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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銘章出門,許澤之都會跟在身邊,現在卻留許澤之一人在這里。瑾萱不由心頭一滯,思緒已經由不得自己了。

大雨猛擊打著頂上的瓦片,發出的聲音,那聲音就好像從她的腦中發出來的,瑾萱只覺腦袋嗡嗡的,忽然眼前一片模糊,原來淚水已經落了下來。

銘章一夜未歸,雨下了一夜,她也等了一夜。

第二天中午,許澤之來請她過去。已經到了飯點,瑾萱隨意搭了一件大衣出來,她沒有打扮,一夜未睡形容有些憔悴。

她覺得腳步沉沉,走到飯廳忽然一滯,里面傳出銀鈴般的笑聲,那動听的聲音此刻如同一根刺一樣,扎在她的心里。忽覺腦後一陣抽痛,痛得由不得她多想。

上官曼柔見她進來,便站了起來。曼柔溫柔地叫了聲「瑾萱」,瑾萱只能勉強地笑了笑,可那嘴角卻一絲血色也沒有,看上去有一絲詭異。

上官曼柔穿著一件水紅色軟緞斜襟盤扣旗袍,外面裹著一件月白嗶嘰長襖,顯得十分生氣。她臉上撲著淡淡一層粉,如從前一般,那樣光鮮亮麗。銘章看見瑾萱那副神態,走也走不穩,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摔倒似的。他心里不是滋味,卻還強裝鎮定,仍是坐著。

瑾萱只覺得這一幕十分熟悉,就在半年前,她和她換了個位置。只不過當時自己神采奕奕,而今卻是一副病態。

飯菜陸陸續續地端了上來,瑾萱卻再也笑不出來了。她坐在銘章對面,埋著頭看自己碗里的飯。听見曼柔說,「銘章,我難得來一趟,卻遇見這樣的鬼天氣,多掃興啊!」

她說這話的語氣極為平常,在瑾萱听來卻分外刺耳。

銘章看著瑾萱,嘴角硬是擠出一絲笑容,小心安慰道,「那你就多留幾日,我改天陪你好好玩!」

瑾萱並不抬頭看銘章,听他說這話就像哄小孩一般溫和,那是對她才有的口氣,忽然鼻子一酸,硬是將眼淚咽了下去,猛地吞了一口白飯,感覺那飯咸咸澀澀的。

曼柔笑道,「這可是你說的!」

他們一唱一搭,完全沒將瑾萱放在眼里,曼柔那樣動听的聲音令人越听越厭惡,瑾萱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這一頓飯吃得她極為難受,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受這般氣,只覺得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卻硬要強迫自己把東西吃下去。

她的臉色愈發難看了,實在是咽不下去,顧不得什麼,只好說,「曼柔,你們慢慢吃,我今日胃口有些不好!」她放下碗筷,兀自出去了。

銘章伸出去的筷子落在半空,目光呆滯著看她的背影。瑾萱本來就瘦,這幾天越發顯得憔悴,連個背影都那麼清瘦。

他眉頭深蹙著,眼中帶的盡是無奈與不舍。心里早就一陣陣揪緊,卻只能任由擺布。銘章自責著,這都是他,都是他害的。

上官曼柔看著他那副模樣,心里也是萬分難受,聲音有些淒涼,道,「你這是何苦呢?」

銘章突然找她來廣汝已經令她大吃一驚,這太不像他的作為了。當曼柔得知他的情況,那消息更如晴天霹靂一般,重重地擊打在心頭。

她萬萬沒想到銘章會害這種病,也沒想到在這樣的節骨眼上他有這樣的舉動,若不是愛得太深,又何苦這樣折磨自己。

停了半晌,銘章才道,「我這也是沒有法子了,我現在不知道該以何種面目去對她!」

他的心一陣陣地痛著,眼底盡是痛楚。♀上官曼柔道,「你這樣不看醫生也不是辦法,到國外去尋好的醫生,說不定還有辦法!」

銘章只是搖搖頭,眼楮一直落在那空蕩蕩的門口,落在一個空洞的影子上。

曼柔坐在他的身邊,只覺得一陣陣寒意往上涌。如果不是銘章親口告訴她,她怎麼也不能相信,銘章會患上肺病,而這病居然如此嚴重。

她越坐越發得淒楚,情不自禁地覆上銘章的手,只覺得那手下面的寒意更深。她終是忍不住,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

銘章的聲音淡開在空氣中,聲音啞然,若有若無,「曼柔,委屈你了!」

曼柔自顧一個勁兒地搖頭,眼淚卻早已打濕了臉頰,將上面的胭脂淡淡地沖開。

她不要他的愧疚,她可以接受他的一切,包括接受他不愛她的事實,就只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著,但就是這樣純粹的要求,他都不能答應她。

就算是短暫地陪著銘章,曼柔還一度痴心妄想,如果時光倒退,如果當初讓父親出面,說不定還能改變些什麼,那銘章此刻也就不用這樣痛苦了。

想到這里,她的心一陣陣地絞痛,手上也漸漸失去了溫度。

瑾萱走出飯廳,胃里還是翻騰得厲害,快速走了幾步,終是在檐下將剛剛吃下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她不能去看銘章和曼柔剛剛的舉動,不能去听他們說的話,不能去想他們昨夜發生的事情。即使這樣吐了出來,她的難受也沒有減半分。

銘章一向敢作敢為,做什麼事情都不會藏著掖著,他今日這樣的舉動,是在向她暗示什麼嗎?她不願去想,只是捂著自己的肚子,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她沒了力氣,只能扶著牆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一個近侍官上前想扶著她,瑾萱卻揮了揮手。

她的手早就凍得通紅,指甲也呈現出一種灰紫色。那牆是極度的冰冷,瑾萱的手放在上面,瞬間感覺到刺骨的凜冽。

牆上有些斑駁,那灰白色的牆面冷冷地立在那兒,仿佛像她一樣孤冷。她沿著牆一步一步地走著,走得極為緩慢。

淒冷的微風吹得她頭發有些凌亂,一縷散落在耳際,隨著風輕輕地拂在臉頰,頓時讓人覺得蒼涼無比。

她深深的咬著嘴唇,牙齒嵌了進去,隱隱地透著一道血痕。

她感覺不到痛,只覺得唇上的一股味道令她難受,她靠在牆邊一手撐著牆,一手捂著胸口又想吐,她的胃早就掏空,吐了好久什麼東西都沒有。

院子安靜極了,細密的雨也變得了無聲息,耳畔瞬間沒有了任何聲響。

廣汝下了大半個月的雨,今日終于出了個大晴天。

屋內一直拉著窗簾,四下里十分幽暗冷清。那陽光隨著簾縫擠了進來,竟然帶著幾許的寒意。屋外的翠綠早已褪盡,該落已落該枯已枯,給人感覺總是空蕩蕩的。

即使陽光普照,這樣深的宅院依舊讓人覺得寒意深深。

銘章最近的身體狀況越來越糟糕了,大腿上竟然出現了輕微的浮腫,步伐不像往常那樣穩健敏捷。

他越發覺得拖不得了,自從下定決心的那天起,他就沒睡過好覺,加上病痛的折磨,人已經消瘦了一大圈。

許澤之的腳步越來越清楚,他在外面走來走去,看似十分急躁,但除了那腳步聲就再也沒有別的動作了。

銘章喚了許澤之,匆匆吩咐了他一些事情。許澤之的眉頭蹙得愈緊,有一個明顯的「川」字,他遲疑了一下,猶豫地問,「少帥,真的要這樣做嗎?」

銘章吼了一聲,「照著去做就是了!」

他經常無緣無故地動怒,許澤之早就習慣,也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唯唯諾諾地退了下去。

銘章只是害怕,害怕稍一遲疑,他就反悔了。

他時常半夜醒來,見自己臥在另外一張床上,額頭冒著冷汗,四周的冰冷將他裹著,他以為這是夢,但他清楚這不是夢。

每天半夜痛醒起來,到枕頭底下去模那些藥的時候,他無比清醒冷靜,他數著那些藥粒,就像在數自己所剩的日子,心中不由地恨了起來。

他怨恨這樣的生活,怨恨老天,怨恨所有的人,包括自己。

一氣之下,將所有的藥灑了出去,他咬著牙任憑那樣的疼痛發作著,一次一次將自己折磨得狼狽不堪,但這些跟自己心上的那個傷口相比,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身體上的痛是一時的,而心里的痛是永久的,深刻的。有時候他想,倒不如就那樣痛死算了,那樣他就不用那麼害怕了。

他笑著,笑得那麼可怕,他在嘲笑自己那樣懦弱,嘲笑自己連面對她的勇氣都沒有,笑怎麼還存在這樣一個無能的自己。

這次他下了這麼大的決心,這輩子最難的決定,容不得他思考半分。

過去的一切歷歷在目,卻成為最難承受的傷痛。

他輕輕撥了撥她散亂的頭發,烏黑的長發散在枕頭上,散著淡淡的清香。

他和她緊貼著,溫熱的氣息撲在她臉上,听他親昵地問,「這天下到底有幾個卓文君啊!」

瑾萱嘴唇一抿,心想他還惦記著這件事來取笑自己,粉拳不禁打在他胸前,撅著嘴說道,「我不知道!」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撓著她的腰際,「你說不說,你說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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