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六章 虎穴龍潭(一)

「啟稟君上,北周安定尚不足二十年,若此刻掀起戰亂勢必會令百姓流離失所,不得安然。♀」宮佳南曦的聲音里帶著些沙啞,此刻更好像破空而出,聲音回蕩在冷寂的大殿之內。

朝堂上,眾人皆啞然的看著她。

先帝崩天,賢臣良將慘死,本以為宮宇會將先帝子嗣一並趕盡殺絕。宮佳南曦出現在新帝登基的大典上已是意外,此刻當著朝臣的面,竟然反對宮宇的言論,這無疑是在招惹殺身之禍。

宮宇臉色變了變,然而下一刻宮佳南曦突然話鋒一轉,口氣愈謙卑。

「南曦不才,卻也曾與鎮國公唐鴻修習兵法劍術十余載。父皇臨終前將虎符交托南曦,自是委以重托。南曦願意出征,為北周而戰。」

她不能將手里最後的王牌都交出去。生在亂世,只有兵馬能決定主宰權。這是她父皇和唐鴻用命給她換來的,也是報仇的最後籌碼。

「臣以為不妥。」大司儀向前跨出一步,花白的胡須垂在紫色官袍上。

「北周從無女子領兵的先例,長公主殿下長居安樂,且不說從沒有上過戰場,毫無作戰經驗。殿下生為天家貴冑,千金貴體,怎麼能上戰場與青國兵卒拼殺?」

大司儀話音一落,立刻贏得一片附和聲。♀

如今能站在朝堂之上的,半數是宮宇的心月復。其余官員也多為自保,不得不對宮宇言听計從。一入宮便知道是什麼形式,唐墨暗嘆一聲,眼底的神色慢慢凝重起來。

「大司儀此言差矣。」

清朗的聲音無疑是南曦的一根救命稻草。眾臣循著聲音望去,只見唐墨臉上笑容如常,不見絲毫慌張神色。他右跨一步,從容地朝殿上之人作了一揖。

「微臣以為,長公主聰穎過人,又自幼長于鎮國公府,得鎮國公親自授業。兵法修列通讀,十八般武藝也是精通的。況且虎符是先帝御賜,器重殿下之心天下人皆可共鑒。豈能因為殿下是女兒身便辜負了先帝。」

明明是溫潤的腔調,此刻卻字字鏗鏘。南曦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溫暖。千軍萬馬之前,也只有唐墨一人願與她生死與共。

見宮宇依舊不說話,宮佳南曦銀牙微咬,單膝跪地。「此戰若輸,南曦願意以死謝罪。」

莊嚴宏偉的宮里漸漸沉澱出一絲冰涼的疲憊,這一刻,究竟是誰的手覆了天下,誰的心割讓扶桑。♀

朝堂里一片寂靜。站在她身邊的太**玨微微啞然。為了那一片虎符,竟然都不惜拿命來賭了麼?他抬頭望一眼端坐于龍椅上的父親,那個本來永遠不會屬于父親的位置,如今坐在上面,心里竟沒有一絲不安麼?

宮玨猶豫片刻,輕撩下擺跪在南曦身側。「啟稟父君,常言道‘巾幗不讓須眉’。女子之中也不乏有才能者。況且南曦貴為北周長公主,理應為北周臣民表率。」

此語一出,朝堂上4的氣氛更顯古怪。叔佷不同心也便罷了,竟然父子也不能同心。宮宇只覺心口的怒氣更盛,測眼朝宮玨看去,面上的陰霾之色毫不遮掩。他冷哼一聲,將視線移向宮佳南曦。

「你我叔佷,本不必計較這些。只是曦兒,你身為北周長公主,出征之事必須要給北周臣民一個交代。」

「南曦定當不負北周,不負君上。」

宮宇臉上終于露出笑容,和煦如同三月的春風。這副君安臣樂的模樣,倒也是他願意見到的。不管宮佳南曦是否真心臣服,也不管她日後能鬧出多少事端。至少在朝臣面前,南曦給足了他臉面,承認他是北周新主。

「貴妃在西宮設宴,下朝後你便過去。連同玨兒,咱們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宮佳南曦笑不出,甚至連回頭看一眼唐墨的勇氣都沒有。心口仿佛被碎冰插滿。她低下頭,只能握緊廣袖里的短劍。冰冷堅硬的觸感擠壓著僅存的驕傲和大義。

北周的冬天很冷,天也涼的早。長廊兩旁的草地早已不見了青綠顏色,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枯黃。

一隊隊身著粉色或藍色裙裝的宮娥經過宮佳南曦身邊,安分的與南曦低垂著眉眼行禮。她們也正是如花的年紀,腰肢縴縴若扶柳,面容精致勝芙蓉。

長廊盡頭,宮佳南曦突然頓住腳。披散在錦袍上的流蘇隨之一顫,呤叮在冰冷的空氣里。她抬起頭,銀杏樹的葉子打著旋落在宮佳南曦肩膀上。樹下秋千上的紅漆斑駁,自宮佳南曦離宮後秋千架就閑著,也就沒有宮人記得翻新上漆。

扮成宮人的夢挽歌突然輕咳了一聲,低垂著眉眼愈恭順。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宮玨站在南曦身後不遠處,張揚顯赫的明黃色太子朝服掩不住滿身儒雅。

宮玨很高,長相與其生母馮氏極像。只可惜馮氏出身微賤,宮玨長到七歲便被過繼給他的嫡母宮于氏。從此母子倆竟然再也沒見過面。

「太子。」宮佳南曦轉過身,不動聲色看著這個溫潤無爭的表兄。

宮玨笑起來,七分苦澀三分嘲弄。

「太子?」他似喃喃自語,「曦兒還是叫我玨哥哥,我……」

「如今早已不是兒時光景。」宮佳南曦面無表情打斷他的話,不卑不亢道,「您貴為北周太子,尊卑有別,南曦不敢造次。貴妃娘娘還在西宮等候,請太子殿下恕南曦不敬,先行告退。」

走出去幾十米,直到長廊拐角處,夢挽歌突然嗤笑一了聲,「你這表兄,倒是比你那弒兄奪位的小叔叔有良心多了。」

宮佳南曦眼簾微垂,仿佛對夢挽歌的話充耳不聞,只顧著走好腳下的路。拐角處側眸的瞬間,點著大紅色胭脂的唇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宮玨張了張口,那一抹似火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長廊拐角處。他苦笑一聲,當年那個揪著他的衣角喊他玨哥哥的少女確乎已經消失。手心里攥著繡滿莽紋的衣袍一角生硬扎手,金線固然尊貴異常,卻未必有尋常綢緞軟滑舒適。

父親說,唯有無情才能使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所以為了權力,不顧天下非議,不顧骨肉之情弒兄犯上,寧可背上千古罵名也要滿足自己的私欲。

枯黃的枝椏將宮牆圍起的四角天空分割成支離。他第一次覺得這麼難過,也是第一次覺得,這北周皇宮竟如此冰冷。宮變當日,他眼睜睜看著父親滿身血腥站在宣門殿里,如同地獄里爬出來的嗜血修羅。出生在宮家,唯有強者才能背負著榮耀生存下去。

這個姓氏,這份血統,或許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光鮮榮耀。宮玨閉上眼楮,心口里滿是苦澀。他嘆息一聲,收了袖擺也往西宮的方向走去。

(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