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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大人,您怎麼在這里?」

青冥忍不住驚呼,隨即覺得提著後衣領的動作實在是太不雅觀,沖蘇靳寅干笑了幾聲,手下像是被什麼燙著了般,趕緊松手。

雲修和孟昶面面相覷,心中戒備頓生。

既然是熟識之人,為何一開始就鬼鬼祟祟的躲在暗中,直到被人發現了,才以此種近乎狼狽的形象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樣的舉動作派,根本就不正常!

蘇靳寅心下也懊惱,他不過是出來辦事,本以為此處荒僻無人,肯定不會出現什麼意外情況的。

不成想,這運氣竟是如此差!

察覺到投在自己身上的那幾道強烈視線,雖無甚惡意,可他很清楚,此刻若是不趕緊說些什麼,定然會招來眾人的懷疑,甚至連之前所做的事情都會被全然否定。

「居心不良」的帽子,可不是誰都敢戴上的!

但見他撢了撢衣袍,走到幾人面前,抱拳笑道︰「蘇某見過南陽侯,雲公子。」

在岐城時,孟昶和雲修都見過蘇靳寅,雖彼此了解不深,卻也少了些許客套,互相抱拳回禮後,直奔主題。

「蘇大人為何在此?」孟昶瞥了眼他方才藏身的地方,狀若無意的調侃,「在本侯看來,方才你所待的地方,可不適合藏身。差一點,蘇大人就被人當成刺客了。」

蘇靳寅臉上劃過一絲尷尬,似是有些難以啟齒,最後還是抵不過其他幾人無形的追問,屈起手指圈在唇邊,輕咳了幾聲,有些訕訕然︰「這個……人有三急……咳咳,倒是讓幾位見笑。」

閉口不言,為何出現于此。

孟昶和雲修互相對視了下,皆從對方的眼神中讀懂了彼此的疑惑,只是但笑不語,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橫豎也問不出什麼,何必白白浪費力氣?

「我二人還有事兒,就不多加打擾了。您請便。」歉意的沖蘇靳寅頷首,他二人便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繼續查看。

蘇靳寅見狀,心頭驀地松了一口氣,環顧了四周,才發現這片不大的空地上,排立著數名黑衣人,神色冷肅,氣勢凜然,儼然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他緊了緊拳頭,湊到青冥身邊,不解問道︰「青侍衛,你們這是做什麼?為何擺出如此大的陣仗?」

青冥心中正煩著,急需找個人來紓解內心的懊惱和焦慮,兼之兩人在岐城建立下了深刻的「革命友誼」,自然是有問必答的,「蘇大人,王妃丟了。」

「丟了?」蘇靳寅死死的盯著他,想要從他臉上找尋到絲毫說謊的痕跡,奈何他一臉的無奈焦慮和頹喪,教人一顆心也沉入了谷底,「青侍衛,你不是跟在王妃身邊的嗎?為何會讓王妃丟了?你不趕緊去把王妃找回來,怎麼還在這里干等著?」

這麼說著,他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起來,眸光里更是蘊滿了怒色。

冷不防被人這麼呵斥,青冥既惱又急,指著雲修和孟昶所在的地方,「蘇大人,我所說的丟,並非是指王妃被人擄走了,而是在那處地方,平白就不見人了。」

若是人被擄走了,那還好說,聚集所有的暗衛,搶都要把人搶回來。

可關鍵是,此刻連人都不知道在哪里,還怎麼找?

蘇靳寅怔了怔,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扭頭看了看背著手四處查看地形的孟昶和雲修,濃眉也緊緊揪起,不解道︰「青侍衛,南陽侯和雲公子在做什麼?你所說的,王妃丟了,難不成還是在此處丟了的?」

不想,青冥卻是極其嚴肅的點頭,「蘇大人,你說得不錯。王妃就是在此處丟的,平白丟掉了。雲公子和南陽侯一致認為,王妃是誤闖入了他人布下的陣法中,此刻正謹慎查看著,以期能夠找尋到什麼蛛絲馬跡。」

蘇靳寅的臉唰一下就白了。

陣法……

這兩個字竄入腦子時,他整個人瞬間僵硬起來,一股寒意自腳底竄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至四肢百骸。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陷入了千年冰窖當中,除了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冰冷,就再也感知不到任何的溫度。

若真是存在所謂的陣法……

若真是存在,那麼——

他剛才都做了什麼!

青冥見他臉色蒼白無一絲血色,乍看去竟宛若鬼魅,心下大驚,連忙拍了拍他的肩頭,語氣里潛藏著一抹關切,「蘇大人,您沒事兒吧?我看你的臉色很差,可需要讓雲公子給你看看?」

這麼說著,他伸長脖子,就欲呼喚雲修。

卻被蘇靳寅抬手制止。

他扭頭,若有似無的瞥了眼方才藏書的地方,抿唇嘆道︰「青侍衛,我沒事。最近入夜都沒睡好,臉色差點,也是可以理解的。就不必勞煩雲公子了。此刻,王妃的安全最為重要。」

听他這麼說,青冥狐疑的打量了下,便也沒有繼續多言,一門心思都撲在了自家王妃丟失不見如今又是否安好的憂慮中。

如今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王妃能夠安然無恙的站在自己面前。

哪怕,再罰他站上一天一夜,他都毫無怨言。

不經意抬眸,見到雲修和孟昶並肩朝他們走來,青冥趕忙迎上去,只差沒扯著他二人的衣袖哭爹喊娘的詢問︰「雲公子,侯爺,情況如何?」

雲修搖搖頭,白衣清爽,飄逸如仙,俊逸的眉宇間也染上了點點愁緒,「此處尋不到任何蹤跡。我們想到山頂的護國寺去看看。你不是說,王妃從護國寺的雲隱法師尋到了很多有關于陣法的書籍嗎?說不定這位雲隱法師可以幫上一些忙。」

青冥聞言,緊皺的眉頭緊跟著舒展了些許,連忙讓出通往山頂的道路,「既如此,咱們就趕緊去拜訪這位雲隱法師吧。早點找到解決方法,王妃就多了幾分尋找到的可能。」

雲修和孟昶齊齊點頭,卻沒有立即邁步,一致看向旁邊魂不守舍的蘇靳寅,無聲詢問著他的意思。

奈何蘇靳寅徑自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根本就沒有察覺到身遭的異樣,待青冥連連喚了幾聲,他才倏地回神,雙眼有片刻的迷茫。

青冥擰眉,不明白往常無比聰敏的一個人,此刻為何像丟了魂兒似的。

他狐疑的盯著蘇靳寅,快速道︰「蘇大人,我們要去護國寺查看並拜訪雲隱法師。你可要跟我們一起去?」

「哦哦,」蘇靳寅點點頭,待反應過來,又搖了搖頭,而後察覺到其余幾人打量的視線,暗自苦笑一聲,有些艱澀開口,「蘇某忽然想起,蒼京城內還有些緊急事情需要處理,就不與你們一同了。」

他都這麼說,其他幾人自然是無法勉強。

孟昶和雲修二人朝他微微頷首,便當先走了出去。

沒有人注意到,在擦身而過的瞬間,一向飄逸淡然的雲修微微側臉,似是朝左手邊的方向示意了下,空氣中恍若有什麼流過,剎那間就了無痕跡。

青冥狐疑的瞅了蘇靳寅半晌,心中懷著滿月復的疑問,尤其是在看到他那樣少見的反常時,疑惑更加深了幾分。

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到了最後,也只能是無奈的輕聲嘆息,隨口丟下一句「回頭再見」,便霍然轉身跟了上去。

在他身後,原本還圍在空地上的數名黑衣人,也以常人驚嘆的速度快速消失在眼前。

蘇靳寅重重的嘆息了聲,沒感覺到周圍有什麼異樣,便邁開步子,走向方才藏身的地方。

蔥郁的灌木叢中,荊棘遍布,足有半身高,他撩起袍子蹲下了身,看著被荊棘圍在中間的一小塊青石,臉色驟然陰沉下來。

就在一刻鐘前,他還移動過這塊青石。

那時,他還不知道區區一塊青石有何用處,可在看到雲修和孟昶時,瞬間明白了一些東西。

他怔怔的盯著那塊石頭,大手輕擱于膝蓋上,斑駁光影中,映出其上突起的青筋,與他此刻淡然從容的神情,頗是不相符合。

此時此刻,他腦中思緒沉浮幾許,愧疚和懊惱如潮水般沖刷著,幾欲將其理智盡數淹沒。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起身,許是蹲得太久,腦袋中有片刻的暈眩。

一片天旋地轉之後,他才堪堪穩住了身形,一手不小心觸踫到手邊的荊棘,疼痛驟然襲來,將那暈沉昏暗的理智盡數拉扯了回來。

他低下頭,看著手掌心沁出的圓滾滾血珠,唇角溢出一抹輕而淡的苦笑。

「你最好不是在騙我!」他呢喃了句,語氣陰冷,內蘊利刃機鋒,背光處光影層疊森冷,勾勒出那彎折的側面弧線,冷峻而銳利。

……

護國寺。

雲修和孟昶緊緊的盯著安坐于蒲團之上的雲隱法師,神色各異。

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他的回答,青冥早已是心急如焚。

若不是旁邊還站著兩個比他身份尊貴的人,指不定此刻就要沖上去,如他的主子顧惜若那般,毫無顧忌的揪起雲隱法師的衣領,急聲詢問。

可饒是如此,他不穩的氣息還是引來孟昶和雲修的不悅。

他心中雖很急于知道雲隱法師是否能夠找出解決的方法,卻也很清楚,此刻自己留在這里,無疑給面前這兩位主子帶來了困擾。

下一刻,便見他朝站在面前的二人拱了拱手,得到對方的允許後,便直直退了出去。

「雲隱法師,您還是沒想好怎麼回答在下的問題嗎?」雲修笑得雲淡風輕,只是與之前的輕淡如風相比,此刻眉眼處還潛藏了些許凌厲。

雲隱法師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雙手合十,波瀾不驚,「阿彌陀佛,施主在問什麼,老衲听不懂。何為以陣法害人?縱然有,于老衲又有何干系?」

雲修自認耐性不錯,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踫了軟釘子,此刻也忍不住心浮氣躁起來。

就在方才,他們在寺內小僧的指引下,來到了雲隱法師的面前。

由于時間緊急,情況特殊,開口第一句,便是問雲隱法師可懂得陣法之術。

不想,對方只給他回了句「不懂」,就再無下文。

可據青冥所說,顧惜若所持的書籍,皆是從這間禪房里搬出去的。若是不懂,為何會有這些經書?

何況,此處並不是藏經閣。

若真要往深入的方面追究,並由此做出大膽的假設,那麼在顧惜若平白失蹤一事兒上,雲隱法師也存在不可抹去的嫌疑。

再問雲隱法師,可知道護國寺中誰會那些奇門異術,能否隨他們去找尋一下諶王妃,對方卻直接沉默了下來。

如此種種,不得不叫他們心生怒火。

孟昶卻是比雲修淡然些,朝著雲隱法師作了個揖,正色道︰「大師,我二人冒昧打擾,實屬無奈。可此事非同尋常,還望您能施以援手。畢竟,諶王妃是在貴寺失蹤的,若是讓諶王知道了,恐怕後果不堪設想。想必,您也不希望護國寺平白遭來無妄之災吧!」

雲隱法師白眉抖了抖,別有意味的打量了下孟昶,眸光中似是有什麼一閃而過。

他的雙手輕置于膝上,神情放松,細細斟酌了一番後,才緩緩道︰「兩位遠道而來,想必也有些疲憊了。不如先去廂房歇息下,待老衲詢問好護國寺的幾位法師後,再給兩位一個準確的答復。兩位以為如何?」

雲修和孟昶恨不得此刻就能給出一個答復,可比之方才的無禮和沉默,他們也看得出來,雲隱法師是做出了一定的讓步。

互相對視了眼後,他二人齊齊欠身告辭。

古樸的木門吱嘎打開又關上,禪房內飄滿檀香,吸入肺腑之中,竟是說不出的舒心和順暢。

一光頭小僧雙手合十走進來,朝安坐于蒲團上的雲隱法師欠身呼喚︰「師父,那幾位貴客要安排在何處啊?」

「就在原先那女施主的廂房旁邊吧。」雲隱法師神色淡淡,對此頗是不在意。

那小僧模了模自己的光頭,想說那幾位貴客不好接待相處,卻見自己的師父已經閉上了眼,無奈之下,只能轉身走了出去。

室內恢復了慣常的靜謐。

煙霧繚繞,檀香氤氳,迎著光線看過去,還可看到不斷跳躍的灰塵。

雲隱法師的臉一半處于光亮中,一半被掩于暗影之下,遠觀粗看,竟似是被鬼魅附身,說不出的人可怖。

下一瞬,似是有風吹入,煙霧四散,掩住萬千浮塵,也掩住了那一襲赤色的袈裟。

光影中,有一物快速閃過,迅疾如電,赤色如火。

煙霧散去時,唯余禪房內的那扇窗,敞然大開,隱有一縷嘆息隨風飄散。

「時間就快到了啊!」

……

雲修和孟昶離開後,並未立即隨小僧去了廂房歇息。

揮退了前方引路的小僧後,他二人叫來了青冥,去了顧惜若所居住的房間。

房內擺設簡單,矮幾瓷碗,檀香飄散,一眼看去,最吸引雲修二人眼球的,還是那堆疊在圓桌上的一疊書籍。

想來,這便是顧惜若從雲隱法師處找來的書籍了。

雲修走過去,將那些書卷翻看了下,起初還是漫不經心的模樣,卻見他翻頁的速度越來越快,眉頭也越皺越緊,砰的一聲,他手里的書被重重的拍在了桌上。

「怎麼了?」孟昶心下狐疑,走過去拿起那本書,隨意的翻了翻,一派淡然從容。

雲修卻猛地眯起了雙眼,目視前方,卻找不到任何的落腳點,腦中飛快的旋轉著,努力梳理著此刻混亂的思緒,有些語無倫次,「不可能……若真是如此……他的目的是什麼……絕對不可能……可不見了又是怎麼回事兒……怎麼會是些假書……」

「什麼假書?」孟昶皺眉,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解道,「雲公子,你可是有了什麼發現?」

雲修徑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根本就沒心思和精力去回答他的問題。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他倏地抬頭,前一刻還顯露出迷茫的眸子悉數清明無比,沖著門外就大喊︰「青冥,你給我出來!」

話音剛落,青冥立即破門而入,還沒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兒,卻已經听他急聲問道︰「王妃失蹤多久了?」

青冥訝異,低頭算了算,忽而道︰「距今已有一個半時辰了。雲公子,可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雲修沒答,前所未有的陰沉著臉色,沉聲吩咐︰「你立即帶人把雲隱法師帶過來。要想救你們王妃,恐怕除了他之外,便再無其他人了。」

青冥見狀,心神一凜,也不再試圖去問什麼,霍然轉身奪門而出。

孟昶見過雲修最冷靜的樣子,也見過他雲淡風輕的常態,可如此刻這般深沉駭人的神情,還是第一次見到。

想來定不是無緣無故,只怕事情並不如他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我們都疏忽了。」雲修一拳捶在了那些書籍上,嘩啦啦一聲,頗是憤恨難當,「之前雲隱法師表現得如此明顯,純粹就是為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不可否認,他的目的達到了。」

孟昶不解挑眉,卻並未開口,只因雲修已經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起初,我也不是很清楚,直到此刻看到這些書籍時,才倏地明白過來。在岐城時,我曾經研習過不少陣法,剛好這本書里,就有我所看到的一種。不想,這一種,根本就是假的。」

假的?

這樣的事情說出來,是個人都覺得匪夷所思。

一個護國寺的法師,居然會把假書送給諶王妃,用意如何,已經值得他們去追究。

孟昶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神色凝重的問道︰「所以,你覺得,這個雲隱法師根本就是居心不良。先是將假書借給諶王妃,若是諶王妃不識其中的真假,學了也是于己無利。更甚至,諶王妃失蹤這事兒,指不定還與他有很大的關聯?」

雲修點頭,正是此理。

而目前最關鍵的,便是將這個雲隱法師揪出來。不過,就目前看來,想要如願,怕是不可能了的。

果然,在他剛說完,青冥就行色匆匆的闖了進來,抹著汗道︰「雲公子,侯爺,雲隱法師已經不見了。」

雲修和南陽侯面露苦澀,果真是如此啊!

青冥為他二人的神情所慌,尤其不知道自家王妃的處境如何,頓時心急如焚道︰「雲公子,侯爺,您二位倒是想想辦法啊!時間拖得越久,于王妃就越不利啊!」

雲修努力的安撫他,抿唇道︰「你也不必驚慌。以王妃的能力,也不一定會發生什麼事兒。我們要盡量往好的方面去考慮才是。現在,我和侯爺繼續去半山腰那處地方查看,而你盡快通知王爺,同時注意下蘇靳寅的去向與動靜。」

青冥愕然。

盡快通知王爺,他可以理解,可這又關蘇大人什麼事兒?

「青侍衛還是趕緊按照雲公子的吩咐去做吧。我們自有我們的考慮,總不至于害了諶王妃。」見他短暫的怔愣起來,孟昶連忙催促。

青冥猛地回神,隨之收斂起多余的情緒,沖他二人抱了抱拳,便大步離開。

衣袂帶風,在深秋的暖陽里漾出急速的弧度,說不出的凌厲。

孟昶和雲修對視了眼,各自苦笑了聲,隨即也走了出去。

……

陣法內。

顧惜若掐著佘映情的脖頸,很是不耐的催促︰「你到底行了沒?磨磨蹭蹭的,就不能給我痛快點?」

佘映情沖她妖嬈一笑,絲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還捏在她的手中。

倒不是她有多無動于衷不以為意,而是這一路上听到了太多催促的話,幾乎是每隔幾秒鐘就被催促一次,她已經自動忽略掉了。

「諶王妃,你著什麼急啊?」她嗲嗲的答,眼波流轉,盡顯嫵媚風姿,「反正這里的風景如此好,何不在這里多待一些時候?你看,這里就只有三個人,哪里有外面的陰謀詭計世態炎涼?人生得意須盡歡啊……哎……你做什麼……快放開我……」

顧惜若自然不可能放開她。

她氣急敗壞的揪起佘映情的衣領,奈何那衣衫過薄,撕拉一聲,從領口往下,被她撕扯出一道長長的裂痕,露出衣衫下遮擋的肌膚和肌膚上青青紫紫的痕跡。

說起來,佘映情也算是個中尤物,此刻仔細一看,那青紫的痕跡倒不顯得有多猙獰,遍布在白皙的肌膚上,反倒有種致命的誘惑。

「扯起來。」顧惜若有些不自然的別過臉,手指轉而捏向她的下顎,語帶清冷嘲諷,「一國公主竟然穿成這個樣子,真不知道你這公主是怎麼當的。」

若不是因為佘映情和佘映雪有較大的相似,她簡直不敢相信,一國公主竟然會奢yin到如此境地。

可一想到那個厚顏無恥矯情造作的佘映雪,她又開始心浮氣躁起來,暗忖著東梁國怎麼盡出這種公主!

佘映情依舊是那副妖嬈嫵媚的模樣,絲毫不在意顧惜若是如何看待她的。

有時候,顧惜若甚至以為,這個女人是沒有心的,只懂得一味的尋歡作樂,其他的一概不放在心上。

不經意間的一瞥,也會發現她眼眸里空無一物,明明面前繁花似錦鳥唱鶯啼,卻無法投影到她的波心。

里面有荒涼。

也有空寂。

一望無際。

顧惜若無從理解,這樣一個堪稱為游戲人間的女人為何會有這樣的眼神,她自身都難保,此刻掣肘住這個女人和跟在她身旁蟄伏待動的男人,已經教她有心無力了。

天知道她這一突然不見了,會引起怎樣的驚動。她必須要盡快擺月兌眼前的處境,否則夜長夢多。

「你給我快點!你想留在這里,我可不樂意。」

不想,佘映情卻是低低笑了起來,性感的紅唇宛若滴血,一句話就破滅了她的希冀,「哦。我剛才忘記告訴你了。這里出不去了。」

「你說什麼?」顧惜若臉色驟然一沉,使勁兒的捏著她的下顎,語氣陡然轉冷,「現在你才跟我說,出不去了?剛才不是還可以的嗎?」

佘映情重重的咳了幾聲,有些含糊道︰「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外面的陣眼被人動了手腳,封住了此處的陣法。我身在陣法之中,縱然本事再高,也無濟于事。」

被人動了手腳?

怎麼會那麼巧?

此次的事情肯定不是針對佘映情的,這一路走來,她也多少都了解了一些,知道佘映情會在這里被她踫上,純粹是意外。

那麼,肯定就是針對她的了!

到底是誰,下手能如此的隱秘,在她沒察覺到任何前兆時,已經不知不覺的踏入了對方所布下的陷阱當中?

顧惜若眉心一跳,一股不安的感覺急劇彌漫開來。

她努力的遏制住上涌的惶然,面色也變得凶狠猙獰了幾分,這次下手是真的不留情,冷冷道︰「我不管外面如何。總之,你一定要給我快點尋到破解之法。否則,我有一千一萬種的法子讓你生不如死。你要相信,我說得出絕對做得到!」

佘映情霎時駭然。

此刻的顧惜若,雙目隱約泛著赤紅,小臉兒略顯蒼白布滿了冰霜,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副模樣到底有多可怖,竟如那殺人上癮雙目充血的死士無甚區別。

許是知曉她已經動了真格,佘映情措辭也謹慎了許多,只因相處不久,多少都了解了她的性子。

眼前這個女人,脾氣一上來,做事都不經大腦思考的。

萬一到時候一刀砍了自己,豈不是虧大了?

雖說這人世如此骯髒,可她還沒玩夠呢,豈可如此悲慘的死去,而且還是以如此不堪的方式?

佘映情在心里默默為自己遇到這個煞星而感到悲哀,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變得謙卑些,生怕自己說得大聲了,把這個暴躁的女人惹毛,「諶王妃,這種陣法一旦被人動了陣眼,除了布陣之人,誰都無可奈何的。你要我尋求破解之法,這不是為難我嗎?你看這樣好不?我陪你一次,你就放過我吧。」

她一眼就看出來,這個諶王妃可是個練家子,在出不去的情況下,能夠少受折磨,還是最關鍵的。

「陪泥煤!」顧惜若揚手就是一掌,卻沒注意到佘映情側臉被扇歪時眼里一閃而過的震驚,「我就不信,你一輩子都要待在這里。到底有什麼離開的通道,快說!」

她猛地扳過佘映情的下巴,見她身後那男子抬步欲要上前,凌厲的目光一橫過去,那男子立即頓住,看著佘映情的眼神里隱含一絲心疼。

佘映情下意識就想搖頭,不經意間瞥見那盆被顧惜若踢碎的花,雙眸猛地一眯,妖嬈的眉線緊緊擰起來,似是在辨別什麼。

顧惜若心下狐疑,皺眉道︰「你別再故弄玄虛……」

「不,我沒在故弄玄虛,」不想,佘映情也已經恢復了常態,笑得一貫妖嬈,抬眸看向顧惜若時,甚至眼角眉梢都渲染上了一層喜氣,「你是不是得罪了一個白眉老和尚了?」

白眉老和尚?

她所見過的白眉老和尚,除了那個所謂的雲隱法師,便再無他人。

不過,這些她為何要如實告訴佘映情?

「如果你真的得罪了那個人,我肯定會幫你出去。」雖說是「如果」,可瞧見佘映情喜悅的眉眼,似乎就認定了這個事實,以至于下面的話開始語無倫次了!

顧惜若見狀,暗淬了句瘋子!

可瘋子本身卻不那麼想,語無倫次之後,好不容易平靜了下來,卻無視自身的處境,猛地扣住顧惜若的肩膀,雙目充血,迸射出狂喜的光彩,整個人竟像是入魔了般瘋狂。

「諶王妃,看來我得感謝你了。」她沒頭沒尾道,語氣激動,「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離開這里的。只要是那個人想要對付的敵人,便是我佘映情的朋友。對,朋友,我定然不會讓他如願的。」

顧惜若猛地掰開她的手,將兩人的距離保持在一臂之外。

她可不關心什麼那個人這個人的,不過如果這樣能夠讓佘映情這個女瘋子幫助自己,她倒是不介意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成為對方的敵人。

來吧來吧,想要害她的人都成為這個女瘋子的敵人吧!

這樣她出去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了。

「哼,諶王妃,你也別太得意了。」自始至終都保持著默然的男子突然開口,眼神里甚至還帶著顯而易見的輕蔑之意。

顧惜若同樣很不屑的橫他一眼,吹了吹自己的拳頭,極盡鄙夷之色,「你放心。在我不能得意之前,我的拳頭肯定會狠狠砸向你的腦袋。」

那男子忽然就噤了聲,眼中的恨意不減反增。

「走,前方引路。」顧惜若推了推已經陷入狂喜當中的女瘋子佘映情,押著她當先走在了前面。

一行三人循著那條曾經鋪滿紅色楓葉的小路走去,不一會兒,就到了那個帶給顧惜若噩夢和教訓的懸崖。

依舊雲霧繚繞,深不見底。

顧惜若靜靜的盯著懸崖邊,腦中不自覺的想起那次被佘煜胥吊著的狼狽畫面,手指隨之掐入了掌心,刺痛驚醒她的理智,眨眨眼再看時,心緒也逐漸平靜。

她用眼神示意了下懸崖那邊,挑眉問︰「你所謂的幫我,就是這樣?」

佘映情自嘲一笑,臉上的神色卻是少有的嚴肅和冷靜,配上那濃艷的妝容,竟有股教人眼前一亮的風情韻致。

「我既然要幫你,自然不會尋死路。不過,你也別以為,那個人所布下的陣法有多容易躲開。」她輕笑,笑意妖嬈里漾滿不知名的情緒,這一刻,竟連顧惜若也無法看透,「這條路,雖不是平坦順暢的,卻是你我所處的環境里唯一能夠順利躲開那個人的。」

顧惜若沒多言。

卻又見她扭頭笑起來,眉梢輕挑,「更何況,此刻你除了相信我,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不是嗎?」

嗯,似乎,是的。

「而且,你要相信,這個世上沒有人會比我更恨那個人。就為著這一份最恨,我也會保你周全。」

顧惜若狐疑的看向她,卻見她已經轉過頭,目視前方,似乎從一開始,那兩瓣殷紅如血的唇瓣就一直保護著上揚的弧度,就算此刻說著最痛恨的人,也依舊不改這個習慣。

習慣?

顧惜若也是自嘲一笑,想著習慣可真不是個好听的詞兒。

就如她,以前習慣了囂張狂妄,犯下一堆的爛攤子,等著她那年輕爹爹和段天諶去收拾,如今孤立無援,竟也要學會挺直腰桿謀求退路。

看起來,似乎也只是「以前……如今」這樣句式所煉化出來的意思,卻不知跨越這四個字的過程有多艱難心酸。

不過,這樣「自力更生」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至少很有安全感——自我給予的安全感!

「既然你說得如此信誓旦旦,那就證明給我看。」顧惜若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卻沒注意到佘映情眼里一閃而過的訝異之色,正欲開口詢問往何處過去,冷不防听到周圍的動靜,霍然回神,厲聲低喝,「是誰?給我出來!鬼鬼祟祟的,就這麼見不得光嗎?」

佘映情和那男子皆是一驚,他們沒有內力,兼之各自又有心事,竟沒有察覺到有人的靠近。

只是與那男子相比,佘映情的臉色明顯要慘白很多,甚至還帶著極其強烈的恨意。

顧惜若見狀,黛眉微蹙,想著她該不會那麼倒霉,直接遇到了這個女人恨之入骨卻又將她置之死地的敵人吧?

這運氣,也太衰了!

正這麼想著,耳旁傳來一道沉重的腳步,由遠及近,一下一下的傳入那三人的耳朵,隨之一片赤色出現在他們面前,那披著的赤色袈裟卻讓顧惜若倒抽了一口冷氣。

靠!

在佘映情問起是否得罪了白眉和尚時,她還不怎麼會想到唯一見過的雲隱法師身上。

不成想,到頭來要針對她的,竟然是這個臭和尚!

以後再有人跟她說什麼出家人慈悲為懷,她第一時間斃了他!

「別再瞪了。現在你知道,其實與這個老和尚比起來,我是很好說話的吧!」佘映情饒有興味的看著她,眸子里卻是冰冷而滿含恨意。

顧惜若沒好氣的丟她一句,「臭和尚教人討厭,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一群奇葩,變態,雞蛋加鴨蛋……」

佘映情錯愕的看她,長眉挑起,「雞蛋加鴨蛋?這是什麼蛋?」

不等顧惜若回答,她又扭頭問向那男子,「有蛋的男人,你知道嗎?」

那男子唰一下就黑了臉。

「那是混蛋!」顧惜若鄙夷的白了眼,「兩個白痴貨!」

這回輪到佘映情和那男人黑了臉。

不過,這麼一調笑後,顧惜若的心情好了許多,橫豎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身旁還站著兩個可以擋槍的人,她也許大概應該不需要害怕的吧!

這麼一想,她頓時安心了,伸手扯過佘映情擋在自己身前,無視或怨恨或復雜的視線,靜靜的盯著那個朝他們走來的人,目光如電,笑意冰涼。

「阿彌陀佛!」雲隱法師終于在他們三步之外站定,淡淡瞥了眼那男子和佘映情,眸光波瀾不驚,最後定在了顧惜若的身上,雙手合十,依舊是那副慈憫的模樣,「諶王妃,老衲可終于找到你了。」

「終于?」顧惜若饒有興味的咀嚼著這個字,似笑非笑,「大師,你找本妃找了很久?」

雲隱法師垂下眼瞼,唱了句虔誠禮佛聲,波瀾不驚道︰「的確。在知道王妃失蹤後,護國寺便迎來了兩位年輕公子,請求老衲尋到你。如今,老衲已經做到,還請王妃跟老衲回……」

「我呸!」佘映情突然的低喝,冷冷截斷了他的話,滿腔怨憤幾欲爆發,「道貌岸然的老和尚,衣冠禽獸!你怎麼還沒死?你怎麼不去死!」

顧惜若但笑不語。

她從來都不會輕易相信一個人,對于佘映情方才說要幫她的話,也是半听半不听。

而雲隱法師突然出現,本身就令人生疑,更加信不得。

她所想的,無非就是如何在這兩個人的爭斗中謀求漁翁之利。

不過,看佘映情這副青面獠牙睚眥欲裂的模樣,她似乎可以省去很多力氣。

這麼想著,她眼中掠過一道凜冽的光芒,不經意間掠過雲隱法師袈裟下擺處染上的異樣紅色,眸光一凝,眉心一跳,一股不安的感覺迅速浮上心頭。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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