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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重逢若夢【手打VIP】

梅飛飛回來之後,先見了江玉容與方吟,因著她的關系,兩個女孩早成了好友。

江玉容明顯地消瘦了,但見到梅飛飛,還是掩不住地高興。兩人同學四年,少有分開這麼久的時候,雖然經常通電話,但什麼都比不上能夠見面的強。畢竟在這人海浩瀚的地方,有朋友在,就有了溫暖,有了依靠。

方吟在一間不大不小的中學做老師,相隔一年,眉宇間的稚氣褪去不少,但在梅飛飛面前仍然是一貫的小兒女態,見了她先給個了大大的擁抱。梅飛飛笑吟吟地端詳著她,心里暗想,過不了多久,這小女人只怕也要被人追跑了。

與兩位好友聚了一回之後,梅飛飛回了立仁律師事務所。這一年她雖然不在G市,但所里的事務並沒有完全放下。官司仍然有接,只是她並未直接參與,不過給下面的助理們一些指導罷了。

律師這行不好做,人事變動是常有的事。混得好的多半另謀高就,混得不好只能中途轉行。但有百訴百勝的梅飛飛在,立仁卻是人人搶破頭都想進的地方。如此一來,能進來的都是能力極強的精英,良性循環之下,立仁的發展自然又是更上一層樓。

因此,等到梅飛飛回來的時候,立仁已儼然晉升為G市律師行的大哥級別,而她雖仍然只是三個合伙人之一,卻已是立仁的主心骨。

盡管如此,梅飛飛完全沒有做全職律師的打算。早在前世,她就已經把這個行業看得透澈。在這個世道,律師不好做,女律師更不好做。若不是有了前世的經驗和對世情的了解,她不可能在律師行混得這麼風生水起。

總而言之,今世一定要找一個自己真正喜歡的工作!

于是,她用回自己的本名,拿著Z大中文系的畢業證書,選擇了一間雜志社投出簡歷。--這便是她想從事的工作,編輯!

其實,今生選擇中文系的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她喜歡文字,喜歡用筆寫出心里最真實的情感。寫作,是一種感情的宣泄,是一種情緒的表達,也是一種對人生的反思。

**

《探索與思考》是一本著名的綜合類雜志,其中內容涉及天文地理人文社會方方面面,不僅在G市,在全國也是銷量極好的。

梅飛飛並不擔心自己不夠格,好歹她也是名牌大學畢業,在學校各方面的表現又極優秀。果然,簡歷投出沒幾天,雜志社便通知她去面試。

早知道G市的房價會飛漲,她出去「流浪」之前就購置了幾處房產。目前自己住著毗鄰珍珠江的一套兩房一廳,其他的都租了出去。

這天一大早,便早早地出門去雜志社應試。

面試她的共有三人。主考官是一名頭發花白的男子,神情溫和,看來是雜志社的主編之類。另有一男一女,都是三十好幾的模樣,估計是資深編輯。

梅飛飛推門而入時,三位考官眼中都有了驚艷之色。只見她穿著時尚的淺藍色小洋裝套裙,玲瓏的身材凹凸有致,縴細修長的美腿,盈盈一握的腰身,原本剪得極短的頭發已經留長,正光潔黑亮地披在肩上,清麗的臉蛋上化著精致的淡妝,再加上唇邊自然清新的微笑,整個人看上去既端莊又不失俏麗。

她對三人凝視的目光毫不在意,從容地點頭打招呼︰「三位老師,早上好!」

「呃……哦,你好!」中間的主考官先回過神來,像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咳了兩聲清清嗓子,這才道,「請坐!」

旁邊的兩人也各自有些不自然地轉開目光。

梅飛飛淡定地笑道︰「謝謝!」說著,在椅子上極優雅地落坐。

接下來,面試正式開始。首先,三人輪流問了她一些專業問題,她都給出了令人滿意的答案。接著,又是常規地詢問為什麼選擇這個職業,選擇這家雜志社,她也很自如地回答了。

三個考官相互看了看,不約而同地點點頭,流露出滿意的表情。梅飛飛仍然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心中已經有了底。

主考官又清清嗓子,開口道︰「梅飛飛,經過這輪面試,我們覺得你有極好的專業基礎知識,除了專業之外,才藝、社團履歷等方面,我們也十分滿意。不過……」他頓了頓,左右看看其他兩人,隨即和善地問道,「最後還有一個問題,不知你是否方便回答?」

「老師,請盡管說。」她微笑道。

「在你的簡歷里可以看出,你並不是今年的應屆畢業生,而且畢業之後,一直沒有工作。我想請問一下,這是為了什麼?」

梅飛飛早已經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一年的工作空白期,這的確需要解釋一下。

她安之泰然地答道︰「一年沒有工作,那是因為我去旅游了。」

三個考官面面相覷,大概沒料到會是這個原因。主考官有些猶豫地問︰「因為要去旅游,所以沒去找工作嗎?」

梅飛飛點頭道︰「是的!因為,那時候我還沒想好要從事什麼樣的工作,所以,便想出去走走。看看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哦?你已經看到了?那麼,你覺得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的?」主考官饒有興致地問。

「這個世界很美好,很精彩,雖然也有一些骯髒丑陋的東西,但是並不會影響我對這個世界的熱愛!」梅飛飛侃侃而談,「文字原本就是我的愛好,一年的游歷,更使我堅定了做編輯的決心。因為,這個美好的世界,讓我心中有太多的情感想要表達!」

主考官一邊听一邊點頭,最後一拍桌子,大聲說道︰「好!我們要的,就是一位情感豐富又擅于表達的編輯!」

旁邊兩位考官也微笑點頭。

主考官離座而起,梅飛飛急忙起身。他走到她面前,緊緊地與她握了握手︰「梅飛飛,我們決定錄用你。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探索與思考》雜志社編輯部的一員!明天,你就來上班吧!」

說著,指了指考官中那名女子,笑道︰「這是文字編輯陳文英,你可以叫她‘陳姐’,你新來,讓她先帶帶你。」

陳姐站起來,微笑著點了點頭,招呼道︰「你好!」她戴著金絲邊的眼鏡,頭發編成一條麻花辮,從臉頰一側垂在肩頭,看上去是個傳統的文藝女子。

梅飛飛也點點頭,乖巧地叫了聲︰「陳姐好!」

主考官又介紹另一位,卻是流程編輯。最後輪到自己,他笑著說︰「我是總編張風海。」

**

梅飛飛的編輯生涯就這樣開始了!

正式來上班,她才知道,編輯部比她想像中大得多。想來是因為《探索與思考》涉及的方面太廣泛,所以分工較細。而且,G市是雜志社在全國的總部,管理的事務也相對其他省市的分部要多些。

作為新人,當然需得從實習編輯做起。好在她的工作是文字編輯,負責的又是社會版塊,除了審核各地投來的稿件,就是寫文章,這些對她來說都不在話下。很快就做得得心應手,陳姐為人比較保守刻板,但對梅飛飛卻挑不出刺來,反而贊不絕口。

轉眼已到年底。

這天梅飛飛照常去上班,剛進了辦公室,同事小于就向她喊道︰「梅飛飛,今天你非得請客不可啊!」

梅飛飛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年底正是人事變動的時候,算起來,她應該要轉正了吧?心里這麼想著,臉上卻不動聲色,佯作不解地問道︰「請客?為什麼啊?」

果然!小于興沖沖地道︰「今天下了通知,你轉為正式編輯了呀!」

「真的嗎?」雖然猜到,但還是很開心。她轉頭去看陳姐,陳姐笑著向她點了點頭。

「恭喜你呀!飛飛!」小于拍拍她肩膀,「是不是應該請客呢?」

「當然當然!」梅飛飛又向同一辦公室里的另幾名同事大聲說,「今天我請大家喝下午茶!」

「好啊!」眾人紛紛道賀。

「什麼事這麼開心呢?」忽然有人在辦公室門口問。

梅飛飛轉過頭去,卻是總編張風海,于是微笑著道︰「張總編,我轉為正式編輯了。下午茶也預您一份哦!」

張風海笑眯眯地點頭︰「好好,飛飛請客我自然要沾光。」

她走近他,真誠地道︰「謝謝你,張總編!」她知道他一直很賞識她,特地安排了陳姐這麼個資深編輯帶她,又在工作中給了她很多表現的機會,所以對張風海,梅飛飛心中十分感激。

「不用謝我!」張風海明白她的心思,微笑道,「我只是為雜志社培養人才。如果真的想謝,以後就好好干!知道嗎?」

「嗯!」梅飛飛重重地點頭,「知道了!」

張風海贊許地點點頭,背起雙手,緩步走回自己辦公室去。

梅飛飛尊敬地目送他離開,回頭對小于道︰「張總編人真好。」

「是啊!」小于點頭,卻又嘆了口氣︰「可惜明年就退休了。」

「什麼?」她吃了一驚,雖然看得出他年紀大了,但是卻沒想到這麼快就退休。

「你不知道啊?」小于詫異地看她一眼,小聲道,「雖然還沒有正式下通知,但是我們大家心里都知道,過了今年他就要走了。」

「哦,是這樣。」梅飛飛點點頭。

「我還听說啊,張總編退休之後,要從外省調一位分部的總編來接手呢!」小于越發壓低了聲音。

梅飛飛一怔,總部的總編一職非同小可,怎麼不是從本部選拔?于是不由得問︰「為什麼?」

「听說那一位能力特別強,年紀輕輕已經是知名作家了。」

「知名作家?」她來了興致,「誰啊?」

「念心啊!你應該知道的吧?」

「念心?!」梅飛飛這回真的吃了一驚。念心是近幾年嶄露頭角的青年作家,其作品曾經多次在全國獲得獎項。她看過他的一些作品,文風清新自然,文筆細膩精致,視角深刻獨到,有人稱他是未來十年中國最有潛力的作家。原來他竟然是《探索與思考》雜志社分部的總編!

她點了點頭︰「原來是他!如果說是他,那麼應該也可以勝任吧!」

「能不能勝任不是問題啊!問題是,像張總編這樣寬人嚴已,真心實意為下屬考慮的上司,能有幾個?那個念心,作品是寫得不錯啦,誰知道性格會怎麼樣?」小于有些憂心地道,隨即又神秘地說,「但凡是知名作家,不是都會有些怪癖麼……」

梅飛飛听她越說越不靠譜,不禁心里有些好笑,正要找個借口遁走,只听陳姐清咳一聲,高聲道︰「飛飛,你來一下!」

梅飛飛求之不得,大聲應了一句,對小于展露了一個抱歉的笑容,轉身走了。

走到陳姐身邊,她正在低著頭審稿子,見她走近,便抬頭盯了她一眼,別有深意地說了一句︰「飛飛,禍從口出,言多必失啊!」

梅飛飛知她這是善意的提醒,于是微笑道︰「陳姐,我知道!」

**

12月26日,聖誕節剛過,雜志社舉辦年會晚宴。

這晚宴一年一次,除了社長、董事們會出席,各分部的主要負責人也將從全國各地趕來參加。由于張風海要退休,今年的年會晚宴多了一項內容,那就是即將上任的總編念心也要提前和大家見面。

梅飛飛原本還沒有資格參加這種晚宴的,但張風海看中她的才干,有意培養她,所以特別交待讓她也一同出席。

此刻,晚宴還未開始。

梅飛飛正陪著陳姐應酬其他分部的來人。她頭發高高地盤起,化著精致的晚妝,兩粒珍珠耳墜在臉頰兩側輕輕搖晃,一條白色無袖開衩長裙,加上十公分的高跟鞋,氣質幽雅,容顏如雪,站在宴會場中如一顆夜明珠,散發出柔和又誘人的光芒。男士們的目光紛紛往這邊打量,有許多人已經在打听她的來歷。

事實上,相比在外流浪無挽無束的日子,梅飛飛十分不喜歡這種場合。她骨子里是個飛揚跳月兌的野孩子,這時偏得做出淑女的模樣,實在頗有些不痛快。但這晚宴是張風海極力請她來的,實質上又是為他送行,于情于理,她都必須來。只是,這些圍著她和陳姐的男人們,似乎都是沖著她來的,除了目光時不時地膠著在她身上,更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撩撥她說話。

正在覺得疲于應付,身後張風海善意的笑聲已經傳來︰「看來我們編輯部的梅飛飛小姐很受歡迎啊!」

大家紛紛招呼︰「張總編!」

「總編好!」

梅飛飛松了口氣,回轉身,也笑著招呼道︰「張總編……」話未說完,卻突然頓住,整個人霎時呆了一呆。

只見張風海的身後跟著一名男子,那人西裝革履,長身玉立,俊逸出塵的眉目間,流露著清雋秀雅的風韻。他手中端著一杯紅酒,正陪在張風海身側,臉上笑意動人,看到梅飛飛轉身的一瞬間,也是猛地一震。

張風海對梅飛飛的愕然微怔了一下,卻只以為是在驚嘆那男子的美貌,于是不以為意地笑笑,對眾人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一位就是即將擔任總部總編的林文鶴先生!」

電光火石之間,梅飛飛忽然想起,當初在西塘,听到「林文鶴」這三個字的時候,為什麼會覺得耳熟。因為「林文鶴」,不正是知名作家念心的本名嗎?

林文鶴這時已經從初見梅飛飛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笑意不變,向眾人舉了舉杯,環視一圈,目光在落到她身上時,不著痕跡地稍做停留便又轉開,隨即客氣地道︰「各位好,今後請多多指教!」說著抿了一口紅酒。

眾人紛紛舉杯回敬。梅飛飛也將杯舉到唇邊,卻有意無意地盯了他一眼。他正在打量著她,視線交匯,他眼中流露出無限的笑意,顯然也早已認出了她。

**

這一晚,兩人並沒有交談,因為根本沒有機會。她是窈窕淑女,自然君子好逑;他是即任的總編,當然更是全場焦點。

但他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梅飛飛時不時地就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穿越人群,停駐在她身上。其實,她對他也有幾分好奇。在西塘的時候,她雖然也猜到他應該不是平庸之輩,但卻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是念心!

第二天進辦公室的時候,幾個女同事正圍在一起聊八卦。見她進來,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停在她身上。嘴快的小于向她招手道︰「飛飛,快來快來!」

「怎麼了?」她不解地問。

「我問你啊,你昨晚上不是去參加年會晚宴了嗎?」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小于亮著眼楮問︰「你是不是看到念心了?我們听說,他長得好帥啊!是不是真的啊?嗯?」

原來是這個問題!梅飛飛不禁有些好笑,于是抿了抿唇,點點頭︰「確實挺帥!」

「哇!真的啊!」圍著她的幾個女子發出幾聲驚嘆。

小于更是滿懷期望地道︰「飛飛的眼光向來很高,她說是帥哥,那肯定是個大帥哥!」

其他幾人紛紛點頭,隨即又興致勃勃地聊起念心的出身、簡歷與作品等等相關的一切。

梅飛飛心中發笑,這群女人里有未婚的也有已婚的,但是不管什麼樣的女人,對帥哥總是會有著天生的好奇與興趣。

她見眾人正聊得起勁,已經沒有人再理會自己,不禁微笑著搖了搖頭,回到自己座位上去。接著拿出昨天沒審完的稿子,認真地看起來。

第二篇稿子才看了一半,辦公室里原本嘰嘰喳喳的聲音突然一下子安靜了。梅飛飛疑惑地抬起頭,只見張風海領著林文鶴正從門外進來。

張風海笑眯眯地掃視了眾人一眼,指了指身邊的男人,向大家介紹道︰「各位同事,這一位是新任的總編林文鶴,也就是知名作家念心。從明天開始,就要正式開始上任了。大家鼓掌歡迎。」

掌聲立刻響起。

其實不用他說,大家都已經猜到林文鶴的身份,女人們的眼光若是有實質的重量,林文鶴這時只怕早就被壓垮。梅飛飛心里這樣想著,唇邊不禁浮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

林文鶴在張風海介紹之後就有節有禮地向眾人點頭示意,但突然之間目光卻落在了毫無防備的梅飛飛身上。像是看出了她唇邊微笑的用意,他的目光里頓時有了一種無奈而了然的笑意。

梅飛飛一怔,張風海卻已經領著林文鶴開始一一認識編輯部的成員。

轉了一圈之後,終于來到她面前。

梅飛飛從座位上站起來。她一身職業女性的打扮,有別于昨日晚宴的高貴優雅,今天的她在俏麗之中又憑添了幾分知性美。

「這位是梅飛飛,林總編昨晚已經見過了。她是我們今年新聘用的編輯,雖然年輕,卻是才華出眾,十分能干哦!」听得出,張風海言辭之中滿是褒獎。

林文鶴笑著點頭︰「看得出來!」說著伸出右手,笑得別有深意︰「你好!梅,飛,飛!」他似乎是有意地將三個字重重念了一遍,像是要把這個名字刻進腦海。但梅飛飛心里有數,他是在笑她︰早知今日重逢,當初又何必用化名?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緣分吧!她心中暗嘆,面上卻仍是禮貌的微笑,伸手與他相握,若無其事地道︰「你好!林總編!」

他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指,梅飛飛感覺到,他的手很涼,帶著一點點濕意,但指月復很柔軟很細膩,正如它的白皙縴長一樣文質彬彬。

**

過了元旦,張風海正式退休了。退休之前,又擺了幾桌酒席,單獨宴請總部的同事。

他向來深得人心,今日要走,大家免不了輪番敬酒,依依惜別,一頓飯吃到了九點多鐘,接著又去KTV。也難為他這麼大年紀還陪著眾人狂歡,顯然也是極不舍得大家。

梅飛飛一直對人多喧嘩的場合不太感冒,隨大家在KTV坐了一會兒,便瞅著個空兒,單獨與張風海告了別,自己偷偷地溜出來。這時其他人玩得正在興頭上,也沒人注意她的離場。

出得K廳,看看時間已是近十一點,公車已經下班了。她正糾結著是走回去還是打的回去,身後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梅飛飛!」

她回過頭去,果然,--林文鶴!

這幾天他一直在忙著盡快接手總編的事務,並沒有找過她,兩人偶爾踫面也是一笑而過。今晚張風海的飯局他也來了,只是照例沒有與她太多接觸。此時,她沒想到他會追出來。

林文鶴上前兩步,他的身高不及傅遠,但也比梅飛飛高出一截。她只好抬頭迎上他的目光。「林總編!」她微笑著道。

他略略撇了撇嘴,隨即笑道︰「現在不是在雜志社,不用這麼客套吧?還是……」他背起手來,拉長了語氣,「我應該叫你,飛歌?!」

梅飛飛但笑不語。

林文鶴收起了玩笑口吻,認真道︰「沒有再聯系你,是不是生氣了?」

她一怔,隨即搖搖頭,笑道︰「你是大作家,忙是當然的。」對他的杳無消息,她原本也沒有太在意,只是對于與他的重逢,確實在震驚之下有幾分反應不及罷了。而且,目前來說,他的身份是她的上司。下屬與上司的關系如果太過密切,有時也是職場的一種禁忌。

「這幾個月確實很忙。但是,我真的沒有忘記與你的約定。」他誠懇地解釋,「我一直想著,等我忙完這一陣,就再放次大假,再與你把臂同游蘇杭。只是沒想到……」說到這里他停住了。

梅飛飛明白他的意思。

「人生的際遇,真是奇妙!」林文鶴嘴角彎彎,「緣分這東西,就是上天給人類的一種禮物吧?」

「也許。」她笑笑,低下頭,心中暗想,至于禮物是好是壞,那倒是難說了。

他沒有在意她答得隨意,又問︰「你住哪兒?我送你。」

「不用了,住得不遠。」

「已經很晚了,」林文鶴強調,又補上一句,「這是G市,可不是在西塘。」

一句話頓時勾起了梅飛飛對西塘的無限懷念。在那樣一個安逸悠閑的小鎮,確實不用擔心晚歸的安全問題。

「那好!」她微笑起來,「有沒有興趣,陪我走走?」

「求之不得!」他微一頜首,笑容在霓虹的光彩下分外迷人。

**

「我听張風海說,你是今年才來應聘的,難道後來你還是一直在游蕩嗎?」林文鶴好奇地問。

「是啊!前後有一年時間吧!」她淡淡地笑。

「看來去了不少地方啊!」他感慨一聲,「你是G市人?」

「不是。」

「那為什麼會回G市呢?去了那麼多地方,難道沒有比這里更好的地方嗎?還是因為習慣了這里?」他問,隨即又道,「我看了你的簡歷,你是Z大畢業的。」

梅飛飛笑了笑,對此毫不意外,點頭道︰「是!我喜歡這里。」

林文鶴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淡淡地道︰「我卻不喜歡。」話語中有一絲苦澀的味道。

她立刻察覺到,不由轉頭去看他。他苦笑道︰「我其實就是G市人。」

梅飛飛恍然大悟︰若他是G市人,那麼他所說的前女友和好兄弟,當然也是G市人,而且應該正在G市吧?難怪他會不喜歡這里。

「如果不是社長非要我來做這個總編,我根本就不想回來。」他略仰著頭,似乎在抬眼看著漆黑的夜空。

路燈輝光暗淡,梅飛飛看不清他表情,只能勸道︰「既來之,則安之。你不是也說了,緣分是上天給人類的禮物嗎?既是上天的禮物,那麼就不是輕易能得到的。也許你和她緣分已盡,那麼即使擦肩而過,也可能互不相識。」

他扭過頭,深深地看她一眼,黑亮的眸子里因為帶著笑意,所以光彩照人。「你說得對!倘若有緣,即使只是一眼,也可能相伴一生。」

他的目光與言辭都讓她心中有了一種異樣的情緒,為了掩飾這種不安,她只好轉開話題︰「你真是G市本地人嗎?我那時居然沒有听出你的口音。」

他哈哈一笑︰「那是當然!誰叫我從小語文就學得特別好呢?對了,還有一件事,恐怕你也不太清楚吧?」

「什麼事?」

「我也是Z大中文系畢業的哦!」

梅飛飛吃了一驚︰「什麼?」

林文鶴似乎覺得她吃驚的樣子十分有趣,莞爾一笑︰「我畢業得早,後來又去了北方讀研究生。所以說起畢業院校,自然就不是Z大。你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雖說念心這名字十分響亮,但Z大中文系培養出來的人才也太多了,梅飛飛也沒有一一關注。

這時,她不覺笑道︰「這麼說,我還得叫你一聲‘師兄’?」

「師妹好!」他毫不客氣地應道。

不得不說,一提起同校之誼,梅飛飛便覺得兩人的關系親近了許多。看他應得這麼痛快,她撇撇嘴,搖搖頭,故作不以為然︰「你倒是認師妹認得挺快,難道不知道,前輩們一直告誡我們,要‘防火防盜防師兄’麼?」

林文鶴眼中笑意盈然,臉上卻擺出正經的模樣︰「不對吧?前輩們的原話是‘賞花賞月賞師妹’啊!」

梅飛飛終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

自從林文鶴走馬上任,梅飛飛發現,但凡社里的未婚女子,特別是還沒有對象的女孩,明顯變得更會打扮了。辦公室里八卦多,但每日必有的話題,一定是林總編!

的確,林文鶴相貌出眾,才華橫溢,以三十出頭的年紀就做到總部總編,又是個知名作家,這樣的男人誰不喜歡?有時候想一想,梅飛飛對搶走他女朋友的男人還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竟然能夠挖到林文鶴這種高富帥的牆角?

梅飛飛如今也該是要找對像的時候了,雖然她自己對這種事完全無感,但母親卻時不時地在電話里和她嘮叨這些。

這些年,母親如前世一般嫁給了那位牙醫,生活幸福安泰。只是前世梅飛飛早早嫁了人,母親自然不用像現在這樣操心她的終身大事。

自從那晚送她回家,林文鶴就時不時地約她吃飯逛街什麼的,她常常是推辭,偶爾也赴一下約,總之與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關系。她能隱約感覺到他有一種特別的心思,但佯做不知。只因為,她還不能肯定自己的心!

感情上受過兩次傷害,一次送命,一次傷腳,如果仍然還是那麼單純無知,那她實在枉自兩世為人!

現在的她不敢再輕易地接受任何一個男人的感情,也不能再輕易地混淆好感與愛情的定義,偶爾看到好男人的動心,她已經能夠淡然處之。因此,對于林文鶴的接近,她並不十分接受也不十分排斥。

也許這些並不是根本原因。在她的心底,隱約還有著一個期待,只是這個期待的念頭,她不願去想也不敢去想。--有人曾經說過要來G市,她還記在心里。

**

他終于要來了!

梅飛飛站在機場的旅客出口,心情有抑制不住的緊張與隱隱的期待。時隔一年半,傅遠終于結束了B市的求學生涯,要來G市了。

她已經等了半個鐘,一遍又一遍地看手機。听到廣播報道來自B市的飛機已經到達之後,先是舒了口氣,隨即又緊張起來。從下機,到拿行李,到出站,應該不會太長時間吧?十五分鐘,不,也許二十分鐘之後,她就能見到他了。

自從一年前她路過B市與他見了一面之後,便只是互通電話和郵件,有時在QQ上聊聊天。為了提前畢業,他全心撲在學習上,所以也未來過G市看她。如今一年不見,不知彼此是否都添了些歲月的蒼桑呢?

傅遠拖著行李箱,一眼就看到出口處站在人群里的梅飛飛。

一年不見,她的頭發長了,職場生涯為她添上幾分白領的成熟風韻,終日與文字打交道的工作又令她帶著一些書卷氣。比起大學時代的清純,她變得如同一朵嬌艷欲滴的紅玫瑰,正徐徐地盛開,綻放出一種誘人的風采。唯一不變的,是那雙眼楮,那雙漆黑明亮的眼楮,尤如輝光璀璨的寶石,閃爍著既奪目又迷人的光芒。

她也看到了他,立即向他揮揮手,臉上喜色盈動,笑容如花綻放。

「飛飛,我來了!」他心中默默地念了一句,五年來的願望終于成真!看著她燦爛的笑臉,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向上彎,拖了行李箱,快步向她走去。

二十米,十五米……

若不是出口外的人不能進來,傅遠毫不懷疑,此刻梅飛飛早就飛奔而來。

十米,五米……

眼看兩人已經近在咫尺,傅遠已經听見梅飛飛喊了他一聲︰「傅遠!」聲音里有壓抑不住的欣喜與激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在身後也傳來一聲呼喚︰「傅遠!」

他身軀一震,沒有回頭,先去看梅飛飛。果不其然,她明媚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臉上,隨即臉色變得沉郁了。而原本揮舞著的手,也停在了半空,然後,緩緩放下。

「傅遠!」身後的人又喚了一聲。

她的眼神冰冷疏離,默然不語地盯著他。傅遠不顧身後的人快步走近,上前一步正要說話,梅飛飛已經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傅遠著急地想追,卻被機場檢票人員攔在了出口處。而等他檢完票出得站來,她已經不見蹤影。

「傅遠!」身後那人再次追上來。

他只得嘆了口氣,回過身,臉上表情冰冷︰「艾潔!」

**

「你來做什麼?」他冷冷地問。

「只許你來G市,就不許我來嗎?」艾潔澀然笑道。

他點點頭︰「好,那請自便吧!」說著舉步就走。

「傅遠!」艾潔快步繞到他身前,擋住他去路,「你就這樣對我嗎?利用完了就一腳踢開?」

「利用?」傅遠冷笑,「艾潔,不要說得這麼難听吧!這是你情我願的事,哪里談得上什麼利用?」

艾潔的臉色立刻白了︰「是,是我心甘情願幫你追求梅飛飛!但是你也不能這樣對我!為什麼你要來G市,卻不告訴我一聲?難道,難道我們不是老同學、好朋友嗎?」

「老同學?好朋友?」傅遠緊緊地盯住她,唇邊泛起的微笑帶著莫名的寒意,「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就好!現在,我不管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行蹤,也不管你為了什麼原因會出現在這里,但是,希望你今後也能牢牢地記住這一點。我們只是同學、朋友,請你不要做出什麼過份的事,讓我們連這麼一點關系也維持不下去!」說完大步離去。

艾潔被他一番話震得呆立當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遠。

**

看到尾隨傅遠而至的艾潔,梅飛飛立刻猶如被人當頭澆下一盆冷水,淋了個透心涼!

她怎麼會忘記了還有這麼個人呢?

想起來,自從大一時與傅遠和解之後,就再未與艾潔聯系過。兩人只是在每年寒暑假同學聚會時見過幾次,即使見面也只是淡淡地打個招呼。不知為什麼,傅遠也從來不和她提艾潔。他不提,她當然更加不會提。

自重生至此,她始終不能從心底再次接受這個昔日的好友,就像不管與傅遠的關系再如何親近,她也不能再把他當成愛人。

此時此刻,她從機場快步而出,心中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

是失落嗎?--她猛然意識到原來這個艾潔還是存在于她與他之間。

是慶幸嗎?--原本已經不太堅持的那個決心,突然之間又變得堅硬如鐵。

是心痛嗎?--為了某種願望的落空。

是茫然嗎?--為什麼前世的恩怨與今生的情感再次攪成一團?

又或者,是淡淡的吃味?--當她看著艾潔千里追隨……

心里亂得沒了頭緒,擰著眉,垂著頭,她只顧一通瞎走。突然之間,眼前一暗,「 」地撞上了一堵肉牆。猝不及防之下,她只來得及「啊」了一聲,便失了重心,一跤跌坐在地下。

------題外話------

咳,我猜今天有人想拍小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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