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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十里戴

戴瑾萱在曹會館門口下了車,幾年沒來這個地方,它不但沒有老去,反倒增添了一份新意。♀大門樓上有塊牌匾鏤著金,上面寫著「曹會館」三個字,和自己小時候見著的感覺是一樣的。

曹會館算是舊式宅子,進了門是個大天井,一直走穿過月洞門,就來到了穿堂。過了穿堂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再進去是個寬大的堂屋和正廳。

轉過堂屋,是一條又深又窄的巷子。這會兒正廳里的客人很多,曹可人一一應酬著。外面黑漆漆一片,但里面燈火輝煌,璀璨的星光交錯著,微微顫動的流蘇大放異彩。

瑾萱從舞池下來,尋了個最角落的地方坐下。

她的背上微微滲著細密的汗,這已經是她今天跳的第八支舞了,她累了想要休息。她今天穿著一件白色格子長裙,上面纏著金色的蕾絲,燈光打在上面,隱隱透著亮色,襯得她愈加光彩奪目。

這是曹可人辦的一場舞會,出入舞會的大都是一些上流社會的公子、小姐。她不想再和其他人打交道,找了個最僻靜的地方坐了下來。

瑾萱剛從法國回來不久,對于十里戴的變化不是十分熟悉,曹可人熱切,一回來就拉她過來玩。

她並不排斥這樣的場合,只是人太多,顧著識人,倒把拜見曹伯父曹伯母的事情給忘記了。看著那些禮物還擺在不遠處的桌子上,瑾萱不由地嘆了口氣。

她們兩家是世交,即便瑾萱出國多年,她和曹可人的感情還是同別人不一般。

自己剛回來不久,哥哥瑾瑜外出尚未歸家,她還沒能見上他一面,他們三個從小一起玩到大,哥哥從前對曹可人的感情,她是知道的。

當然,曹可人也是知道的。可是誰都不說,現如今也不知道是何種情形了。

見她獨自坐著,曹可人湊了過來,打趣道,「戴小姐,今日玩得可高興?」瑾萱無奈一笑,說,「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不料曹可人冷不叮冒出一句,「回去可以,不過改日可得把你那大藝術家未婚夫請過來見識見識!」

瑾萱總覺得她說這句話特別別扭,答道,「你少糊弄我了,你不是見過了!」瑾萱記得,在她出國之前,洪致遠經常來戴公館探望,那時曹可人剛好在。

「誰糊弄你了,你也不想想,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現在長什麼樣我都忘記了!」

曹可人說得沒錯,那個時候,大家都還小,現在肯定變化了不少。瑾萱剛回來,還沒來得及見著洪致遠,但听家里人說,早在兩天前洪家就派人來問過了。

洪家與戴家也是世交,致遠的家與這十里戴隔了一座山,這些年來兩家的聯系不曾斷絕。

這十里戴之所以稱為十里戴,是方圓十里都住著姓戴的人家,不過現在這十里戴,也陸陸續續地搬了些其他姓氏的人進來,已經不像從前全部都姓戴了。

而這姓戴的中間,就屬戴仁德的聲望最高,戴家祖上曾是當官的,後來從商,一直做茶葉生意,順勢發跡,到了瑾萱父親這一輩,在當地的聲望極高,是十里戴有名的富商之一,時常行善積德,備受當地百姓敬重。

「如果致遠也來就好了!」瑾萱心里這樣想,室內的燈火過分耀眼,好似萊茵河畔上的星星,游輪上發射出來的火樹銀花瞬間劃亮了整個天空,船上的人和事,好像已經是很遙遠了。

這畢竟不是在國外,家里的這種生活倒讓她有些不習慣了。好多回憶在此刻突然涌現,她不知道該怎麼抉擇哪個去細細品味。正當她想得出神,一個人朝她走了過來。

「戴小姐,我叫張懷民,我們小時候在同一個私塾上過學的!」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也許是因為剛才喝了些酒,臉有些紅紅的。

眼前的人一表人才,瑾萱辨認了好久仍然是沒有認出來,只好悻悻地和她握手,「張公子你好!」他伸出手來和瑾萱握手,另一只手緊緊地抓著帽子。

「這是張氏紡織的大公子!」

曹可人親切地介紹著,毫不避諱地抓起張懷民的手,「人家張公子可是很難請的,我請了好幾次都請不到,听說你要來,才肯過來的。」

張懷民的西裝袖口被曹可人抓了起來,又加上她的那些話,顯得有些窘迫不安。

瑾萱見他是那樣規規矩矩的人,便笑著說道,「張公子別听她瞎說,你看看她,都已經醉了。」

「謝謝戴小姐,改日懷民再到府上拜訪!」他十分禮貌客氣,優雅而紳士地戴上帽子,瑾萱發現,他戴上帽子竟然有一股老學究的味道,多了幾番陳腐氣息。

不過他跟剛才的那些「紈褲子弟」比實在是好太多了,他雖是一身西裝革履,可卻與這里格格不入,想必是為了和自己打聲招呼,等到了現在。

現在的瑾萱實在是累極了,幸好她在法國是鍛煉過的,不然這樣一支接著一支的舞,恐怕早已經吃不消了。

曹可人喝了一口酒,朝她擠眉弄眼的,撞了一下她的胳膊,詭異地笑著,「這位難道比你的致遠好?」

「你淨瞎說,你看看你剛才把人家擠兌成什麼樣子了,難怪他不敢來參加你的舞會!」

曹可人一下子急了,「哪里是我擠兌他,他那種人,說好听點是書生卷氣味強,說難听點就是太過迂腐了。」

瑾萱笑而不答,她喜歡書生氣息的男子,但曹可人說得也沒錯,剛剛那位張公子,的確有些迂腐了,他剛剛那局促的樣子,就好像是沒有見過大世面的人,想想就覺得可笑。

她心里不由地想,可是那些見過大世面的人,能夠專心愛你嗎?她不由地想起洪致遠來,回來還沒來得及見上一面,不知道他變成了什麼樣子,她突然好想見他一面,這種思想從來沒有這麼強烈過。

她想給他掛個電話,可是現在在曹可人家里不方便,心想著等下回家再打過去,希望致遠還沒有睡覺。

新式時鐘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已經過了十一點。她的家庭是受過新式思想的,並不規矩她晚歸,現在回去也不算晚。

她正想著說辭,如何推了曹可人,正好一個男子過來,曹可人迎了過去。曹可人的朋友很多,她也沒有任何忌諱。可是瑾萱看見她看那個男人的目光不一樣,想必是她口中的未婚夫。

瑾萱也不打听男子是何人,曹可人也沒有介紹的意思,只是回頭向她吐了吐舌頭。瑾萱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可人,只是松了口氣,趁機偷偷溜了出來。

瑾萱深深了吸了口氣,外面的空氣沁人心脾,空氣中夾著花的淡淡芬芳,讓人不由地想多吸幾口。可人的家好像是在幾年前重新裝了潢,到處都有新式的味道。

往常司機都在門口候著,車燈也會一直亮著,今日外頭卻沒有燈亮著。瑾萱走到自家的那部車,駕駛座上沒人,一陣陣打鼾聲伴隨著酒香傳來,往後座一看,原來是司機躺在後座呼呼大睡。

瑾萱一笑,搖了搖頭,怪嗔曹可人,鐵定是怕自己溜走,先把司機灌醉。

她回頭望了望曹可人的家,舊式的大宅院,府邸很深,院落一重接一重。里面那麼熱鬧,外面倒顯得十分安靜。

好不容易出來,瑾萱不想再回去了。「湯叔,你醒醒!」瑾萱輕聲喊了一句,又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即使現在叫醒湯叔,他喝得醉醺醺,也是不能開車的。

自己在法國學過車,但卻從未在路上實際演練過。看著街頭巷尾人煙稀少,瑾萱起了興致,毅然打開了車門。

剛開始她的心還是緊繃著,生怕哪里突然竄出一人來。車緩緩地行進著,隔著車窗,隱約听到外面的風呼嘯而過。

後面司機的鼾聲越來越大,要是讓父親知道是她自己開車回來的,湯叔肯定會被責備,想著他一臉愧疚的樣子,瑾萱不禁一笑,那笑如曇花綻放在夜空中,帶著幽幽的清香。

酣睡的聲音蓋過了她的笑聲,沒想到一個人喝得如此酩酊大醉,睡得竟然是如此香甜。

車燈如注照亮著街道,光輝顯得十分冷清。瑾萱還想著剛才的事情,突然間從巷口冒出兩個人來,瑾萱嚇了一跳,心陡然一緊,趕緊剎車,可是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事情來得太突然,如果不是因為開得很慢,指不定鬧出人命來。

瑾萱手心冒汗,不想一回國就惹出事情來,後面司機還在埋頭大睡,她一個人只能硬著頭皮打開車門,那冷冽的風,刮得她的臉頰有些疼。

那條巷子極為隱秘,在夜色當中,瑾萱根本就沒有發現。

「你怎麼樣了?」瑾萱十分愧疚,咬了咬唇,直盯著那個人。看他們的打扮,不像尋常的百姓,但這個時候從這樣的地方竄出來,就好像做了賊一般。

她撞到了走在前面的一個人,另外一個人扶著他的人剛要發作,卻被那個人攔著,他看了瑾萱一眼,揮了揮手,像是安慰,又像是無所謂。

扶著他的人喊了一聲「七公子」,那被叫七公子的人瞥了他一眼,他便不再敢做聲了。

他的眼楮,在黑夜中仍然那麼明亮,如星辰般閃閃發光。他沒有開口說任何話,卻讓人覺得威嚴四起。也許是因為疼痛,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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