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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出征

柔女敕的手姿態優美的托著上好的白瓷茶盞。♀手指是縴柔秀氣的,連指甲的形狀和色澤,都美麗到無可挑剔。茶盞是光華明潤的,不管是釉色還是形狀,都透著淡淡的光暈。

此兩者輕輕的搭在一起之時,讓人不由想到凝脂般的羊脂白玉。前者細膩、後者溫潤,不知是誰襯托了誰,又是誰成就了誰。

忽有清脆的聲音匆匆而至︰「三殿下萬福金安。燕支姑姑已經在為貴嬪更衣了,奴婢再為殿下添些茶水吧?」

茶盞被輕輕地擱在桌上,露出勉強覆蓋住底部的茶水,那只美麗的手輕輕掩住杯口。手的主人臉上是周到的笑意,連聲音里的調侃都十分恰到好處︰「綠央的心意我受用了,只是茶可是再也喝不下了。」

綠央的耳根悄悄的紅了,有些靦腆的抿著唇角道︰「是奴婢的不是。」

女子的態度雖客氣又周到,但是眼中的嬌蠻之色卻與她端莊的氣質全然不同。也幸而有這麼股子嬌蠻味兒,不然美則美矣、卻太平板了些。現下這些嬌蠻很有點畫龍點楮的意味,只一筆便是活色生香。

她正是魏國三公主,紀 。

紀 不著痕跡的打量綠央,心中暗暗點頭。心中暗道︰四妹妹雖然看起來不太細膩,但到底見多識廣、手段亦是不俗。只是短短三個月,便給衛貴嬪調|教出了個貼心又伶俐的身邊人。

不一會兒,衛貴嬪便扶著腰出來了。她已經懷胎五月有余了,身子愈加沉重起來,晚上睡覺都睡不好,是以每天都要歇午覺。

這會兒她正露出一個帶著歉意的笑容,語氣溫柔的道︰「每日麻煩三殿下過來探望,真是不好意思。」

紀 斂起笑容鄭重道︰「四妹妹于我有恩,莫說是每日來看貴嬪,就是日日侍奉貴嬪左右我也是願意的。」

「三殿下同四娘是嫡親的姊妹,哪里有恩不恩的說法呢?」

紀 嘆了口氣,道︰「我沒當貴嬪是外人,便直說肚子里的話了。♀幼時我與四妹妹關系並不好,這是眾所周知的了。所以我也知道的,四妹妹沒有幫我的義務。紀 不會說什麼漂亮話,但是卻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四妹妹大能,紀 是拍馬不及的。但是現下四妹妹既然將貴嬪托付于我,那我必不會負妹妹所托。」紀 看著衛貴嬪的臉,恍惚間又回想起了紀啟順出征前的夜晚——

那夜的月亮似乎格外的亮,她伏在桌上剪下一朵燭花。燭火隨著她的動作猛然的搖曳一下,像是被什麼不知名的力量所扯動一般。

紀 捏著燭剪怔怔的對著雕琢精致的蠟燭發呆,直到這會兒她都還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她的妹妹、紀啟順,居然要出征了。及笄禮前,當魏帝的御前女官雲亭告知她「紀啟順及笄禮的最後一環節將由魏帝親自主持完成」的時候,她就已經很吃驚了。

畢竟這是以往所有的皇室女子都未曾有過的尊榮啊!但是一想到自家的這位四妹修仙有成,又覺得理所應當了。但是她萬萬沒想到,魏帝居然會在及笄禮上將國師之職授予紀啟順。更是沒想到,魏帝竟然令紀啟順掛帥出征!

她只顧著想心事,卻沒注意到一滴燭淚慢吞吞的滑了下來。待到滾燙的燭淚打到了手背上,她乍覺手上驚痛便下意識猛退幾步,不想身後就是繡墩。她這麼突然一退,便將繡墩踢倒了。

然後又是慌亂中踩到繡墩上,于是整個人都「咚」的一聲摔在了地上,發出好大一聲悶響。

正當她愣愣的趴在地上時,寢殿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了。

來人的語調中有著調侃的意味︰「三姐在這兒捉螞蟻嗎?」

和聲音一起到來的,是月白色的袍腳和青灰的靴子。

紀 撐著身子坐起來,嘆著口氣似真似假的嗔怪道︰「怎麼每回遇著你的時候,我都得干點丟臉事兒呢?」對方則哈哈一笑,對她伸出了一只手。

紀 握住她的手,借力站了起來。她拍了拍裙子,又將繡墩扶起來好生坐下。這才指了指對面的繡墩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四妹妹這是有何貴干啊?」

能被紀 成為四妹妹的,自然唯有紀啟順一人了。她大喇喇的一坐下去,臉上的笑容里似乎多了一點什麼東西,但是這晃動的燭火卻不足以將之照亮。只听她不咸不淡道︰「我來找三姐敘敘舊。」

紀 眼角一跳剛要發火,就听到對面的人笑眯眯的說了句︰「如果我這麼說,姐姐會相信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可以回去睡覺了。」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話。

紀啟順又哈哈的笑了兩聲,可能是笑聲停下得太突兀,導致笑聲有些假。她稍微靜默了一下,然後才徐徐開口︰「我明日就要出征了。」

紀 也干巴巴的笑了笑︰「恩,我知道的。」

紀啟順的聲音不似以往的從容,慢得有些過了︰「我沒什麼別的擔憂,就是貴嬪實在叫我放不下心。中宮心里通透,不會對貴嬪怎樣。但是正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搪,就怕萬一那些……」

話至此處,燭火猛地跳了一下,照亮了紀啟順眉宇間的郁色。

她拾起桌上的燭剪,撥弄著燭芯繼續道︰「而且貴嬪現下有孕在身,我也沒將要出征的事情告訴她,唯恐驚了胎,只說是奉父親之命去外頭調查一些事情罷了。但是我思來想去到底還是覺得不保險,所以有個不情之請。」

紀 看著她的表情心里了然,便笑道︰「我明了你的意思,無外乎是多多照看貴嬪罷了。這等小事我又怎會不同意呢?」

紀啟順深深稽首下去,道︰「麻煩了。」

紀 忙側過身卻是不敢受禮,只是道︰「四妹妹快別這樣,比起你之于我的大恩,這點小忙簡直不值一提啊。」

姐妹兩個又閑話幾句,紀啟順見天色不早便告辭了。

次日紀 起了個大早,帶著春慢、隨中宮等人一道去了外廷送紀啟順。

紀 站在高高的城樓上,俯視著城下的眾人——

眾人都穿著制式的藏青色戰袍,戰袍是胡服的式樣——窄袖、對襟、翻領。腰上束的是郭洛帶,腳上踏的是皮靴,褲腳都塞在皮靴里,顯得是又利落又英武。即便是在這樣一群精神的年輕軍人中,紀啟順還是那樣的惹人矚目。

不僅僅是因為她身上的絳色戰袍,也不是因為她那不輸旁人的英挺軒昂,而是她那不同于所有將士的神色與氣勢。沒有興奮、沒有激動、沒有恐懼、沒有擔憂,她就那樣平平淡淡的跨坐在馬上,好像即將出征的人並不是她。她甚至還氣定神閑的抬起頭,對著紀 揮了揮手。

紀 怔怔的看著她,心中那些隱隱的不看好全都消散了。不知為什麼,她忽然覺得如果是紀啟順的話,那麼不管是多難的事情也一定不會失敗的……

「三殿下?」

「三殿下?」

紀 從回憶中猛然驚醒,看到的是衛貴嬪有些擔憂的面孔。她有些尷尬的掩著嘴咳嗽一聲,道︰「抱歉,忽然出神了。」

衛貴嬪端起三才杯,掀起蓋子撥開茶末。開口欲飲,卻又將其放下,淺淺的嘆息道︰「不知四娘是去哪里了,只說是為陛下辦事,卻不願告訴我是什麼事……」

紀 看向窗外爛漫的春光,露出一個肯定的微笑︰「如果是四妹妹的話,不管是什麼事都不會有問題的。」

那廂紀 和衛貴嬪喝著茶、侃著大山,這廂紀啟順帶著年輕的軍人們策馬狂奔、揚起一片黃沙。後頭的年輕人們都已經滿臉的疲憊了,紀啟順卻依舊精神抖擻。

她用余光向後一掃,發現好幾個人都拉在了後頭,便一勒韁繩停了下來。後頭跟著的人見領頭的停下了,自然也都一一勒馬停下。後頭的幾個人似乎毫無所覺一般,依舊那樣嘻嘻哈哈、慢吞吞的走著。

紀啟順也不說話,就耐著性子等他們走上前,足等了十幾息他們才走近。紀啟順一夾馬肚,攔在他們前頭。

幾個人見此倒也不慌,其中一個為首的人掃了一眼紀啟順,笑嘻嘻的道︰「喲,這不是四公主殿下嗎?小生這廂有禮了,哈哈哈哈哈。」一邊笑著、一邊輕佻的在馬上做了個稽首,後頭的幾個人也都跟著他笑作一堆。

紀啟順也不生氣,揚起手中的鞭子便是一甩。鞭身擦過他的面頰抽在地上,直將地上的黃沙都打得飛濺而起。她看著面色驚愕的男人,不咸不淡的開口陳述︰「再有下次,便不會像現在這樣輕饒了。」

男人模了模臉上的傷痕,怒喝道︰「我是溫玉珂!我爹可是大理寺卿溫志闌!你不過一個掛名將軍罷了,竟敢傷我!」

紀啟順咧開嘴露出閃亮亮的牙齒,笑道︰「你不必告訴我你爹是誰,就算你是我父親失散多年的兒子,也完全不必告訴我。你只需要清楚的明白︰現在我手上握著你們所有人的生殺大權,並且隨時可以處置你們。」

溫玉珂狠狠地咬著牙,眼中是即將噴發的怒火,張開嘴似乎要說什麼。

「我剛剛便警告過你了,再有下次不會輕饒。」還未等他回答,紀啟順就倏然揚聲道,「你這般明知故犯,大約是不相信我敢罰你,所以才敢如此挑釁于我。既然如此,更是不得不罰,望你往後好自為之。」

說罷就見她揚鞭一甩,「啪」的一聲重重抽打在溫玉珂的脊背上。他猛然大叫一聲,隨即身子一晃便從馬背上滾落在地。

紀啟順皺起眉頭,一鞭子甩在溫玉珂身前的地面上,稍稍提高了喉嚨道︰「你就這點能耐嗎!給我站起來,如果你還有點骨氣的話。」

溫玉珂用手撐著地艱難的站起身,垂著頭慢吞吞的爬上馬,散亂的發絲掩蓋了他的表情。眾人看到他背上那道不斷冒著血的傷痕,都忍不住抽了口冷氣,商少羽更是一臉的寒霜。

紀啟順卻看也不看他,一邊調轉馬頭往前走,一邊揚聲訓道︰「我知道諸位以往都是金尊玉貴的人,但是既然現在到了我這里,就該明白再沒有以往的舒服日子可過了,更應該好好記樁軍令如山不可違’的道理了。」

她策馬走到隊伍最前頭,勒馬一笑。

其中盡是渾然天成的居高臨下︰「而我,便是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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