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辰轉過身,看見魏沐華後,他竟然沒有很驚訝——雖然午夜時分一個人跑來公園里有些不合常理。♀()
他只是想笑,緊皺的心舒展了少許。
「我都已經告訴過你,我不是江辰了。」
「哦。你怎麼像剛從海里爬上來?——那個長得和江辰一模一樣卻硬說自己不是江辰的人。」
江辰一笑,終于忍不住承認了︰「好吧……我是江辰。」
「你半分鐘前還說自己不是。」
「我是。另外我確實剛從海里爬上來。」
魏沐華默默注視他片刻︰「我們上次見面是在哪里?」
「百慕大。」
「啊,看來你真的是江辰。」
江辰有點哭笑不得。
「你為什麼一個人不打招呼就跑掉?因為我床上技術太差?還是你怕我把你拐賣給研究所?」
江辰差點噴出來︰「怎麼會是因為這種事……是因為……呃,總之你明白我對你沒意見就好了。」
「你這是怎麼了?」魏沐華的目光被江辰血跡斑斑的袖口吸引過去。他把江辰的袖子往上一提,很明顯大吃一驚︰「你手腕上的皮哪里去了……」
他這一問,江辰立刻悲從中生︰「我被人欺負了!」
「欺負了?」
「對!那混賬是個神經病!」
「他非禮你了?」魏沐華嚴肅地打量著江辰,「所以你才成了這副樣子?」
「不僅僅是非禮,他……」那種強烈的惡心感卷土重來,江辰實在沒勇氣具體描述發生了什麼,「總之,他仗著自己是個賞金獵人,肆無忌憚地侮辱我。就是這樣。」
「我不太清楚你是怎麼惹上賞金獵人的,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須火速前往醫院處理傷口,不然可能引發致命的感染。」
「不……不行!」醫院里人多眼雜,萬一被認出是個通緝犯來就壞了,「我這傷不太嚴重,你幫我隨便處理下就好了。另外……你平時不看新聞吧?」
「新聞?不看。」
「太好了……」江辰頓時長出了一口氣,「實在不好意思麻煩你,可你能不能暫時幫我找個容身之處?——我是說,出于一些不好透露的理由,我決定先躲一陣……」
他真怕魏沐華打破砂鍋問到底,不過好像後者對此沒太大興趣。江辰衷心開始欣賞他這天生冷淡的態度了。
「我在plazaotel有個研討會要參加,今晚本來想思考下發言稿。♀既然如此,你就和我住一間房吧。」
听聞此言,江辰激動得想撲過去抱他,但是興奮之余更多的是擔憂︰「這樣不太好吧……呃,那個變態一定還在追我,我不想把你拉下水……」
「沒事。」魏沐華不喜歡說多余的話,「走吧。」
————
于是,在經歷了無限痛苦之後,江辰終于在午夜之後,躺到了溫暖柔軟的大床上。
他剛剛洗過澡,身上裹著酒店的浴衣,柔順的發絲還在滴水。魏沐華坐在他旁邊,正一圈圈往他手腕上纏著繃帶。
他盯著江辰鎖骨上方被煙頭燙傷的痕跡︰「這也是那人干的?」
「是啊。」上過藥的手腕子把江辰疼得齜牙咧嘴。
魏沐華看起來有點生氣。不過就像高興一樣,他一般不表露出來。他把酒店給的急救箱整理好,關上主燈,只留一盞床頭燈︰「睡吧。我在這里陪你。」
江辰突然有種熱淚盈眶的沖動。他默默蓋好被子,蜷成一團,睡了。魏沐華倚著床頭坐著,靜靜地看一摞文獻。
江辰實在太累了,以至于他閉上眼就睡著了。這一覺睡得當然不安穩,他覺得自己好像穿越到了一個未知的世界。他在朦朧的夢境之中看到了一個男人,他躺在光潔的白色圓形浴缸里,黑發像水草般輕輕蕩漾。水面飄著玫瑰花瓣,鮮血凝結般的色彩。
過了片刻,男子起身,披著浴衣走向實驗台,拿起一只盛著藍色液體的試管。那液體中似乎跳動著無形的火苗,無數微小的氣泡,正從試管底部緩緩上升。
雖然是在夢中,江辰依舊保留有自我意識。他就像一個無形的旁觀者一樣,看著這個人一舉一動,卻沒有辦法干涉。那男子拿著試管走進臥室。那臥室看起來不像21世紀的臥室——牆壁發出淡綠色的熒光,霧一樣的音樂聲在空氣中漂浮。柔軟的大床,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
男子注視著手中的試管,許久,從容地將藍色液體一飲而盡。
他躺在床上,閉上雙眼。
江辰的第一段夢到此為止,他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心中感嘆不已︰這夢實在是太真實了,不由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前世有過這段經歷。那個男人是誰?他在做什麼?為什麼會這樣莫名其妙地來到自己的夢中?這些都無從解釋。
江辰瞥了一眼房間里的鐘,已經是凌晨2點。魏沐華竟然還在看文獻,他手中的紙頁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江辰換了個姿勢,再次閉上眼楮,準備入睡。
這次他睡得更不好。♀剛一閉眼,穆勒的那張臉就猛地彈跳出來,把江辰嚇醒了。
他躺在床上,忍不住又開始回憶自己被綁在那張床上發生的事。本來就很傷心,晚上人的感情又容易沖動,他覺得身下的床也像那張床一樣,躺不下去了。
于是他很煩躁地來回翻身,內心特別憋屈。
「你怎麼醒了?傷口疼嗎?」魏沐華俯過身來看他。
胸口突然涌上一陣前所未有的惡心感,江辰喉頭一梗,內心爆發出一種強烈的抵觸。他希望魏沐華離得越遠越好,千萬別伸手踫自己。可是事與願違,魏沐華當然要伸手看看他的傷口怎樣了。
他的手伸到一半,江辰終于到了極限。他猛地坐起來,一把把他推開︰「你別踫我!」
心底埋藏的苦悶壓抑如同火山噴發,再也按耐不住。喊完這句話,面對著魏沐華的一臉錯愕,江辰眼淚流下來了。
「你……你別踫我……我……我太髒了……」他哽咽著擠出這句話,「你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事!我已經不是原先那個江辰了……我……」
「我不在乎這些。因為那個變態,你連我也討厭了嗎?」
「不不,我不是討厭你……我只是不希望你踫我。我覺得自己沒臉見人了。」江辰眼楮紅得像兔子一樣。他懷疑自己今生今世都無法正常地與其他人上床,因為他抑制不住自己產生不美好的聯想。
魏沐華沉默片刻︰「你先平靜一下,讓我說幾句。從你的表現上,他對你做了什麼我大致有數了。其實我一直很不理解,為什麼有的人會覺得因為一次性行為,自己整個人都變了。不管是怎樣的性行為,對身體遺留的痕跡也不超過半個月。你身上的傷口總會愈合,就算有體|液交流也會慢慢代謝掉,除非懷孕了。所以實際上身體是沒有任何變化的。心理上留下影響是難免的,很多受害者會覺得自己變髒了。但是你終究還是原先的你,因為你這里沒有變。」他指指自己的心口,「所以你應該恨傷害你的人,而不是貶低自己。」
「可……可是……」
「我還住在中國的時候,听說有些女孩子被壞人強|暴之後生不如死,因為她們面對的不是大眾的同情,而是很多人的冷眼。那些人一直在指指點點——她髒了,她變成破鞋了,這樣的女人怎麼還不去死?很多人因此想不開尋了短見。所以說,我們五千年文明遺留下來的很多東西,確實很……」
江辰默默無語,但是覺得他說得很對。他抹抹眼楮,準備把話題岔開。
「你曾經住在中國?」
「當然了,我至今保留著中國國籍。」
「可是你好久沒回去過了?」
「是啊。」
江辰很希望他能陪自己回中國,但是這種事怎麼好意思說出口。已經足夠拖累他了。
「我……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他表情很嚴肅,」如果你不能接受,我馬上就走。」
「哦——說吧。」
「我……我偷了一幅畫!」江辰下定決心坦白了,「是一幅價值連城的畫,所以現在警方在通緝我。」
他不敢說在這個設定中自己是有嚴重前科的……實際上,那些事確實不是他做的,本來就不該算到他頭上。
「你為什麼想到偷畫?你缺錢麼?」
「不是不是,這本來就是唐代畫家閻立本的畫,我想把這幅畫帶回中國,歸還給故宮博物院。」
「哦。」
江辰差點暈死︰「你就‘哦’一聲?沒有其他表示?」
「我不知該怎麼表示……我要是說全力支持倒顯得我憤青了。歷史上被強取豪奪過來,你再偷回去,道義上講是公平的。」
「這麼說你不會因此嫌棄我了?」江辰發自內心的高興。
「這倒不會,不過我懷疑你給自己攬了個完成不了的活。」
「也別這麼說嘛……我其實已經變得很厲害了!真的很厲害了!」
「噗。那好吧。」
經過這一番交流,江辰心中的陰霾掃清大半。他覺得自己終于可以安穩地入睡了。
可是獵手當然不可能放過他。此時此刻,他正在黑暗的遮掩下,悄悄像這個看似安全的藏身之處潛伏。
穆勒之所以能一個人從事這個風險很大的行當,第一是因為他很聰明,第二是因為他有幫手。不像江辰,他有一個身為技術高手的神秘基友,此人坐鎮德國,全世界的計算機在他看來都跟私人筆記本差不多。這人是那種生活技能方面完全一塌糊涂的類型,平時基本不出門,靠與穆勒分享工作成果維生。毫不夸張地說,如果沒有他,穆勒的工作效率頂多只有現在的50%。
江辰跳海之後,穆勒火速與基友取得了聯系︰「我要周邊目標可能登陸地帶的所有監控錄像,越快越好!」
不出兩個小時,他就在屏幕上看到江辰水淋淋地上了岸,同一個沒見過的男子會合,然後離開。又是一路監控追蹤,他成功地定位到了plazaotel。
現代社會,尤其是在大城市里,一旦被人盯上基本無路可逃,就是因為無數攝像頭已經覆蓋了幾乎每個角落。這無疑給刑偵工作帶來了極大的方便。
他悄悄上到8樓,靜靜走到江辰住的房間外,抽出槍。
經過這一番折騰,江辰早已神經敏感到連听到最輕微的腳步聲也能跳起來。魏沐華正準備洗洗睡了,江辰突然從床上蹦起來︰「門、門外有人!」
「有人?」
「沒錯!」江辰不敢大聲說話,只得對著他比口型,「肯定是那變態追過來了,怎麼辦?」
話說,江辰之前之所以還能蹦,全是憑著一口氣,而此時身體經過放松,簡直連下床的力氣也沒有,打架什麼的鐵定吃虧。
就在這時,門把開始詭異地自己轉動。幾秒鐘後,門開了。馬克西米利安•穆勒出現在門口,手里拿著那頂牛仔帽。江辰渾身好像過電一般。
「二位,晚上好。其實已經快到早上了。」
魏沐華打量他幾眼︰「江辰,就是這丫把你欺負了?」
汗……暴露出方言來了,看來他是偉大祖國首都的出品。
「先生,我不認識你,但是我有義務提醒你,這個人是……」
「我知道,你是個賞金獵手,他是個通緝犯。」
穆勒顯然很驚訝︰「啊哈,你全知道了。那,請不要妨礙我執行司法。」
「我不想妨礙你執行司法——但是我想揍你一頓。」
江辰差點噴了飯︰「你在說什麼……他有槍啊!」
「江辰,你好好躺在床上。」魏沐華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紙袋,從里面掏出一摞會議文件和論文雜志。這很正常,其他兩人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然後……他又從紙袋里面掏出一把m1216戰斗散彈槍。
這東西突然出現簡直不能更違和!!!江辰瞬間石化,穆勒一句德語罵人話月兌口而出。這要命的大殺器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的腦袋,他頓時覺得自己手里的槍像玩具一樣。
媽的,真是失策!這不知名的小子究竟是什麼人?!穆勒打听出他是來開學術會議的,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媽的誰開學術會議的時候帶把散彈槍來?!!!
他不傻,為了避免被打成馬蜂窩,當機立斷,轉身就跑。
魏沐華抓起一把水果刀追了上去。就在穆勒奔入電梯的那一刻,飛刀出手,「咚」地釘在離他耳朵不到一寸的地方。
江辰穿著睡衣下了床,呆呆地站在一邊看,也不知道是被驚傻了還是帥尿了。總之……剛才這一幕真特麼吊炸天!!!!!這下他完全不知該用怎樣的眼光,看待這個本來以為認識卻好像不認識的男人。
魏沐華淡定地回屋把門鎖上︰「咱們趕緊走。這地方沒法呆了。」
「好……可是去哪兒?」
「不用擔心,會有人來接我們。」魏沐華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我認為你需要接受心理治療,不過在此之前,咱們得先去個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艾瑪,我再也不敢寫肉了。尤其是再也不敢寫帶s|m的肉了。
*d^_^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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