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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待字閨中

緣分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看不到,模不著,卻總是將一些不相干的人緊緊纏繞在一起,逃不開,躲不掉。

郭槐六歲遇賈充,從此便中了魔障。楊艷六歲遇郭槐,人生的境遇從此也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究竟是緣分?是命運?還是劫數?

在那個充滿蛙叫聲的悶熱的下午,楊艷是快樂的,這麼多年了,第一次可以肆無忌憚的講話,第一次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第一次有一個人願意听听她的心聲。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處柔軟的地方,最容易被打動。郭槐如此,楊艷亦是。

楊艷在那次近似發泄的談話之後,終是看開、看透、看淡了一些東西。同時也更加確定了一些事情。

並不是所有美好的故事都會有一個美好的結局。對于楊艷和郭槐,那個下午無疑是美好的,可是肆意了下午的結局無疑悲慘的。郭槐被母親數落了一通,關在房里不許出去。而楊艷,罰跪在佛堂三日。又是受了不少的白眼和冷嘲熱諷。

許是真的患難見真情,有了這樣一番小插曲,楊艷和郭槐竟真的成了朋友。三五不時的,郭槐尋著各種由頭往趙府跑。楊氏一開始表示很好奇,後來一打探,原來女兒是和趙府的表小姐關系交好,自己女兒一直是個野性子,幾乎沒有交好的閨閣小姐,好容易尋了一個,而且品貌皆不錯,楊氏心中衡量著︰「總比讓她每日獨自在家中爬房上樹的好。」因此,便默許了郭槐的做法。為了在禮數上周全,倒也隔三差五的叫人將楊艷接來郭府待上個幾個時辰半日的,走時還不忘了給楊艷帶上不少的禮品回饋趙府對自己女兒的照顧。趙府自然更加樂意,能和城陽太守府扯上關系,何樂而不為?倒也因了這事,對楊艷的態度好了不少。兩府夫人打著各自的小算盤,倒也成全了楊艷和郭槐。

這日,郭槐又尋了理由差人到趙府將楊艷接了過來。兩人相處久了,楊艷的溫良淑德女紅刺繡郭槐沒學會,可是郭淮的爬房上樹曬太陽楊艷倒是學了個七七八八。這日,兩人無事,又齊齊瞞了丫鬟的眼,躺在房上曬太陽。

楊艷喜靜,郭槐好動。在房檐上躺了不會兒子,郭槐便耐不住性子,左扭扭,又動動,想找話與楊艷說,只是看著楊艷閉目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又忍耐了半晌功夫,是在耐不住了,便撿著自己感興趣的說。

「喂,你說我將來能不能嫁給那個人。」郭槐不知是第幾百次問這個問題了。

「能。」楊艷條件反射的回答。對于這個問題,已經答了不下百遍了,各種答案都給過,樂觀的,悲觀的,感性的,理性的,無一讓郭槐滿意。最後楊艷發現,對于郭槐這種人,只消說最簡單的回話即可,說多了她也听不懂,浪費自己的感情。

「我告訴你個秘密,女子出嫁了,丈夫便會為她取一個」字「,就像你爹爹和我爹爹的字那般,你懂嗎?」郭槐滿眼閃著亮光。

「那又怎樣?」听到爹爹二字,楊艷一時心中很是不舒服。

「你說,將來我嫁與他,他會為我起怎樣的字?」郭槐滿心憧憬。

「越說越沒得樣子了,好端端的待字閨中的小姐,成日里說些嫁不嫁的已是沒得顏法了,現下里還要自己取字不成?」楊艷冷冷的說了一句。

「分明比我還小一歲,整日里卻端得一副大人的架子,在我面前,何須你來裝模作樣!」郭槐被潑了一頭冷水,一時間竟也起了怒氣。扭過身去,不再看楊艷。

「瞧你這般脾氣,動不動就惱了,將來他娶了你,定是要受氣的!」楊艷看郭槐真惱了,便伸手去撓郭槐癢癢。

郭槐向來不是個小肚量的人,只是事情一關乎到那個「他」,便變得難以大氣起來。一時間倒是真和楊艷慪起氣來了。

對于郭槐,楊艷最是了解不過,知她是個直性子,心思單純的主,于是便故意問道︰「好端端的提起自己的字來,可以有了中意的?」

郭槐果然沒有讓楊艷失望,被成功的轉移了注意力。一听這話,郭槐立刻回過身來,滿臉興奮道︰「我昨兒個突然想到這事,便想了一宿,果不其然被我想到了一個,你听听可好?」

「好。」對于郭槐這說風便是雨的性子,楊艷已經見怪不怪了。

「緣美。可好?」郭槐已經不是眼楮發光了,渾身都在發光,等著楊艷的贊美。

「……」楊艷一時間很是無語,實在是無法理解郭槐想了一宿就想出這麼個惡俗至極的「字」。還興奮成這樣,卻又不好再給她潑冷水。可是那位大人既是風流雅士,要是真听到這個名字,估計會昏厥吧。確實是忒沒水準了點。

「沒明白罷,緣是緣分的緣,美是美好的美,就是一段美好的緣分的意思,懂了麼?」郭槐頗有說教的意思。

「……」楊艷听了這話更加無語了,心道,姑娘,您當每個人都是您那種文化水平吶!無奈的搖了搖頭,決心要盡到一個好朋友的義務,給點善意的一件︰「男子都好女子矜持,你這般用意明顯的字,會不會少了幾分婉約之美啊?」

郭槐想想,覺得這個說法很有道理,用心斟酌了好一會兒子,然後暗了下去的眼楮又亮了起來,成就感滿滿的拉起楊艷的手,在手心筆畫著︰「將緣寫成媛可好?這般便多了婉約之美了罷?」

「……」楊艷開始懷疑自己的交友能力,這種朋友的質量是不是有點差呢?不過倒是充滿了郭氏風格,這點子也就她想得到,出于朋友間的道義,楊艷再次小心提醒道︰「你心頭那個人必是個高雅之士,這美字是不是俗媚了些?」說白了便是想告訴郭槐,這兩個字取得真不怎麼地。

同音字這種程度對于郭槐還可以應付,可是同義字這種程度對于郭槐便略顯難度大了些,這次真把郭槐難住了,一下午都愁眉苦臉的,倒也不再提這件事了。

楊艷心道,以郭槐這種大大咧咧的性子,過了今晚,便會忘記了取字這件事罷。楊艷縱是了解郭槐,卻低估了某人對郭槐的影響,只要和某個人有關,郭槐總是提起一百二十顆心小心對待著。

三日後,郭槐親臨趙府,沖進了楊艷屋子。氣喘吁吁道︰「我想到了,韶,就把美換成韶,韶便是美得意思,又不若美般俗氣,何如?」

「甚?」楊艷一頭霧水。

「字啊,就是我的字,將」緣美「該做」媛韶「,何如?又婉約又不俗,意思還一樣,何如?快說啊!」郭槐再次亮出了星星眼。

「……」楊艷向來在趙府說話滴水不漏,可是面對郭槐,每每總是無語。其實她不知,郭槐向來就有本事讓所有人無語。

「自是比上次好了許多,不過……」楊艷很無語的回答著。

「我就知道你會說好,我在父親的書房里翻了整整三日書,才想到的,放心,有好東西怎會忘記你?我給你也取了一個字!」郭槐只听了楊艷前半句話便急急答道。完全沒有感受到人家的否定之意。

「……」楊艷听到郭槐要給自己取字,頭皮一陣發麻。

「我的字還是等到出閣之日,讓夫君來給取罷……」楊艷趕緊接口道。將來自己就算再不濟,嫁個老公也該比郭槐的文學造詣高一些吧,免得郭槐給取出什麼奇奇怪怪的字來。

「瓊芝,你的字是瓊芝。」不帶楊艷說完,郭槐便急急打斷了楊艷的話。

「……」楊艷已經無力吐槽了。

「瓊是美玉,便如你的臉一般,芝是香草,到合了你這弱不禁風的樣子。你說我取得是不是甚好?」郭槐滿臉得意。

「……」楊艷心中暗道,老娘可以拒絕嗎?

朋友有差距,交友需謹慎啊!一但交到損友,貽害四方啊!

「我長你一歲,以後你要叫我媛韶姐姐,我便喊你瓊芝妹妹?如此這般,既顯得你我關系親昵,有有長幼之別,合乎規矩,豈不甚好?」郭槐拍手笑眯眯道。

「……」楊艷懶得回話,心道,分明是想滿足你蹩腳的取名**。

取「字」之事以楊艷的無語被打敗而告一段落,楊艷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可郭槐卻是無比認真的對待。自此之後,不僅自己日日將楊艷叫做瓊芝,還強迫楊艷必須叫自己為媛韶姐姐。

一開始,楊艷試過強烈反抗,均已失敗告終,而後便放棄了無謂抵抗,進行了妥協,由著郭槐這般叫,心道,暫且由著她,待嫁了人,自有高雅的字出自夫君之口,便讓她得意幾日罷。

習慣是一種可怕的力量。一但成為習慣,不管是好的壞的,便都難以割舍。瓊芝二字便這般被郭槐叫了許久許久。直至某一日,楊艷真的嫁作他人婦,夫君要給她取字時,她月兌口而出︰「叫我瓊芝可好?」

夫君觸了觸眉頭道︰「為何取這般……」

「古語雲︰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于庭階耳。有出息的後代像馥郁的芝蘭和亭亭的玉樹一樣,既高潔又輝煌,長在自己家中能使門楣光輝。玉為瓊,蘭為芝。大人的恩寵,使吾成為光耀門楣的女子。吾心中銘記這份恩情,便取瓊芝為字,永世不忘,可好?」

夫君一愣,心中感慨︰倒是個有心的女子,果不負我疼愛。便也點頭道︰「如是甚好。」

楊艷心中一松。沒想到,曾經讓自己厭煩的這個「字」如今卻這般難以割舍。好在,終是通過自己的巧語給保留了下來。原來,想要和從前告別那般困難,只因從前里有那樣一個人存在。

寫在後面的話︰

筆者針對本章文,做兩點注釋。

一,「待字」與古代人取名字的禮俗有關。在古代,名與字是分開使用的。古人只有到了成年之後才能取字。女子十五歲舉行笄禮,又叫上頭、上頭禮,即改變幼年的發式,把頭發盤起來,插上簪子,從此代表成年了。等到出嫁的時候,丈夫就要給她取一個「字」。有了「字」,就表示已經嫁出去了。所以在古時候,女子的「字」不是由父親取得,而是嫁人後老公給取得。

二,楊艷和字和郭槐的字都是真的,筆者沒有杜撰,歷史中。楊艷確實字「瓊芝」,郭槐確實字「媛韶」。

三,至于兩人取字的故事,是筆者自己想象的,為了後面表現二人的關系做了一個鋪墊,無任何歷史考證,切勿深究。

【小番外】

場景︰賈府主臥房

人物︰郭槐、賈充

時間︰新婚之夜

故事︰(此處省略一千字)郭槐與賈充躺在床上。賈充眼楮溫柔的可以滴出水來,看著這個讓自己念了這許多年的小丫頭,心中感慨萬千。想要一訴衷腸。

剛想開口,忽聞嬌妻道︰「取個」字「可好?」

「什麼?」賈充一時不能理解嬌妻如此大的跳躍思維,有哪個女人會在剛和諧運動完說出這麼不著調的一句話,一般情況不都是應該軟聲細語溫存一翻嗎?

「就是我嫁與你後,你要為我取得字!」郭槐滿臉認真。

「這個不急,容我好好想想,定為你取個……」賈充很是無奈,難道是自己老了嗎?跟不上年輕人的速度?

「我已經想好了!」郭槐滿臉認真。

「什麼?」賈充一臉疑惑。

「媛韶。」郭槐滿臉認真。

「什麼?」賈充繼續一臉疑惑。

「我的字。」郭槐滿臉認真。

「……」賈充一臉無語狀。

「很不錯,對不對?」郭槐滿臉認真。

「你確定你是認真的嗎?」賈充一臉疑惑加無語狀。

「既婉約又不俗氣。」郭槐滿臉認真。

「……」賈充繼續一臉無語狀。

「以後,你這般叫我,可好?」郭槐滿臉認真。

看著嬌妻七分認真,三分嬌羞的臉,賈充心中一軟,咬了咬牙,道︰「好,由著你罷。」

「我就知道你也是極喜歡的!」郭槐滿臉認真。

「……」賈充徹底一臉無語狀。姑娘,你哪只眼楮看出我喜歡了?

突然,賈充笑了,笑得甚是痛快,這麼多年了,這個丫頭竟然一點兒沒變,也只有她有本事讓這個向來巧舌如簧的自己無語吧。不過,這麼多年了,也只有她能讓自己笑得這般開懷吧。

------題外話------

昨天未更,今天從字數上補足了,嘿嘿,特別送上一個小番外!親們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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