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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萬載,承你三世的不醉 38

(得到許可,梅迦逽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青衣男子的目光抓著梅迦逽的身影,看著她一點點進入房間,月光從門外灑到她的背身,紫色的將服竟有種幻炫的錯覺,背光的容顏看不真切,反顯無盡的柔媚,只是,這張足以迷惑天下男人的皮相之下究竟住著一顆何等堅絕狠睿的心,恐怕無人知曉。若不是她,他的父親也不會……

忽然,一陣掌風掃過梅迦逽身後的門頁,兩扇大開的門被青衣男子關上。

光線暗了幾層的房間里,梅迦逽緩緩轉頭,看向東方閑的床前,不緊不慢的輕聲道,「他對你沒什麼用。」

「你知道我不是他。」

「嗯。」

他的聲音,她怎可能辯不出!

青衣男子聲音冷了三分,「知道還敢進來送死?」

「呵呵……」梅迦逽輕笑,「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況且,今夜我未必死,你未必活。」

「梅將軍口氣不小。」

「你既叫我一聲‘梅將軍’,自當知道我的身份和眼下的情況,若我有不測,縱你武功再高,也難逃我六萬將士的刀箭。」

青衣男子冷笑,「傳說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東淩輔國大將軍心智膽識過人。只不過,面對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你的膽量怕是用錯了地方。」

話音未散,一道黑影直襲門邊的梅迦逽。

讓男子驚詫的是,眼見他的手要扣上梅迦逽的脖頸(g ng)時,不想竟意外落空,再看向她時,卻在好幾步開外。

她……是誰?

仿佛沒有遭襲一般,梅迦逽腳步輕輕的走向東方閑的床邊,明明只見她邁了一步,可數米的距離瞬間縮短,眨眼間她已站在床前了。

青衣男子愕然,這個女人……

床上沒人?!

梅迦逽迅速看向門前的男子,朦光中,竟有股冷情的殺氣閃現于她的眼底。

「他無權無勢,與你亦無冤無仇,別拿不相干的人下手。」

「呵。」男子冷嗤一記,「想不到梅將軍還有這等善心。」

男子話間霍然閃向梅迦逽,速度比第一次快了許多,想來,那次不過是試試手,不想驚動門外的護衛而已。

凶狠的掌勁離梅迦逽身子寸許的剎那,不知從何處突然旋出一個身影,卷起她飛出窗口。

「迦逽!」

「大將軍!」

跟在青衣男子身後,涅槃和鳳凰提氣緊心的快速追逐著。涅槃不善輕功,追了一段不得不停下,看著飛遠的身影,惱火道,「見鬼了!」閑王爺房間里什麼時候藏了兩個武功這麼高的刺客?

鳳凰輕功了得,可追了幾條街之後,竟跟丟了梅迦逽。

皓月當空,蟬鳴爾爾。

一襲月白色衣衫的男子抱著梅迦逽掠空而過,長絲紛飛在她的身後,幾縷過踝的青絲纏纏糾糾著他若緞的墨發。竟是一幕不為發現的月下……結發。空中衣袂翩翩如蝶舞,帶著銀月色面具的男子穩穩的落到城郊一處不知何時荒廢掉的大園子里的一棵蒼天大樟樹頂。

另一樹枝上,立著一個柏挺身姿的黑色身影,冷目似寒月,看著半路殺出壞他事的‘程咬金’。

清風徐拂,靜夜月下,三人影灼相對。

「姑蘇將軍今夜莫非也與我一樣好雅興,想請天下第一美人賞月?」

姑蘇默略微一怔,對方竟然能認出他?

姑蘇將軍?

梅迦逽暗詫,西楚鐵血將軍姑蘇城之子姑蘇默?六年前祈邙一役,她盡滅姑蘇城全軍,難怪他說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國仇家恨,倒真是不假了。

清月風中,姑蘇默的聲音听得格外冷冰冰,「若是,公子可否給在下一個薄面?」

「呵……」摟著梅迦逽的男子清笑,「姑蘇將軍,男人的面子不是靠別人給的。」

眨眼的瞬間,姑蘇默的身影已經朝梅迦逽飛來。

月白色的身影如鴻雁躚飛,帶著梅迦逽落到另一邊的樹枝上,輕盈悠然的感覺讓她毫不費力的判定出,此人的功夫遠在鳳凰和涅槃之上。不及她多想,耳畔傳來兩個字音,「抓穩。」攬在她柳腰上的手臂便不在了。

帶著銀月色面具的男子單掌接住姑蘇默的招式,輕巧的化開他欲沖向梅迦逽的氣勁。

招往招來中,姑蘇默發現,對手都只防御,不讓他傷到他,也不讓他一絲一毫的內勁沖擊到他身後的梅迦逽,而且,對打了三十幾招,他竟然看不出他武功屬于哪門哪派,都是些習武之人入門基本招數,可是在他的一起一落里,

卻發揮著讓人難以置信的威力。

自知今夜難傷梅迦逽的姑蘇默決定最後試試阻攔他殺她的男人功夫到底多深,運了八成功力朝男子的胸口擊去,卻不料,月白的身影縱身躍入高空,避了他那一掌,掌勁全部打在樹干之上,震得大樟樹劇烈搖晃起來。

「啊!」

梅迦逽不防樹枝會晃得如此厲害,驚叫一聲朝樹下墜去。

一道白影迅然從空中飛下,接了梅迦逽跌落的身子,抱著她再度飛上樹頂。

夜色漫漫,無邊無際,除了幾只蟬鳴,園子里再無其他聲響。

被人橫抱的梅迦逽雙臂勾著男子的頸子,驚魂甫定。

「姑蘇默呢?」

「想他在?」

梅迦逽懶得回答他這句話,說道,「勞請公子把我放到地上去吧。」

「呵呵……」

一聲低笑過後,梅迦逽被人放到了樹枝上站著。

「美人兒,不謝我?」

「大恩不言謝。公子日後若有需要,我自當盡力而為,以報今夜之恩。」梅迦逽不卑不亢道,「只是,如今我有要事在身,時間耽誤不得。」

「若我想你此刻報恩呢?」

「請說。」

又是一聲輕笑,「呵……我說過了,請美人賞月。」

梅迦逽像是听到一出歡樂的笑話,低低的笑出聲,「潛進六萬兵士中,又冒險從高手手中救人,只為請我賞月?」

「有何不可?」

男子薄然一笑,攬過梅迦逽的腰肢,帶著她坐到樹枝上,直朗的背身慵懶的靠著樹干,月下的姿態蘊著無言的閑魅,悠悠吐詞,「不識情愁枉少年,仗劍江湖為紅顏。」

「呵呵……」

梅迦逽失笑。

「不信?」

「找不到相信你的借口。」

「我有一個。」男子的身姿放得更松了,漫不經心道,「要听麼?」

「如果公子用真聲與我交談,或許還有點興趣。」

此人說話時,聲調刻意用內功壓制得低沉沙啞。之前墜落時她悄悄用手拂過他的面頰,竟帶了冷冰冰的面具。一個處處防備人的武功高手深夜出現在閑王爺的房間,說是邀她賞月,她能信幾分?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

梅迦逽明白了,他是打定主意不現真身了。既然這樣,她實在無需與他耗費時間。

「公子今夜雅致極高,不巧我卻有急事,恕不能相陪了。」

說完,梅迦逽從腰間拿出響箭欲放上天告知鳳凰和涅槃自己的下落,被人搶了過去。

「同是林枝賞月人,相逢何必急相離。」

「公子,我眼盲,賞月這等陶情逸致之事,與我毫無干系。」

看著梅迦逽靈空的眼楮,男子緩緩靠近她的臉,仿佛是自言自語般的說道,「空洞的眼楮尚且如此惑人之心,若你復明,呵……」

梅迦逽惦記著東方閑的安危,不願消磨太多時間,「公子,我確還有事。」

「這天下,于我身側一同賞月的機會,可不是人人都有。」

「我願讓此等榮幸給稀罕‘機會’的人。」

「哈哈……」

男子心情大悅,出其不意的將梅迦逽抱到他腿上坐著,「你可知,今晚月色極美。」

突然被陌生男人親近,梅迦逽肝火漸旺,「煩請……」

「噓!」

男子指尖輕點梅迦逽的唇心,「安靜……」

梅迦逽當是有人潛近他們,默了聲。薄秀的唇上從他指尖發出的冰涼感覺透進她的肌膚,旋旋繞繞像一只小溪流直鑽她的心尖,說不出的異樣感覺。與男子這般細膩的接觸,她從未有過。少時也曾想,遇到一位得心的良人,平淡溫和的相濡以沫,放她在心上,視她若珍瑰,兩人白首不離。只不過十四歲那年,得心人遇到了,卻是他得了她的心,她卻住不進他的眼。想妥妥當當的將他安藏在心底,卻發現,時日越長,越難藏。到今日,涅槃已看出端倪,寡語心細的鳳凰又怎可能沒察覺一絲半縷呢。只怕,那個身處高位的人已然對她很擔心了……

忽而,旁枝上乍然飛起一只鳥兒,翅膀撲撲作響。

梅迦逽唇尖的手指移開,‘賞月’的人雅心不減,靠回樹干,自顧吟著詩,「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

縱他興致再好,梅迦逽心中都有放不下的事,伸出兩只手去模索他的雙臂,想取回自己的響箭。

男子拿著響箭左右互換著逗梅迦逽,「呵……搶到就還你。」

「拿首將軍物你可知是什麼罪嗎?」

「美人兒,你的軍規將律對我……沒用。」

梅迦逽暗嘆無奈,「你又何求不妨直說。」

「陪我賞月。」

「沒空!」

「呵……」男子的笑聲清清幽幽的趟進梅迦逽的耳膜,「你擔心的人,不會有事的。」

「你知是誰?」

男子面具底下的眉梢微微挑起,「你說呢。」

想到東方閑,梅迦逽忍不住蹙起眉心,原本靜和的臉上蒙上一層憂寞,低喃道,「他滿身是傷……」

「他若死了,我賠個男人給你。」

梅迦逽的臉色赫然冷下來,甚為不悅。

她的話,像是說給此刻為難她的男人,也像是說給自己听。她說,「如若我這次不能將他活著帶回帝京的話……」

男子看著梅迦逽堅決熠熠的臉,嘴角慢慢勾起,輕聲問道,「就怎樣?」

「與你何干?」

「他若沒了,我得想怎麼把自己賠給你啊,豈會與我無關。」

「免了!」梅迦逽毫不留情道,「你連他一半都不及。」

「美人兒,你太不給本公子面子了。」

梅迦逽幽幽莞爾,臉上飛開一瞬生動的表情,煞是好看,「今晚我听到一句話,男人的面子不是靠別人給的。」

「哈哈……」

低沉的男聲未落,梅迦逽頓覺自己腰肢一緊,撞進一個結實的胸膛里,手肘撐著想坐起來,腰上箍著的手臂卻越收越緊,勒得她完全動彈不得。

「放開!」

叱喝聲換來的,是一句氣息淡淡拂過她面容的話。

「那你說……我該如何在你身上爭得自己的男人面子呢?」

「不用爭。」

「怎麼?」男人的聲音里似是帶著一抹挑.逗之意,「看上那個王爺了?」

「與你無關。」

「非他不嫁?」

「與你無關。」

「我去殺了他。」

「你敢!」

男子挑眉,口氣狂妄道,「殺他,易如反掌。」

「那我也一定會……殺了你!」

「呵……你殺得了我嗎?」

「若有心,鐵杵成針。一月不行便一年,一年不成就十年,終有一日。」

銀月色面具下一雙深魅如星的桃杏眼盯著梅迦逽的臉良久良久……

蟬鳴唧唧在耳,月光里的涼意隨著夜色又深了些,看著梅迦逽無焦的雙眼,男子藏在面具下的臉上浮蘊著復雜的表情,似乎想做什麼,但又下不定決心。躊躇間,听到她問。

「今夜的月亮是不是又大又圓又亮?」

「嗯。」男子看著沒迦逽的臉龐,「很美。」

「呵……」

聞言,梅迦逽笑若蓮花般無暇,「我第一次見到他,也是在一個月亮又大又圓又亮的晚上。」

「圓月常有。」

梅迦逽喟然失落道,「是啊,月圓雖常見(xi n),斯人卻難見(ji n)。」

「美人兒,你這麼喜歡他,小心我哪天心情不痛快了把他……」

「誰說喜歡他了!」梅迦逽拉著臉,「自以為是。」

男子將梅迦逽打量了幾遍,笑出聲來。

「呵呵……沒看上他正好,跟本公子吧。」

從小便是官家小姐出身,又是皇宮里與太子公主一起長大的宰相府千金,名門嬌女該有的傲氣梅迦逽可一點不缺,只不過她生死富貴的道理看得通透,不好那種嬌生慣養的道兒。但掌軍六年,嬌氣難尋,豪氣可不遜天下任何一個男兒,端起姿態,順口兒就承下男子的話。

「跟你是不可能,你且得看看我的身份。不過,輔國大將軍府地闊人少,這些年本將軍得的皇上賞賜和俸祿頗豐,養十個八個你,自是不在話下。」

「你想……」

梅迦逽俏皮的一笑,「對,一妻多夫。」

望著梅迦逽靈動的表情,摟著她的男子竟有一瞬的失神,隨後愣了愣,驀地啞然失笑。

「呵……想得到美。」

「未為不可。」梅迦逽分析與他听,「我爹娶了三房。我娘為正室,二娘,三娘。京中達官獨妻者,甚少。我官拜正二品,若我想多夫,皇上定會下旨允許。」

「東淩可沒女子多夫制。」

梅迦逽傲然凌凌,「以前東淩也沒女子登乾坤大殿參政議事。」

說完,梅迦逽貌似安撫人心的說道,「你別擔心,若我收你,必定疼你為第一偏房。」

說時遲那時快,梅迦逽揮到男子鼻尖想揭他面具的手被捉住。

「呵……美人兒,此時此地,安份點兒對你有好處。」

梅迦逽還來不及說什麼,身子忽的被人旋了一個圈兒,坐靠在男子的懷中,兩只手被他牢牢的握放在身前,似是對她突襲他的面具很不滿,竟再無話與她談起。

聳天的大樹頂上,視線極其開闊,一覽眾物,竟都在腳下,沉悶一天的心,在此刻全然的放松開來,彷如天地間只有他和她。

皎月懸空,勾染出一幕醉人的畫面,靜默閉眼休息的梅迦逽耳畔突然出現一道溫熱的氣息。

「若有一藥,可讓你復明一個時辰,要吃麼?」

梅迦逽怔了片刻,搖頭。

「不想見我?」

「便是我暫復明了,也不會去見他。」

「為何?」

梅迦逽笑了笑,「我失明四年,無一刻不想康復,若只是暫明,見了不該見的,再失去光明,必然比當初更痛苦。」

無從得到,便沒有失落。

「你倒還有幾分理智。」

隱約的有幾個人聲傳來。

「你,去那邊。」

「你們兩個到園子里看看。」

梅迦逽听出了涅槃的聲音,剛想呼救,突然被身後的男人點了啞穴,只得憤怒的‘嗯嗯’幾聲表達自己的不滿。

「美人兒,你若再動,我便將你月兌光了扔下去。」

捏死……她真恨不得捏死這個男人!

鳳凰和涅槃的人馬走了之後,梅迦逽忿然的掙扎著,恍的一下,身子被人懸空抱起,乘著夜色翩如輕燕劃空而飛。

都尉府梅迦逽的房門前,月色衣衫的男子將她安然放下,「美人兒,我想,我們很快便會再見。」

還見?

梅迦逽心道,最好此生不復相見。

啞穴被解的梅迦逽門前一喝,「來人!」

很快,兩名軍中士兵跑了進來。

「大將軍有何吩咐?」

梅迦逽還未說話,門外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

「快,快把王爺背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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