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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賞燈之夜(二)

上元節,明月夜,江波畔,醉老翁,孤燈盞盞,笑語晏晏。此情此情,像極了中國傳統水墨畫中的寫意之作,寥寥幾筆,便將歡樂融洽的氣氛勾畫得淋灕盡致。小小一間草棚內,笑聲不斷,就連一開始拘謹著的衛玠、孟觀、程據三人也漸漸開始放松起來了。

老翁顯然心情大好,講著一個又一個的在江畔听到的奇聞異事,一眾小輩們自然听得甚是入迷。酒過三巡,在南風鴨的香氣里,話題也漸漸越扯越遠,由賣花的小姑娘講到了身懷絕技的老太婆,由家長里短的小事講到了皇朝秘而不宣的野史,內容越來越有嚼頭,就連一直假裝著不太感興趣的美男子三人組也漸漸扭正了身子,豎起了耳朵,細細地听了起來。

老翁呷了一口酒,慢吞吞地說著︰「錯!錯!錯!就知道你們是沒見識的,老頭子我吃的鹽巴比你們走的路都多!」

賈南風大口嚼著鴨肉,嘟囔著︰「翁!見識和鹽巴沒關系,你吃那麼多鹽巴只能證明你口味太重了!」

老翁哈哈大笑,笑得好不爽快,邊笑邊說道︰「好你個小丫頭!真是有趣的緊!」

賈南風抹了抹滿嘴的油花,激動的說道︰「翁!別停下來呀!快說,這司馬家最厲害的究竟是什麼?難不成還有比暗衛更厲害的東西?」

老翁微嗤一聲道︰「暗衛算個什麼東西!一群見不得光的東西!司馬家最厲害的永遠都是影衛而不是暗衛!」

賈南風眨眨眼楮,驚嘆道︰「哇!好厲害!影衛啊!不過,什麼是影衛啊?」

老翁眯著眼楮,冥思了很久,聲音略微沉重道︰「影衛不同于暗衛,黑即可為暗,日方可生影,暗衛是活在夜里見不得光的,而影衛卻是要活在日頭之下的;暗衛有黑夜的庇護做著見不得光的營生,而影衛卻要在日頭下暴露自己,以命為博,周旋其中,隨影而行……」

老翁的聲音越說越低,周圍人喝酒的嘈雜聲漸漸將其湮沒,賈南風听得也失了興趣,什麼影啊,暗啊,衛啊的,這輩子大約都和她搭不上關系的,比起這些來,她更喜歡听些帝王的風流韻事。

「哦?那這般厲害的影衛,我等怎得從未听說過?」衛玠眯著眼楮看著老翁,眼神中充滿了打量的神情。

老翁嗤了一聲,哂笑道︰「影衛存在的時候,爾等父輩也不過是黃毛小兒!爾等何曾有幸來得听說!」

「這般厲害的影衛,連暗衛都不是對手,怎麼可能一夜間消失不見了?翁,莫要唬人?」孟觀斜著眼楮看著老翁,滿臉的不屑,可眼中卻是滿滿的探究。

老翁閉著眼楮,緩緩說道︰「影衛總共只有十人,若真有心要消失,當然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情。」

「那影衛為何要在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程據也拋出了自己的問題,這句話他問得極輕,生怕一不小心踫觸到什麼不該踫觸的東西。饒是如此,也還是激怒了老翁。

老翁猛然間睜開雙眼,眼中精光畢現,哪還有剛才那副醉酒的邋遢老頭子的半分影子,就連語氣也陡然間凌厲了起來︰「小鬼頭們!你們還真當老頭子听不出你們是在套我老頭子的話麼!我不過是看那個小丫頭入眼,多說了幾句,你們是不是活的……」

老翁的話只說了一半,便被剛剛取酒回來的賈南風打斷了去,賈南風邊撮小手邊哈氣道︰「程據你真笨!這還用問嗎?自古以來,不都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嗎?換句話而言,便是你犯了死罪,這種死罪的罪名叫做,你知道的太多了!沒文化,你太沒文化了!」

賈南風說罷,沖著老翁做了個鬼臉,還不忘問道︰「翁!我說的好不好?」

老翁愣怔了一下,顯然沒有料到一個小丫頭能有此般見地,頓了半晌,才哈哈大笑道︰「好一個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小丫頭,你還真是有趣的緊!你若不是女兒身,老頭子我定要把你看做忘年交!喝杯忘年酒!」

賈南風放下酒壇子,很是威武的雙手叉著腰,神氣十足道︰「翁!其實我就是個男的!只是女性特征明顯了些!這忘年酒絕對可以喝一個!來!咱先走一杯!」

「……」三位美男再次呆了。他們十分好奇,一個自小養在閨中的女子,哪來的這種江湖壯漢的豪爽之氣。

其實,賈南風的表現也不算多麼特立獨行,因為在現代,有一種女人便被稱做是女漢子。恰巧賈南風便是。她絕對可以做到︰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修得了馬桶,做得了系統,打得死老鼠,滅得了小強。關鍵時刻還可以背男友過河,與老翁拼酒。在現代八分之八十女生可以做到的事情,放在古代就有些「出類拔萃」了。

老翁听了賈南風的話,哈哈大笑起來。舉起酒碗隔空和賈南風手里的酒杯意思著踫了一下。賈南風也不做作,舉起酒杯,就要入口。

風雲萬變一瞬息,就在賈南風將要把這杯酒送入口中的空檔,一支箭射了過來,不偏不倚,堪堪射碎了賈南風手中的酒杯。賈南風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見酒杯月兌了手,酒水撒了一地。電光石火見,數名穿著黑衣的刺客出現在賈南風面前,提起明晃晃的大刀,向她砍來。

時間放佛回到了五年前,江邊似乎變成了那個深巷子,只是當年有司馬囧護著她,今日,她當該如何自處?

又有一批羽箭射來,草棚子瞬間變成了刺蝟,棚子下的人已經開始慌亂的抱頭鼠串起來。賈南風的腦子亂作一團,連條件反射性的護頭自救動作也忘記了,她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大廈門的東街。一男一女兩人正在賞燈,女子宛若月中仙子,空靈婉轉不沾凡間塵,男子容顏俊美,可同朗月爭輝,好一對金童玉女!只是兩人之間的氣氛卻不若眾人想象中的那般甜蜜。

「安仁,你有在听我說話嗎?」空靈美人微微皺眉道。

「容姬,我這心中慌慌的,總有些不好的感覺,我們還是回去尋他們罷。」花美男心不在焉的所答非所問。

「可是,我們費了好大力氣,才得了這單獨……」空靈美人低著頭,語氣里已經露出了不愉來。

「我思來想去,旁人也不會出什麼岔子,定是南風那個丫頭又要出什麼亂子了!總歸有些放心不下,我們先回去看看,無事再來賞燈!」花美男語氣堅決,不容置疑。

「可是……」空靈美人的話只說了一半,花美男便拉起她的衣袖匆匆向來時的方向走去,獨留下美人哀怨而含嗔帶怒的眼神。

大廈門的南街。羊獻容一路對著賈午說說笑笑,扮演足了知心姐姐的好形象。賈午有些不耐煩起來,于是便想著法子和羊獻容作對。羊獻容看著司馬軌的側影,只好忍氣吞聲起來。司馬軌抬頭看了看月亮,心中暗暗估計著時間,想來,事情應該進行的差不多了。

「軌哥哥,我想去尋姐姐了。」賈午終于受不了羊獻容的虛情假意了。

「南風妹妹想來也正玩在興頭上,還是不要去打攪的好,姐姐陪著你也是一樣的。」羊獻容臉上露出了聖母般的笑容。

和賈南風這般直來直往的人相處慣了,賈午覺得她實在是受不了這個羊獻容,只覺得身上一陣陣的惡寒之氣上涌。

「小午想姐姐了?那我帶你去尋姐姐,可好?」司馬軌彎下腰,輕聲對著賈午詢問。

賈午看著司馬軌俊美的笑顏,小臉一時間紅了個透,她咬著嘴唇,用力的點了點頭,樣子嬌憨的很,再也不見平日里的靈動。

司馬軌眯著眼楮,笑得意味深長,他伸出左手,牽起賈午的小手,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心中暗贊,這個賈午提的這個話的時辰還真是剛剛好,到省了他不少口舌心思!

羊獻容站在原地,使勁剁了兩下地,最終咬著唇,跟了上去。

大廈門的西街。這一處燈少,人也少,街道上零星擺著幾處猜燈謎的攤子,過往的賞燈行人也是三三兩兩稀稀拉拉的,街道正中央站著的身著錦衣華服的四人甚是打眼。

「司馬囧,我看那邊有個燈謎甚是有趣,我們過去猜猜看。」李秀的小臉通紅,比她那身紅衣裳還要紅上幾分。

「司馬衷,小爺有些話要對你講,借一步說話。」司馬囧沒有搭理李秀,卻將臉轉向了司馬衷。表情頗是不善。

「還真是不湊巧,我剛好要向衛府小姐打問些事情。」司馬衷直視司馬囧的眼楮,這次他想要透過司馬囧的眼楮看到他的心。

「依我看,我們還是依了秀妹妹的提議,去那邊猜燈謎罷。」衛瑾可不想將自己無辜牽扯其中,趕緊想了個法子打圓場。

于是,四人在原地僵持不動,誰也不肯讓步。

就在四人站在路中央僵持不下之時,遠遠跑來一個粗布衣衫之人,一路慌慌張張,邊跑邊呼喊道︰「快逃命呀!北邊來了黑衣土匪,要殺人吶!」

幾乎是在此人呼喊的同時,司馬囧丟下三人,轉身朝著來路跑去。李秀愣了幾秒,也迅速追了上去。司馬衷也有心跟著一齊跑去,他回頭望了一眼衛瑾,終是慢下了步子,隨著她一道向北邊快步走去。

司馬囧本來就會些功夫,此刻心中著急,更下腳下生風,速度頗快,不幾步便將剩下的幾人遠遠的落在了身後。

司馬囧在風中奔跑,腦子中一片空白,耳中也只余下「呼呼」的風嘯聲。冬日即將過去,可他卻在冬日里第一次感到了寒冷。簡直要冷到心里去。他自小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第一次,他感到了害怕。他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個深巷子,想起了那個抱著頭蹲在地上顫抖的小丫頭,想起了那明晃晃的毫不留情的刀劍。他恨自己,恨自己為何偏要意氣用事,隨著司馬衷去了西邊,恨自己為何將她一人丟在了自己看不見模不著的地方,恨自己的疏忽大意,恨自己的思慮不周,這一次,沒有了他,誰來保護她?

司馬囧不敢繼續想下去,他拼命的奔跑,穿過空曠的街道,越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跑至了不久前才分別的交叉路口,那里空無一人,司馬囧沒有尋到自己要尋的那個身影,他片刻不停留的繼續朝著北邊跑去。心中默念道︰「來得及!一定來的及!除了爺!誰也別想拿了你的命去!」

------題外話------

謝謝溫溫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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