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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梨花凋盡春紅

戰事僵持半月,整個蒼梧城被圍的水泄不通。城內糧食水源最多撐不過十日,蒼梧城主早已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而玉長庚的鐵騎兵卻絲毫不見蹤影。

宮佳南曦傳回去的戰報多半不痛不癢,眼下傷口還沒完全愈合,對抗鐵騎兵的陣法也尚未完善。這個時候要強攻下蒼梧城,兵將折損必定更大。宮宇卻按捺不住,連下三道旨意催南曦開戰。

西邊的天空被夕陽浸染,一片燦爛的紅。繡滿金色暗紋的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宮佳南曦姣好的面容隱匿在漸暗下來的天幕里,遠處蒼梧城只剩一個剪影輪廓。

自她清醒之後,夢挽歌就愈奇怪。一日三餐非要與她一起吃,連自己的營帳也拔了,重新扎在自己營帳旁邊。只是最近這幾日夢挽歌好像也突然忙起來,有時候半夜驚醒,經常看到他的營帳里還亮著燭火。

宮佳南曦拉緊領口,輕輕呼出一口熱氣。難得的安靜。

「殿下,唐公子的信……」

南曦伸手接過侍從手里粗糙的羊皮信封,唐墨清秀的字映入眼簾。♀信的內容大體不過讓南曦保重身體,宮靈一切安好,請她勿念雲雲。但只是叮嚀也洋洋灑灑寫了幾大張,宮佳南曦想著唐墨奮筆疾書的模樣,唇角不自覺的彎出一個愉快的弧度。

「去多研一些墨汁來。」宮佳南曦大步返回軍帳里,她將信封小心翼翼裁開,平鋪在桌案上。毛筆沾了墨汁,一層一層均勻刷開在羊皮上。信上的內容不過是給宮宇的障眼法,羊皮在墨汁浸泡下顯現出一道道黑色痕跡。

宮佳南曦拿來信箋吸走多余墨汁,再展開信封,一張陣法圖赫然出現在眼前。

「避其鋒芒,斬其雙凌。」

八個字刻在柔軟粗糙的羊皮上,平添出幾分凌厲。整個陣法幾近完美,鐵騎兵雖詭異凌厲,作戰卻也不是無章可循。而唐墨完善的陣法恰恰是抓住了鐵騎兵的作戰風格,即使南曦手里的兵馬不能與之相較,也不至于像上一次一樣沒有絲毫勝算。至少這蒼梧城,這一次她志在必得。

宮佳南曦細細描摹著,漆黑的眼眸里盡是細碎的光。♀如此精妙的陣法,這世間恐怕也只有唐墨能想到。

「傳我命令,全軍戒備,三日後準備攻城!」

「咚!咚!咚!」

「咚!咚!咚!」

激昂的戰鼓聲回蕩在蒼梧城上空,宮佳南曦孤身立于陣前,眉目間盡是冷漠。將士的銀色鎧甲在陽光下反射出灼灼冷光,肅殺的氣息彌漫在天地之間。

「本將最後問你一次,是投降,還是要你的將士臣民賠上性命?」

「要戰便戰!我等誓與蒼梧城共存亡!」蒼梧城城主將長刀立于身側,面上一派悲壯神色。國有忠臣,剛烈至此,本該是一大幸事。宮佳南曦慢慢拔出長劍,眼眸里的殺意一閃而過。只可惜冥頑不靈匹夫之勇,既然不能為我所用,留著也是麻煩。

「殺。」

身後戰鼓雷動,圍守在城門外的北周將士如洪水般蒼梧城殺去。劍上沾了血,攀上城牆的人被長槍刺下去。空氣里逐漸彌漫起濃重的血腥,宮佳南曦強壓下喉頭的腥甜,拉滿手里的弓。她眯眯眼楮,明媚的陽光將她稱得宛若天神。

箭矢破空而去,直直釘進蒼梧城城主的左胸腔里。他手里的刀還沒來得及揮出去,身前沾染的血愈鮮紅刺目。城上那個年過半百的老人難以置信的睜大眼楮,甚至來不及看一眼他拼死守護的土地便渾身僵硬向後仰去。

宮佳南曦神情麻木,清亮的眸子里看不分明情緒,胸腔卻狠狠的抽搐著。她高高舉起握長弓的右手,沉聲道:「蒼梧城城主已亡,現在投降的,本將饒你們不死!」

清涼的嗓音帶著沙啞,令北周將士士氣大振,殺戮的節奏也快起來。青國守將早已軍心大亂,再顧不得其他,無頭蒼蠅一般紛紛逃竄。城門很快就被攻破,四處躲避的百姓,哭喊聲一片,混亂的街道再不見往日繁華安樂的景象。

「善待俘虜,不許擾民。違令者,殺無赦。」

戰爭已是殘酷,又何必為難無辜百姓。無論是北周子民還是青國子民,他們或許只是想活下去。

馬蹄翻騰起大片塵土,原本繁華的街道瞬間變得蕭條冷淒。夢挽歌彎腰抱起一個哭泣不止的孩子,明明是場勝仗,心里卻五味雜陳。

他將孩子交給士兵,一張好看的女圭女圭臉上難得有幾分沉重神色。

「銀甲鐵騎沒出動,方圓百里內我已派人查過,也沒現有鐵騎兵的蹤跡。」

宮佳南曦只是穩穩坐在馬背上,看著一列列駐扎進蒼梧城的北周將士,眼底不見本分情緒。她好像根本沒听見夢挽歌的話,抬起頭望望遠處湛藍的天際。白雲裊裊,光華萬丈,倒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你覺得銀甲鐵騎沒出現是好事麼?」

夢挽歌聞聲抬起頭,宮佳南曦卻不看他,停在遠處的雲朵上的目光卻愈凝重。

「如果玉長庚派兵從正面攻打,鐵騎從後方包抄,那麼我們就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她的唇抿起一絲笑意,看不清悲喜表情。手里的韁繩卻漸漸松了下來。不待夢挽歌反應過來,宮佳南曦已翻身下了馬,大步邁進城主府邸。

這場戰爭已經沒有終止的可能,是遺禍蒼生,還是千古罵名,她都沒有再去思考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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