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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都是不多吃的,只有小菜和粥或者也可以在加別的點心吃,廚房按著牧瑾的意思做了涼拌蒲公英,又有新下來的香椿也一並做了涼菜,苜蓿和面烙的酥餅透出一股苜蓿特有的清香,幾樣雜糧和著新鮮的芹菜熬了小粥,即營養又美味。

若沒什麼大事,弘暉幾乎每頓飯都在牧瑾這吃︰「一桌子的野味,到別具風味。」弘暉已經吃完,牧瑾因心理有事吃的慢,又喝了幾口粥才放下碗筷漱口淨手︰「若是每樣食材都是自在采來的,才更有趣味。」

她這樣說,目光還是不自主的向外看去,窗外天已經麻黑,雖說天氣變暖但夜里還是涼氣襲人。弘暉接了丫頭手里的披風給牧瑾披上︰「當心著涼。」自己坐到了炕上的燈下去看書。牧瑾抿了抿嘴,不自主的模了模身上的衣裳,果真是比先前暖和了不少。

谷氏覺得全身的疼痛忽的全部退去,好像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疲憊的大口喘氣,孩子的啼哭聲剛剛響起,里頭就有丫頭出來跟應嬤嬤和夏青說話,又一會應嬤嬤還留在原地,夏青匆匆回了正院。

夏青青色的衣裳上幾乎凝了露水,但她似乎並不覺得冷,向著弘暉和牧瑾行禮︰「谷姨娘生了,是個格格,母女平安!」

牧瑾微微松了一口氣︰「一切都好就行,一會讓應嬤嬤也回來吧,外頭怪冷的。」又讓丫頭向四福晉報信。

牧瑾轉頭看弘暉,見弘暉正好也看她︰「時候也不早了,該安置了。」

牧瑾笑著應了一聲。

才起身要換衣裳,外頭又有小丫頭進來︰「谷姨娘見了紅,跟前的大夫說恐怕是不好了。」

牧瑾一下又坐了回去,半響才道︰「爺,我換了衣裳過去看看吧。」牧瑾心善,對于將死之人,實在不能視而不見,弘暉明白,因此心中越發憐愛,囑咐跟著的訪蔓︰「去看看就服侍你們女乃女乃回來,不要待太久。」

訪蔓應是,侍候牧瑾穿戴好,又有丫頭婆子在前面挑了羊角燈照亮,一群人去了西跨院。

谷氏疲憊至極,生孩子的時候她太心切,著急著使勁,孩子胎位又不大好,雖說是生了下來,她自己卻傷的不輕,听見是個丫頭,心中鼓著的那口勁一下子散去,人立時就不大好了。

屋子外頭只有昏暗的兩盞燈,在夜風中搖曳,牧瑾立在外頭看著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深吸一口氣也全是血腥味。穩婆們看見牧瑾進來都忙行禮,又有人道︰「女乃女乃何必來,這里面烏煙瘴氣的,不是您久待的地方。」

谷氏大抵是听到了,虛弱的睜開了眼,只朦朦朧朧的看見牧瑾的樣子,又閉上了眼,後來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是受了元氏和平氏的蠱惑,所以才到了這一步,只是一切都已經晚了,女乃女乃是個好人,只可惜她自己瞎了眼,如今在見她又能說些什麼?

屋子里靜悄悄的,似乎只有生命流逝的滴答聲,谷氏覺得自己已經走到了頭,模糊中似乎听到有人說「安心走吧」,她想安心?如何能安心呢?

弘暉還在燈下看書,听見有人進了屋子,知道是牧瑾回來了,想來也是谷氏不好了,不由的嘆息了一聲,只是半響不見牧瑾過來,要丫頭去看,一會丫頭過來道︰「大女乃女乃把二格格抱了回來,在西廂房安置下了,自己正在跟前照應。」

弘暉吃了一驚,又無奈的笑著搖頭,牧瑾到底是牧瑾。

谷氏生下的小丫頭還不到五斤,瘦巴巴的可憐,仿佛也隨時要跟隨了她的生母一般,牧瑾憐愛的輕哄著她,直到孩子安穩的睡著,才交給了女乃娘手中︰「照顧好二格格,大格格當時那麼弱不是也養的好好的?若孩子不好,就是你們失職!」

弘暉站在門外又輕嘆了一聲,見牧瑾出來點了點頭,牧瑾抿了抿嘴道︰「我把孩子抱到了跟前。」

弘暉握了握牧瑾冰涼的手︰「你高興就行。」

四福晉听說生的是個丫頭谷氏也沒了,只念了聲阿彌陀佛,又听說牧瑾抱到了自己跟前,笑著嘆氣︰「這孩子,太心善了。」輕揉了揉額頭︰「王爺在年氏那吧?」

周嬤嬤低應了一聲,見四福晉臉上流露出淡淡的落寞,心中也難受,福晉就是看起來在大度從容,到底也是女子,怎可能一點都不在乎?她不好多說,只一下一下輕柔的給四福晉捶腿,夜色漸深,孤燭搖曳,到底苦的是深閨女子。

三月底先開了桃花接著是梨花丁香牡丹花,次第而開,整個四九城都染上了春意,萬紫千紅,懷恪選了個日子過來府上看胤禛和四福晉李氏眾人,胤禛刻意多在家留了一會見了懷恪才出去,四福晉的屋子里眾人簇擁著好些日子不見的懷恪說話,懷恪雖然瘦了,但舉止還是優雅從容,到了快用晌午飯的時候,廚房就有人過來,到請示的是牧瑾,牧瑾出去說了幾句,又一會進來問飯擺在哪里,這個也是牧瑾做了主,懷恪不覺心中就泛上了異樣的滋味,看眾人習以為常的樣子,牧瑾這個王府大女乃女乃,確實有權有勢了。

董鄂氏見懷恪看,笑著道︰「大女乃女乃如今比先前不知道大方了多少,下頭人提起來都只有夸贊的,府上大抵除過福晉在沒有人能比的上。」

懷恪輕笑︰「只要她好就行。」

晌午用了飯懷恪到李氏的屋子陪著李氏說了會話,跟董鄂氏侍候著李氏睡下,就一起出了屋子,坐下屋外的廊下看著廊下的雀兒閑聊︰「听額娘說,弘時比先前長進了不少,這都是你的功勞。」

董鄂氏淺笑︰「他好我才能好,這個道理我到知道。」

懷恪看了看董鄂氏笑著道︰「我這個弟弟是個怎麼樣的我也知道。」她說道這好似是猶豫了片刻,頓了頓還是接著說︰「只以前也不是這樣,多少還有些勁頭的,也沒料那事之後如今越來越自暴自棄了,到底還是要靠你。」懷恪說完覺得有些東西似乎在破碎一般,讓她覺得心頭難受,不自主的就喘了一口氣。

董鄂氏听著這話里有話,到好似有一段她不知道的故事在里面,她試探著道︰「不知道您說的這又是個什麼樣的事?」

懷恪一時好像是回過了神,就在不肯多說,只沉默的喝茶。董鄂氏見在問不出來,便也不再問,只說些旁的,閑聊了幾句又安置了懷恪在李氏的廂房歇下,自己回了自己的院子。

弘時還沒回來,院子里靜悄悄的,董鄂氏折了個綠枝拿在手里,轉了一圈又扔在地上用那雙流蘇花盆底踩住轉身跟書蘭說話︰「你說郡主的話是什麼意思?」

書蘭低著頭道︰「奴婢到是猜不出。」

董鄂氏垂眸,又掀起眼皮看書蘭︰「這事你就讓人好好打探打探,最好去跟爺貼身的小廝打探,想必能知道,我猜著必然不會是什麼小事,若能知道必定不會是小事。」

書蘭輕應了一聲。

下午牧瑾親自做了幾樣水果派,讓人請了懷恪過來坐著閑話,懷恪已經換上了家常的衣裳,看著很隨和,進了牧瑾的屋子左右打量,回頭笑著同牧瑾說話︰「你這屋子比先前收拾好,你瞧著日子越過越舒心了。」

牧瑾笑著答話︰「不過是隨便收拾的,讓你見笑了。」

懷恪也笑了笑,看屋子里擺著的西洋鐘表,八音盒很是精細漂亮,竟還有個玻璃大魚缸放在窗前的黃花梨木高幾上,各色的金魚歡快的在里面游動,是個及難得物件,她站在跟前隨手取了一旁放著的魚食喂︰「這個是你在哪買到的?」

「這個是弘暉差人送過來的,我到沒問過是怎麼得來的。」

弘暉麼?不想他竟也有這樣的情趣,她一時又想起自己,也不過是面上看著光鮮,強撐著罷,那拉家原先還好,如今大抵也多少知道了些她跟星德的事,對她也淡了不少,回家來雖說好些,但她能感覺到,福晉對她不如先前親切了。

她興致不高,話也不多,看了貓兒又看了二格格︰「瘦巴巴的,若是養不活怎麼辦?也不怕別人說閑話?」

牧瑾輕笑︰「也不是不怕別人的閑話,只是人是活給自己的,不是活給別人的,做好了有人說,做不好了也有人說,外人似乎永遠是滿足不了的,我不求別的,只求無愧于心吧。這孩子跟貓兒生下的時候幾乎一樣,看著她我總能想到貓兒。」

牧瑾的身上似乎藏著一股陽光的積極的無限的能量,看的懷恪羨慕,又覺得酸澀,她怎麼就不能有這樣的心態,好好的生活,必須要走到這一步?如今越發艱難,她又該怎麼辦?

牧瑾牽了懷恪的手在炕上坐下,看人倒了茶︰「我新鮮的花朵曬干做的花茶,女子喝了最好的,你嘗嘗,若是喜歡,等回去的時候給你也帶一些。」

又笑著同她低聲說︰「我如今也要好好在懷一個,你也一樣,有了孩子終歸就不一樣了,當了母親就會有無限的力量,人也能越活越精神。」

牧瑾親切,懷恪卻怎麼也親切不起來,只說了幾句,推說自己累了,就出了牧瑾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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