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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父母愛情

郭氏挺著渾圓的大肚子,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翠娘罵罵咧咧個不停,此番景象任誰看來都會覺得這郭氏直直是當得起這京都第一潑婦的名號,放眼整個京都,怕是無人能出其之右。郭氏似是怕人不知道她是潑婦一般,拾掇了翠娘後,轉身撲向賈充,繼續哭罵了起來。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我肚子里懷著你的種,你竟背著我干這見不得人的勾當!」郭氏邊說邊撲在賈充身上捶打起來,舉止粗魯的像一個無知的村婦。

賈充紋絲不動,頭微微往下垂了垂,眼中卻是閃動著光芒。

「你這不要臉的小娼婦!」郭氏從賈充懷里掙月兌出來,撲向翠娘,伸出手來還欲再教訓她一番。

翠娘也不是個簡單的,先前不明所以才挨了郭氏一耳括子,已是吃了暗虧,如今哪里還肯再吃這等悶虧?她的眼楮一直未離開過郭氏,待郭氏剛剛轉身,翠娘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嚶嚶嚀嚀的哭了起來,卻是一句話也不解釋,這番楚楚可憐的模樣,任誰看了都覺得她是受了莫大的冤屈的。

「夫人,為夫知道錯了,莫要動了胎氣!莫要動了胎氣!」賈充上前拉住郭氏,將她從翠娘的身邊拉了開來。翠娘是何等人物,賈充再是了解不過了,此時,他深怕翠娘惱羞成怒,傷著了郭氏。可這番做派落在旁人眼里便成了賈充維護「新歡」的舉動。

郭氏見狀,干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了,邊哭邊罵,邊拍打著地。

主子這般丑態,下人們自是不敢看的,一個個低著頭,畏畏縮縮的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尷尬的緊。

經郭氏這麼一鬧騰,賈府里人人都知道了這翠娘是媚主的狐媚子。這郭氏是個惹不得的悍婦。這賈充還真真是個怕老婆的「耙耳朵」。

「若不是夜里吾兒驚了夢,哭著跑去房里尋了我去,我哪里知曉你們竟是背著我干這等勾當!你這個不要臉的小娼婦!來日仔細我剝了你的皮……」郭氏的罵聲依舊源源不斷。

這賈府里如今還有多少眼線,郭氏是不清楚的,她所能做的便是,混過一時算一時。演得逼真一分算一分。

「哎呦!肚子!我的肚子!」郭氏忽然間臉色刷白。

「夫人!夫人!」賈充來不及思考就跪在了地上,扶住了郭氏。

「太太!太太!」翠娘跪著向前移了移,想要看清郭氏的情況。

「你給我滾開!」郭氏白著臉,臉上掛著豆大的汗珠,將翠娘推了開去。這個偽翠娘究竟是個什麼人,她還不清楚,可是這個人定然是危險的!郭氏自己不怕範險,可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冒險!

「還不趕緊滾了下去!氣壞了太太你擔當得起嗎?」賈充順水推舟厲聲叱道。

翠娘咬了咬牙,低著頭,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臉上的表情始終晦暗不明,讓人看不清。

「老爺……」郭氏對著賈充艱難的吐出兩個字。許是真的痛得緊了,郭氏連嘴唇也發了白。臉上的汗珠子剛剛擦掉一層,立刻又細細密密的布上了一層。

「為夫知道!為夫都知道!你且放寬了心!」一向溫文爾雅的賈充此時已經慌了手腳。就連話語也哽咽了起來。

二人的對話听來平白無奇,可是其中卻有著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這番話任誰听來都是再普通不過了,可是其間的意思,二人已經都了解了。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式的一見鐘情的情愛往往被人傳為佳話;「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式的轟轟烈烈的情愛也讓人羨慕不已;「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式的悠遠纏綿的情愛常常被人稱贊歌頌著;「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式的痴情不悔的情愛往往叫人落淚唏噓;就連「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式的無可奈何的情愛也令人難以忘懷;世間種種情愛,概括起來,無非也就是這些。時至今日,賈南風才發現,原來這世間還有一種情愛便是「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賈充與郭氏,這樣兩個人,無論怎樣看來,都是與「風花雪月」「愛恨情仇」無關的,甚至在旁人看來,這樣兩個人怕是連感情也沒有的。偏偏就是這樣兩個人,心心念念著對方,愛在心頭,所言甚少;知其所需,暗想相與之。

賈南風的腦海里忽然想出在現代人人都掛在嘴邊的那句「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來。此時擺在賈充和郭氏面前,顯得頗為蒼白。何為愛情?最初始,是我願展現出最好的自己,只因我愛你;到後來,便升級為我可以在你面前展現最不好的自己,只因你愛我。能達到這兩步,便是兩情相悅了,基本已經渡過摩擦,走向修成正果之路了。如今的賈充和郭氏,卻是,「我只願活成你最需要的那個人,只因想讓你好好的活下去」。發之于心,動之以情。

郭氏京都無親,也非出身大戶,多少下人暗地里瞧不上她,不服她這個當家主母。如何才能坐穩了這主母的位置?賈充願意低頭服軟,做起了怕老婆的男人,連主子都听主母的,任誰也不敢瞧清了這主母去。

賈充身居要職,心是七竅心,人是玲瓏人,本已讓帝王心生忌憚,若是再家庭和睦,妻賢子孝,最終只怕會落個「樹大招風風撼樹,人為名高名喪人。」的結局。所幸,賈府家門不幸,妻為悍婦,鬧出不少京都的談資,抵消了不少賈充的光芒。

賈南風剛剛干涸的眼楮又開始濕潤了,在她的世界里,她重來都認為,古代女人不懂愛,亂世男人沒有情。如今,自己父母這隱隱暗藏的情愛撥動了她心底一直隱隱暗藏的那根弦,原來,這個遙遠的古代,在這個不太平的亂世,也是有真心,有真情,有真愛的。賈南風那顆一直用自己的理智死守的心開始出現了裂痕。她有些羨慕自己的父母,她想,若在這里真有一份真情,她也再不會拒絕了。

「你們都是作死的嗎!還不快去請郎中,穩婆來!一群不中用的東西!」賈充紅著眼楮在大聲吼!

賈南風被賈充的吼聲喚回了神,這樣的賈充,賈南風還是第一次見到。

賈充抱起郭氏,再不看一眼旁人,急匆匆的向著正房的臥房跑去。邊跑邊嘴里和郭氏在說著什麼,旁人卻是听不清的。

「爹爹!娘親,娘親怎麼了!」脆生生的聲音,宛若女敕鶯嬌啼,正是賈午。

賈充撇過頭看了一眼賈南風、賈午二人,卻是一句話都顧不得說,便繼續跑了去。

下人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老爺,人人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忙而不亂的做起了自己的事。該盡的本分絲毫不敢懈怠,規規矩矩的做著自己的事。

「小姐……」祈福邁向前,走了過來。

賈南風顧不迭搭理她,牽起賈午的手,朝著父親離去的方向跑了去。待賈南風氣喘吁吁的追上賈充時,郭氏已經被安置到了大床上。

郭氏躺在床上,氣息奄奄,賈充跪在床畔,雙肩浮動。

「老爺,把南風喚來。」郭氏的聲音幾不可聞。

「王嬤嬤將南風喚進來,你且在外邊守著,順道看好二小姐。」賈充的聲音沙啞的不像話。

氣喘喘噓噓跟上來的王嬤嬤還沒站穩腳跟,便趕緊依著老爺的吩咐照辦起來。賈午被留在了門外,賈南風卻被帶了進來。

「老爺,我……是都知道了的,這孩子,昨夜里也听到了不該知道的……」郭氏的話說得斷斷續續,一半是因為不知當該如何開口,一半是因為氣虛所致。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且好生休息,莫要再操這許子閑心。」賈充端起衣袖,在郭氏臉上了擦了擦。

「南風。」這是郭氏第一次這般溫柔的叫她。

賈南風情不自禁地走向前去,趴在郭氏床邊。郭氏顫顫巍巍的抬起手來,模了模賈南風的頭,聲音溫柔道︰「吾兒莫怕,萬事還有你爹爹在。若是……若是娘親不在了,你便一如現在這般活下去變好,更驕縱,更胡鬧些也是無事的。這般……這般才更好,莫要委曲求全,你生來便不是走這條路路數之人……」

郭氏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賈充打斷了︰「你且安心照顧好自己和肚子里這個,南風的事日後從長計議,莫要說這些渾話。」

賈充喊了王嬤嬤進來,以產房血污中,小孩子壓不住易傷了神兒為由,將賈南風帶了出去。賈南風心里頭是明白的,郭氏這是在向自己交代後事,她是真真把自己當最親的女兒看,生怕自己走錯了路,給自己指點了一條最適合賈府女人走的路。賈府女兒已然盛名在外,如此境地,唯有無才無德才真正是福氣。

賈南風不僅眼眶子酸,心也跟著泛起了酸花,她趴在門框子上大聲喊道︰「娘親!我要娘親!也要弟弟!你們都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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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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