回應。」紫竹擔心地看著她。

「以後別叫我王妃。」

「啊?」紫竹一愣,被對方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搞糊涂了。

「以後別叫我王妃,听著不舒服。怡香閣那個讓自己的婢女喚其王妃,我可沒跟別人同名的愛好。」其實稱呼對夏楚悅來說只是一個代號,無所謂是什麼,只是別人也叫王妃,而且還都是「寧王妃」,她即便不介意也難免不舒服。而且這頭餃,還真沒有值得她高興的地方。

「可是不叫王妃叫什麼?」

「叫名字,或者叫小姐。」雖然‘小姐’在現代不是什麼好詞,但在這個時代是不會有歧義的。

「那奴婢以後私底下叫您小姐,外人面前仍是叫王妃吧。」紫竹從善如流。

「好。」夏楚悅剛答應,忽然察覺到不遠處傳來一道灼熱視線,抬頭看去。

英姿挺拔,容顏冷俊,不是龍希寧又是誰?夏楚悅有些驚訝的龍希寧,他到了多久?

「呵,既然你不喜歡‘王妃’這個稱呼,不如和蕭側妃對調一下。在王府,你是夏側妃,蕭氏則是王妃。出了王府,你依然是王妃,她是側妃。」龍希寧皮笑肉不笑地說完,停頓一下,似征詢般地問,「王妃,錯了,是夏側妃,不知夏側妃以為本王的建議可好?」

呵,原來已將她和紫竹的話听去了半數。那目光的穿透,也是他有意為之吧,否則她也察覺不到。思及此,夏楚悅的眸光暗沉幾分,龍希寧的實力在她之上,她從來沒討到便宜,除了成親那夜他醉酒大意。

「夏側妃不出聲本王就當是默認,那麼以後便這麼定了。」一雙如鷹般凌厲的狹眸緊盯著夏楚悅,薄削的唇瓣動了動。

「側妃與正妃有差別嗎?」夏楚悅冷笑一聲,‘夏側妃’?他倒是叫得順口,有本事上奏皇帝,讓其下令廢了她這正妃之位。

似是看出夏楚悅心中所思所恥,龍希寧臉色微變,「對你來說確實沒有差別。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連替本王提鞋都不配。」

「王爺若想找個提鞋的,不如去蕭府。」

「你說什麼?」龍希寧瞬間沉下臉,雙目如刀,閃過凜冽寒意。前一刻還在院前的身體,一眨眼已經閃至夏楚悅跟前。

「王妃。」紫竹心憂夏楚悅的安危,上前想擋住龍希寧,倒是忘記剛才和夏楚悅的口頭約定。

「滾開。」龍希寧此時滿心思都被夏楚悅口中的‘蕭府’兩字佔據,哪里有心思和一個低賤的丫鬟浪費時間,直接展臂揮開紫竹。

紫竹被他退得往邊上倒去,身體即將倒地時,手掌險險撐住地面,有了沖緩,總算沒有摔傷,這多虧前幾個月夏楚悅的強化訓練。

夏楚悅看她無甚大礙,便把所有的精力集中在應付面前這個隨時可能會爆炸的男人身上。

他離她很近,近到她能夠听到他呼吸的聲音,潮氣噴在她臉上,她難受地往後退了兩步。

龍希寧本是被她那兩字弄得失了陣腳,此時見到她逃避的動作,憤怒的理由似乎一下子變了。他緊跟著上前兩步,夏楚悅的步伐沒有他的大,于是原先兩人還有些距離,這一退一進,倒是將兩人緊緊粘在一起,幾乎要貼在一塊兒了。龍希寧狡猾地抓住夏楚悅的肩膀,讓她再不能後退一步。

「放開。」夏楚悅冷冷說道。

她面容清冷,眼楮漆黑明亮沒有一絲溫度,兩片薄薄的粉紅色唇瓣微不可見的動了兩下,吐出兩個不怎麼動听的字眼。

龍希寧心髒猛地劇烈收縮,瞳孔亦是內斂了些,曾經出現過的情緒似乎又涌上來,陌生而熟悉,他唇角斜勾起,冷俊的面龐並未因此柔和,反而多出一抹捉模不定的邪肆,「不放。」

夏楚悅呼吸一滯,睜大眼楮瞪著他。

龍希寧什麼時候也開始說那麼無賴的話?

「你的身體很僵硬。」龍希寧低頭靠近她,熱氣全灑在她敏感的肌膚上。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臉,看到她玉頸上的青筋,看到她瑩白如玉的耳垂,甚至腮邦微不可見的絨毛。

這樣近距離的觀察令他心里升起淡淡的陌生的感覺,一直都厭惡她,排斥著她,從未仔細觀察她的長相,細看之下,才發現她的皮膚很好,光滑細膩,瑩白如雪。

夏楚悅可不知龍希寧的心思,如果知道,定會毫不客氣踹他幾腳罵他**。掙月兌不開他的束縛,他過分曖昧的動作令她厭惡地撇開臉,龍希寧只能看到她嘲諷似的勾起的嘴角。

「那是因為被惡心的東西踫到了!」

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將龍希寧氣得火冒三丈,然而他眼中慍怒一閃而過,低低哼了一聲,一反常態的沒有像往日那樣大發雷霆。

夏楚悅正奇怪著,就見龍希寧緩緩抬起臉,露出一抹邪氣逼人的冷笑,一只有力的大手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掰正,讓她的眼楮看著自己。

夏楚悅的緊緊地皺在一起,眼中毫不掩飾的憤怒和厭惡。

前世,三五個大人也不會是她的對手。雖說男女天生有別,但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她,力氣比普通男人還大,就算是羽林中,也有許多弟兄不是她的對手。

可是她如今的對手是龍希寧,一個古人,而且是有著深厚內力的古人,她又沒有前世的爆發力,不得不處于被動的局面。

這樣的感覺對于驕傲的她來說無亞于侮辱,在羽林中被笑稱為女王的楚悅,何時這麼憋屈過!

龍希寧將夏楚悅雙眸的不甘、憤怒、懊惱……全都看在眼里,他不怒反喜,他見慣了她冰冷淡漠的模樣,總是板著張冷臉,要不然就是對他冷嘲熱諷,怒目而視,感情如此豐富的眼神可是少見,而讓她露出那麼復雜表情的人是他。

想著,他嘴角情不自禁噙上一抹淺笑,整張臉頓時柔和下來。

夏楚悅心里不甘,忽然瞧見這廝破天荒的微笑,沒有見鬼的表情,反倒怒從心起,雙眼細眯成線,冰冷的聲音足以凍壞一切,「龍希寧,你放開。」

「我說了不放。」龍希寧也跟她擰巴上了,捏住她下巴的手松開,指尖滑過她的尖尖的下鄂,輕撫而上,摩挲著她的臉頰,眉毛,眼楮……粗糲的指月復和細膩的肌膚反差極大,龍希寧只覺得手指下的觸感光滑如綢,而夏楚悅卻覺得像是有只毛毛蟲爬到臉上那樣惡心。

混蛋!沉穩冷靜的夏楚悅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自以為在心底咒罵的粗話早隨著她的怒火噴出口,龍希寧先是一愣,隨後嗤笑一聲,笑聲里多出了一點兒暢快。

這無疑是對夏楚悅的一種挑釁,一種嘲笑。她故計重施,抬膝頂他,被他雙腿輕巧地夾住,她彎起手襲擊他的胸口,被他兩肘牢牢夾住,她低頭咬他落在她肩膀上的一只手,被他另一只手捏緊下巴,迫使她的嘴巴張開,別說咬人了,連合上都難。

她的掙扎在他看來就像是兒戲,他冷俊的眸子里透露出這層意思。

夏楚悅冷臉瞪他,她和龍希寧的差距比她一直認為的更大,大到她竟連一絲反抗能力都沒有。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涌上心頭,難道她要一直做那墊板上的魚肉,任其宰割嗎?

不可能!

就算拼個魚死網破,她也決不會听之任之!既然武力不敵,那就智取,她好歹也混過雙料博士,還不信就贏不了一個古人。

此刻兩人的姿勢十分親密,親密到令人臉紅心跳。紫竹在旁邊一直插不上話,看到王妃被王爺制服,想上幫忙,被冷眼一瞪,膽兒立刻縮到角落里不敢冒出,只能干著急,此時見到兩人那曖昧的貼合,一張小臉似燒著般火紅一片。此刻,她忽然想起王妃和王爺是夫妻,若他們在一起……

夏楚悅眼簾低垂,長長的睫毛在眼帶下方投下兩道陰影,將她眸子里的所有情緒遮掩。

冷瞪自己的黑眸忽然垂下,龍希寧愣怔一下,她這是……害羞?

他也發現了兩人親密的動作,她嬌小的身體幾乎要嵌在他身體上,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溫度透過幾層衣料傳到自己身上,本來並無他想的龍希寧忽然有些心猿意馬,清明的眸子染上幾許灼熱。

突然,一道清冷透著少許嫵媚的柔和嗓音響起——「王爺。」

龍希寧雙睫微顫,呼吸出現片刻的紊亂。

夏楚悅看著地面,嘴角輕翹,眼里含著無窮的寒意。

「王爺抱得那麼緊,莫非是看上我這只‘破鞋’了?」她邊說邊抬起頭,眉毛輕挑,嘴角微不可見的弧度含著一絲譏誚,漆黑的大眼似笑非笑。

瞬間,所有的旖旎如同泡沫一般在空氣中破裂消失。

龍希寧臉上的柔和同一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心里的那份悸動再次被他自己壓下。

「嗤,你倒是自戀!」他怪里怪氣地嗤笑一聲,「放心,我就是喜歡阿貓阿狗也不會看上一只破鞋的。」

「既是如此,王爺緊抓不放是為何?或者王爺只是面口不一,心里其實已經愛上我,只是拉不下臉來承認?」夏楚悅反唇相譏。

龍希寧臉色變了再變,該死的,他方才居然會對她有感覺,這個毫無羞恥的女人,他怎麼可能會喜歡!

他像是躲病毒一樣迅速甩開她。夏楚悅全身受制,他抽身離開,她沒有支撐點,便身體不穩。紫竹及時扶住她,心里還詫異地想著,看來王爺和王妃天生不對盤,才好沒一會兒,就又土崩瓦解了。

夏楚悅站穩身子,臉上恢復往日的從容,「呵,王爺變臉速度比翻書還快。」

「彼此彼此。」龍希寧繃著面皮冷聲反擊。

紫竹看著二人的拌嘴,覺得牙都酸了。

「王爺請回吧,恕不遠送。」夏楚悅擔心龍希寧再有什麼反常的舉動,直截了當地下逐客令。

龍希寧又一次被她氣得橫眉豎眼,真的就拂袖離開了。然而走到門口,他突然想到此行目的,身形霍然一頓。轉身冷冷笑道︰「險些被你糊弄過去。」

夏楚悅皺眉看他。

龍希寧掃了眼四周,「夏側妃的架子太大,本王不來,他們都不敢動這里了。」他聲調陡然提高,「你們站在外面干什麼?還不進來‘打掃’!」

話音剛落,十多個下人魚貫而入,正是之前被夏楚悅趕走的人。

「每個地方都給本王仔細地打理干淨了,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本王要海棠苑和新的一樣。」龍希寧繼續道。

夏楚悅雙眉緊蹙,雙掌中滲出細汗。若說她還能佯裝鎮定,那紫竹的功力就差許多,龍希寧輕易從她臉上看到了緊張。

看來海棠苑真的有‘鬼’!龍希寧暗忖。

十幾個下人把不大的海棠苑瓜分完,認真地開始「打掃」。夏楚悅、龍希寧和紫竹三人仍站在院子中央,位置都沒變過,似乎形成對峙局面,看誰先沉不住氣,誰就輸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紫竹緊張得冒汗,此時已是初秋,天氣轉涼,可見紫竹心里壓力有多大。夏楚悅心里也不平靜,那地道入口就在她的房間,如果細心些,可能就會發現桌底下地板與其他地方的不同。然而越緊張,她表面就顯得越加平靜,這是前世二十年養成的習慣,時刻保持冷靜的大腦和沉穩的表情。

已經過去一柱香時間,龍希寧目光掃射著夏楚悅主僕二人,不由嚴聲斥責︰「海棠苑下人越來越沒規矩了,本王來此許久,難道沒有一個懂得奉茶的嗎?」

海棠苑也就夏楚悅主僕三個以及龍希寧派來的一個丫鬟,那丫鬟早就帶領著幾個下人進去夏楚悅的房間忙乎了。冬青在廚房劈柴挑水,沒有夏楚悅的吩咐,不敢隨意出來。因此,龍希寧這話分明是在暗暗指責紫竹。

紫竹身子猛地一哆嗦,不知是被龍希寧的突然出聲嚇到,還是心虛顯形。

她偷覷夏楚悅一眼,趕緊跑去小廚房里燒水。

坐在石凳上,喝著熱茶,吃著點心,龍希寧悠哉得讓人嫉妒。不過夏楚悅覺得他那大爺形象很欠揍。

期間,紫竹端茶倒水的時候,手指不由自主地顫抖,落入龍希寧眼中,便是做賊心虛,更加肯定自己心里的猜測。然而當結果出來時,卻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海棠苑被清洗打掃得一塵不染,夏楚悅的房間尤其干淨,如果把門窗刷上漆,和新房也沒多大差別。

得知結果後,紫竹訝異的同時大大松了一口氣,夏楚悅眼里迅速閃過一抹異色,然後不動聲色地看著龍希寧。

「可都仔細清掃了?每一個角落,地上房梁,櫃子床下桌角。」龍希寧愣怔過後,低沉地問。

「是。」被派到海棠苑當差的丫鬟玲瓏肯定地答道。

「其他地方呢?」龍希寧又問。

其他幾人也紛紛表示肯定。

「如果本王沒記錯的話,海棠苑屋後有一片林子,可有人去看過?」

十幾人神情俱愣,雖知王爺的本意不在于打掃,但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海棠苑這幾間屋子,誰都沒想過要去檢查林子,畢竟林子除了樹就是草,能藏什麼東西呢。

看到眾人的表情,龍希寧知道自己猜對了,果然沒人去林子里看看。越容易被人忽視的地方,往往越有貓膩。他深深地看了夏楚悅一眼,起身親自前往林子。

一溜人跟在他後面。夏楚悅落在最後,她要看看龍希寧猜測落空後的錯愕表情,一定非常有趣。

林中以八稜海棠為主,碩大的綠葉,鮮紅的海棠果,遠遠望去,紅綠一片,甚是喜人。疏于打理的緣故,地上堆積了不少枯葉,腳踩在上面發出沙沙的聲響,林子不大,一覽無余。若說要弄個什麼機關陷阱,也只能是在落葉鋪蓋著的地面下了。

龍希寧無暇欣賞美景,看向滿地的枯葉,冷淡問︰「地上的葉子是不是太多了?」

下人們會意,立即有人拿來大掃帚和畚斗,以及裝落葉的籮筐,等落葉都被清理掉後,露出青黃交加的地面,泥土地表面長著綠色的雜草。

龍希寧背著雙手踱步走過,在海棠林里繞了三圈,最後自然是無所收獲。

夏楚悅雙手抱胸站在林子入口,神情冷淡,眼里含笑,沒有溫度的笑看起來格外刺目,龍希寧沒找到什麼可疑之處,又見她如此,心里不免生出薄怒來。

此時再想想他這些舉動,興師動眾,貴為王爺,一府之主,竟然操心此等小事,若傳入外人耳中,恐怕又要招來閑話。

他用手抵著唇,輕咳兩聲,故作沉穩道︰「身為王府下人,莫要忘記自己的本分,若事事都要本王操心,王府還養你們干什麼?以後不要再讓本王親自督促,明白了沒?」

「奴婢/奴才明白。」

龍希寧放下手,背于身手,走到夏楚悅身邊,側眸瞥了她一眼,唇瓣微動,最後並未發出聲來,越過她徑直往外走。其他人等龍希寧走遠,向夏楚悅行禮告退。

丫鬟玲瓏走在最後,她似有若無地看向夏楚悅這邊,而夏楚悅正好看過去,玲瓏並未像其他下人那般慌張別開視線,她鎮靜地和夏楚悅對視一眼,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王妃,奴婢先行告退。」

海棠林里只剩下夏楚悅和紫竹,頓時安靜下來,只余樹葉輕響。

夏楚悅挑了挑眉,「她叫玲瓏?」

紫竹道︰「嗯,已經來海棠苑好一陣子了。」

對于龍希寧安排到海棠苑的丫鬟,夏楚悅以前沒有太在意,想來這個院子的下人,除了冬青紫竹外,都是龍希寧的眼線,只要她自己小心點,不露出馬腳,他們在海棠苑也就和普通下人一樣。按理說,玲瓏是龍希寧的人,龍希寧想找她的碴,玲瓏應當一馬當先,身先士卒,怎麼會沒發現屋里的機關呢?難道說自己的運氣太好了?

夏楚悅回到屋中,讓紫竹守在外面,在屋里鎖上房門。確認周圍無人監視後,她的視線落在地面上。

看到干淨得不染縴塵的地板,夏楚悅臉上露出錯愕表情,迅速走至桌子旁,伸手在桌底下的地板上模了一下,看著手指干淨如初,夏楚悅雙眉微微一皺,顯然此處也被人打掃得很干淨。

她又曲指在上面輕扣兩下,不太厚實的聲音響起,那些人有龍希寧的授意,怎麼會忽略到這里的不同。

百思不得其解,夏楚悅站起身環視四周,眼里猶帶著疑惑。

忽然,一雙冷靜的眼楮浮現在腦海中。

玲瓏!

不知為何,夏楚悅覺得此事和那個叫玲瓏的丫鬟月兌不了干系。

能夠被龍希寧派來此處,想必深受其信任,地位應該也是不低的,從之前的畫面看,其他下人對她隱隱有恭敬之意。

如果玲瓏動了手腳,或者想要掩蓋此處的異樣,不是不可能的。可是,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不是龍希寧的心月復嗎?

以為自己找到答案,結果卻引出更大的迷。

夏楚悅用指月復揉了揉眉心,輕輕呼出一口氣。不管怎樣,至少今日一劫算過去了,不過這個地道,不能再維持現狀,起碼不能再連到萬木的宅子,否則讓龍希寧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還有一點讓她不解的,龍希寧做什麼事都有原因,不會無緣無故跑來搜她的地盤。且看他篤定的模樣,似是確定她房中藏有貓膩,要不然也不會在一無所獲時露出那樣吃驚的表情。

究竟是他疑心太重,抑或自己哪里露餡了呢?

一時之間夏楚悅也理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她明白,自己需要更加小心謹慎,稍不留意,後果不堪設想。她權勢不如龍希寧,自身實力也無法與之對抗,既然暫不能擺月兌現在的身份,就要努力提升自己的實力。

可是練武非一蹴而就,而且自己會的那些雖然技巧豐富,在絕對實力面前,卻如同小孩,不堪一擊。

也許,她得去找個高手來修修古代的內功?

……

龍希寧無功而返,卻決不善罷甘休。夏楚悅發現,海棠苑的守衛更加森嚴,連龍希寧的貼身侍衛也常常出現在附近。本打算出去一趟,解決地道問題和找個師傅學內功的計劃都耽擱了。

眼見著日子這樣一天天過去,終究不是辦法。

得知龍希寧悄悄出府後,夏楚悅決定偷偷溜出去,因為她發現展翼不在附近,大概同龍希寧一道去了。

事情的進展比她預想要順利得多,從地道里直接進入萬木的宅子,吩咐萬木另外把地道的出口挖在鮮少人出沒的地方,再把他家的出口堵住。

萬木自是不解,雖然他從來沒有穿過地道去王府找夏楚悅,但是地道出口就在自己家里,萬木總覺得這樣自己離她比較近,心里莫名安定。如今把出口設在公共場合,若是不小心被人知道,她豈不是會遇到危險?

夏楚悅沒有太多時間和他解釋,冷下臉來告訴他這是要求,不是請求。

萬木只得無奈點頭,答應等她走後就暗中安排人去挖地洞。接著夏楚悅又把自己想學武的念頭告訴萬木,萬木沒有學過武功,以前看夏楚悅身手不凡,以為她算得一方高手,沒想過她竟然只會拳腳功夫,于是答應她會去找人教她。

有了萬木的保證,夏楚悅十分放心,詢問幾句鳳凰閣的事,就匆忙離開。萬木看著行色匆匆的主子,濃眉深深皺起,自己能力終究有限,只會打理酒樓,算算賬,幫不了小姐的大忙。

回到海棠苑,才過了半個時辰。夏楚悅叫來紫竹尋問兩句,听說蕭芳蕊來過,但被紫竹擋在門外,許是前幾次苦頭,蕭芳蕊收斂很多,不再仗著龍希寧的寵愛,盛氣凌人,目中無人了。

說到恃寵而驕,也得有資本。

最近龍希寧似乎不再往怡香閣跑,怡香閣冷清很多,下人私底下傳蕭側妃失寵。

那日龍希寧在海棠苑的一番言論,最終沒有落實,也沒有傳出去,夏楚悅依然是王妃,不管在府內還是府外。

這倒是出乎她的預料,她也不知龍希寧在搞什麼鬼,或許龍希寧覺得這法子對她來說無關痛癢,便不想憑添麻煩,成為詬病吧。

「玲瓏呢?」自從對玲瓏起了疑心後,夏楚悅對她多加關注,也讓紫竹多留意。

紫竹一听往身後看了看,納悶道︰「奇怪,好像她剛才還在眼前晃悠,怎麼突然不見了。」

聞言,夏楚悅皺皺眉,和他們不同,玲瓏是龍希寧派來的人,可以隨意出入海棠苑,莫不是她知道自己出了府,溜出去找龍希寧告狀?

心頭莫名一緊,就在這時,玲瓏的聲音傳來——「王妃,奴婢給您買了些半閑居的點心,要用些嗎?」

玲瓏提著一個精致小巧的三層屜籠,站在門外,敲了敲門,笑意盈盈地問。

夏楚悅挑起細眉,略帶不解地看向她︰「你特意去買的?」

玲瓏略低下頭,似有些害羞,「不是,剛好路過。」

夏楚悅並不信她的話,半閑居的糕點有價無市,都要提前排隊,去晚了很難買得到。上次龍希寧為了博得美名,沒少派下人往那邊跑。可以說一糕難求,玲瓏如果只是剛好經過,哪里能買得到。

她帶著深意的目光直直落在玲瓏臉上,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龍希寧早已取消下人替她買點心,買漂亮衣服的命令,玲瓏不可能不知道。難不成玲瓏有事求她?

心思百轉間,玲瓏已經跨過門檻走進來,把食盒放在桌面上,雙手放在漆著紅邊黑漆的盒蓋上。

「我不餓,你自己吃吧。」不等玲瓏下一步動作,夏楚悅淡漠地道。

玲瓏手一頓,抬眸定定看著她,眼里含著一絲委屈,「王妃,您就吃點吧。」

夏楚悅雙眉微蹙,這是什麼情況?怎麼弄得自己欺負了她似的。

紫竹因為夏楚悅之前的囑咐,覺得玲瓏包藏禍心,老早就看她不順眼,此時忍不住出聲冷嘲熱諷,「玲瓏姑娘,誰不知半閑居的糕點有多難買,你路過都能買到,別是買的半閑居旁邊的吧。就算真的買到,我們小姐也不一定要吃。你自做主張,王妃沒怪已是開恩,你委屈什麼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欺負你,憑白遭人非議。」

其實紫竹本性不壞,就是心直口快。她十分痛恨那些懷有目的接近夏楚悅的人,用她的話說,那些人就是黃鼠狼,沒安好心。從這一點來看,紫竹確實是個忠心耿耿的屬下,也是個耿直的人。

因此,夏楚悅不置可否地听著紫竹的嘲諷,似乎想看看玲瓏會不會知難而退。不過,她這個希望恐怕要落空了。玲瓏並未理會紫竹的譏諷,她收回臉上故作的委屈,雙手將食盒蓋子打開,一股桂花的香氣瞬間飄散出來。

夏楚悅神情微滯,目光落在食盒上,一盤精致的桂花糕擺在白色的瓷盤上。晶瑩剔透的糕身點綴著黑色的芝麻,彌漫著濃郁的桂花香味兒,看起來格外誘人。

紫竹忍不住吞咽口水,諷刺人的話隨著唾沫咽進了肚子里。

「王妃,嘗嘗吧。」玲瓏淡淡一笑,雙手將準備好的筷子遞給夏楚悅。

夏楚悅沒有接,而是直接伸手探向食盒,大拇指和食指齊用,拈起一塊,桂花糕是溫熱的,估計剛做好就送了過來。

她將其放到嘴邊,咬了一口,門牙剛領略到松軟滋糯的質感,舌尖迅速敏感地接受到甜絲絲的訊號,莫可言狀的清香在口腔里恣意振蕩。這桂花糕做得極是地道,桂花清香,入口化渣,油潤不膩,吞咽酥滑,甜中有咸,香里帶涼。

她忍不住又咬了一口,濃郁的桂花香味充斥著口腔。她並不是一個貪嘴的人,對于吃食向來不挑剔,然而此刻,不過片刻功夫,就吃了兩塊桂花糕。

紫竹在旁邊看得唾沫分泌,想來極是嘴讒。

夏楚悅終于想到了別人,擦了擦嘴角,淺笑著打趣︰「看你那眼讒勁兒,不知道的以為是我這當主子的虐待了你,沒讓你吃飽飯呢。」

紫竹聞言小臉一紅,低嗔道︰「王妃!」

「吶,喜歡就拿去吃吧,順便分些給冬青。」夏楚悅看著頂層的桂花糕笑道。

「啊,王妃不吃了嗎?」

「王妃!」

紫竹和玲瓏同時出聲,俱是一臉驚訝,不同的是紫竹眼里閃現驚喜,而玲瓏則帶著絲不贊同。

「讓你拿去吃你就拿去。」夏楚悅拿起盤子放到她手中。

紫竹連忙接住,滿臉興奮,「謝謝王妃。」

玲瓏蹙眉望著紫竹端桂花糕離開的背影,紅唇抿得緊緊的。

夏楚悅似有深意地盯著她緊繃的俏臉,淡聲道︰「你和速雲認識。」

是肯定而不是疑問。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