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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麒,你帶個人去接應言麟,萬不可讓他人追蹤至此,」甫一坐下,蒙面人的眼神在掠過靜立的人群時,便立即吩咐道,「至于其他人,都先退下。不得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踏入這扇大門。都記住了嗎?」

「是,屬下遵命。」眾人立即應聲,連忙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不到一會兒,偌大的廳堂內,只剩下三個人。

灰袍人快步走上前,又給蒙面人重新把了下脈,言暢看著心中焦急,忍不住插話,「先生,主子腰月復處受了傷,您趕緊給主子看看吧。」

蒙面人一個眼刀兒就橫了過去,言暢見狀,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只是那眼神里卻滿是焦慮和擔憂。

灰袍人大驚,想要掀開蒙面人的披風,查看一下傷口,可礙于自己的身份,倒也不敢盲目動手,只能是目光灼灼的看著他,無聲征求著他的同意。

「那就看看吧。」蒙面人想了想,伸手就要除上的披風,許是被凍得太久了,他抬起的手已經有些僵硬,動作也不甚靈活。

言暢見之,連忙走過去,小心翼翼的幫他取了下來。

甫一看到披風下腰月復處的傷口,灰袍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血肉模糊還不說,便是鮮血被寒氣冰凍,露出一角角白中滲著血紅且較為尖銳的冰稜,就足以讓人不寒而栗。

反觀自己的主子,除了身子有些發抖外,臉上並沒有多余的神情。

可想到自己這位主子非比常人的經歷,他忽然也深有同感,覺得那傷口實在是有些不值一提了。

灰袍人不敢耽擱,連忙讓言暢取來藥箱,掏出一顆治療內傷的藥丸,便小心翼翼的處理起傷口來。

許是寒氣外散,且傷口得不到及時處理的緣故,腰月復處留下的血肉已經黏著衣衫,想要對傷口用藥清洗,就必須要撕開黏在一起的冰塊。

只是,這勢必又要扯裂傷口……

蒙面人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為難,伸手攏了攏上半身只剩下半邊的衣衫,不痛不癢道︰「先生只管動手就好,無需有何顧忌。」

比這更加沉重的傷痛,他都經歷過,最後還不是一一熬過來了?

在他的眼里,如今所受的傷痛,根本就不及那些年里所經受的十分之一,自然也不值一提了。

灰袍人聞言,眼里劃過一絲復雜,只是手下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利落而直接的撕開了那一塊包裹著血肉的衣衫,剎那間,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鮮血流下,隱約還透著些許的寒氣。

他連忙從藥箱里拿出處理傷口所需的工具,一刻都不敢停頓,只想著在最短的時間結束這樣的動作。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灰袍人才停下手來,擦拭了下額頭上的汗珠,便端起盛滿血水的盆,往外面走去,不一會兒又折返了回來,靜立于蒙面人跟前,等待著他的吩咐。

蒙面人身子後仰,靠在了椅背上,許是剛處理過傷口,牽扯起了疼痛,他的臉色微微泛白,無形中竟少見的透著一股虛弱。

只是,這絲毫不折損他周身強大的氣場和凜然的氣勢。

但見他眯著眼,微微掀起了眼角,慵懶的看向灰袍人,微微顫抖著薄唇,漫不經心道︰「先生,這寒毒,有解嗎?」

灰袍人低頭思忖了片刻,再抬起頭時,眼楮里也多了幾分堅定和自信,「主子,您內力深厚,再配以屬下的藥浴,要完全擺月兌寒毒的毒性影響,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只是,您腰月復受了傷,開始並不能以藥浴治療,效果或許會受到些影響;而且這治療的時間,或許會長一些,在這段時間內,還請主子盡量不要動武操勞……」

他仔細斟酌著措辭,生怕一個不察就惹怒了眼前這個人。

可蒙面人卻沒有注意這些,徑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待重新回神,眸光里又恢復了一貫的清冷與譏誚。

他裹緊了身上的衣衫,眯著眼,像只倦怠的獅子,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難以名狀的慵懶。可即便如此,也沒有人敢去肆意挑戰他的權威。

半晌後,他才揉了揉眉心,沉吟著道︰「現在就下去準備吧。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解了這毒,因此,這段時間就有勞先生待在這里了。」

灰袍人拱了拱手,「屬下明白,這便下去準備。」

說著,他便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蒙面人揉了揉眉心,開始閉目養神。

言暢動了動唇,想要勸他回去泡下溫泉,舒緩舒緩體內不斷釋放出來的寒氣,只是在看到那眉宇間的隆起時,又不忍心見他如此折騰,只得乖乖的立于一旁,滿臉矛盾。

「我吩咐你辦的事情,都辦得怎樣了?還有,不是讓你去搬救兵嗎?怎麼弄成現在這副模樣?」

在言暢離去後,他一直都坐在路邊,靜待救援。

雖然之前見到言暢孤身一人回來,心里有些疑惑,只是看他神色焦急,情況也緊急,倒也沒來得及詢問。

此刻安然無恙的坐在這里,他才想起了這些事情,疑問自然也月兌口而出。

言暢卻是無奈的嘆息了下,本想著等主子身子稍微好些之後,他再稟報。

可如今看來,怕是不能夠了。

也罷,橫豎有先生在這兒,主子的身體也不用過于擔心。以先生的高明醫術,定能幫助主子化險為夷的。

他理了理思緒,忽然走到蒙面人面前,在對方詫異的目光中單膝跪地,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當時他得到柳朔存的允諾後,便隨著柳屹瞑前去挑人。

之後,便按照主子的吩咐,先去接應裘充等人。幾乎是繞遍了整個山頭,才在一處林木繁茂的微暗山洞前發現了裘充等人的蹤跡。

可諶王手下的人並不是吃素的。

他帶去的援兵對上對方的十幾個人,也算是旗鼓相當,一時半會兒竟分不出個勝負,更別提從對方手中搶人了。

是以,在彼此爭搶了好久後,柳屹瞑又喚來了其他援兵,才在人數上佔了優勢,漸漸壓倒了對方。

本以為,只要將僅剩不多的幾個人解決了,裘充自然而然就被救回來了。

可誰想,那幾個人不僅武功高強,心思也是十分狡猾,一看打不過,抓起裘充就四處逃竄而去。

更可恨的是,那幾人竟然玩起了「真真假假」的招數,每個方向都帶著一個酷似裘充的人,遠遠看去,根本就分辨不出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他和柳屹瞑各自帶人去追,可不僅沒有能夠追到真正的裘充,還因為人數分散,被對方埋伏于暗處的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到了最後,真正的裘充沒有搶回來,反倒是帶去的援兵死傷大半,而且他們還被對方耍得團團轉,硬是在深山里繞了好幾圈才繞了出來。

為此,柳屹瞑也沒給他好臉色,幾番尋找之下,他心中擔憂著主子的安危,便也失去了耐性,想要辭別柳屹暝,去尋自己的主子。

卻不想,柳屹暝卻像是跟他 上了一樣,不但沒有提前離去,還揚言要去見自己的主子,以盡盡地主之誼,出點綿薄之力。

他哪里敢將柳屹暝帶去見自家的主子?

他自小就跟在主子身邊,自然清楚主子的身份極為特殊。就算是當年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主子也是戴著面具見人,連柳朔存和蒼朝皇後都沒見過主子的真面目。

尤其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根本就不能暴露出主子的行蹤。

于是,他假裝推辭了一番,便趁著對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潛了回去,背起路邊發抖的主子,直奔蒼京城內的秘密據點。

可恨的是,那柳屹暝也不死心,消息也夠靈通,竟在入城後追查到了他們的蹤跡。

若不是主子的根基足夠深厚,入城之後就被潛藏在青樓的言麒發現,恐怕要擺月兌柳屹暝的追蹤,也要費好大一番氣力。

不過,他不解的是,主子的身份,柳朔存應該也跟柳屹暝說過,為何對方卻敢冒著被主子遷怒的危險,也要追查上來。

難道他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蒙面人冷笑不已,心中卻是早已看出了柳屹暝背後的目的。

只是,他沒有必要對言暢說明,在了解清楚這些經過之後,心思便全部放在了另一件事兒上。

段天諶有這兩手準備,也算是出乎他的意料。

此刻看來,估計在反將了自己一軍的時候,段天諶已經將手伸到了裘充那里。而他當時被這個意外弄得頭暈腦脹,才會做出讓言暢帶人去搶回裘充的愚蠢決定。

不得不說,今日段天諶給他制造的驚喜,簡直把十幾年里缺失的都補了回來。

他搓了搓手,從一旁的椅子上隔空取過一件披風,直接披在了身上,「你起來吧。今日之事,也不能怪你,本就是我思慮不周,有此結果也是情理之中的。」

言暢猶豫再三,還是站了起來,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剛想要開口勸他回去歇息,卻又听他繼續道︰「言暢,你去看看,先生準備好了麼?若是沒有,便讓其他人進來吧。」

「主子不能啊!」言暢忍不住驚呼,「您不僅中了寒毒,腰月復處還受了傷,此刻最應該做的事情,便是好好歇息。橫豎也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兒,您交給屬下去處理便可,萬不可累到了自己啊!」

蒙面人卻有些不耐煩,一掌就拍了過去,厲聲叱道︰「叫你去,你就趕緊去。如今你的膽子卻是愈發大了,居然敢質疑反駁我的決定?」

「屬下不敢!」言暢沒躲開,生生挨下了那一掌,隨即跪地請罪,本想再勸說一番,只是在對上那雙陰鶩冷寒的眼楮時,身子不自覺的抖了抖,喉頭一滑就咽下了所有的話,連忙起身往外走去。

片刻後,便又見他折返回來,手里還拿著一套干淨的衣裳,幫蒙面人換好衣裳逼並扶著坐回椅子後,才走到門口,將早已等候多時的四個人叫了進來。

見到坐在首位上的蒙面人,那四人齊齊單膝跪地,「屬下等參見主子。」

蒙面人點了點頭,雙腿交疊著,雙手隨意放在膝蓋上,若是忽略掉那塊銀色面具,單看其渾然天成的尊貴優雅氣質,儼然便是個惹人注目的翩翩佳公子。

他淡淡掃過一眼後,便低下頭修剪起自己的指甲,漠然道︰「從左到右,依次跟我說說,這一日都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

那四人頓時面面相覷,來此之前,他們都做好了各種心理準備,甚至連被主子懲罰的各種方式都想遍了,也沒想到主子會是這樣的語氣這樣的態度。

他們不信,主子會連發生了那麼重大的事情都不知道,那麼,此刻他近乎雲淡風輕的態度,又是為何?

一時間,幾人心里都沒有了譜兒,惶惶然的站在原地,竟沒有人站出來回答蒙面人的話。

「有話就直說,不必有任何的顧慮。雖然之前我也得到了一些消息,不過找你們來,無非是想更加清楚的了解其中的情況而已。」蒙面人抽空抬了抬頭,狀若無意的一掃,又低下頭去修剪指甲了。

被那冰寒的眼神一掃,那幾人只覺頭皮發麻,再听到向來不喜解釋的主子竟然主動解釋起來,心里愈發惴惴不安,深知這可能不是個好的預兆,連忙站直了身子,自左而右,干脆利落的匯報起今日發生的情況來。

「回主子,從昨晚至今日此時,咱們埋在蒼京的暗樁,遭遇了來自諶王府龐大勢力的襲擊,幾近覆沒。而從晌午開始,諶王府的勢力便已撤去,此刻殘存的勢力都被安置在了另一處更為隱秘的據點里,靜待主子的吩咐。屬下無能,讓諶王府的人鑽了空子,請主子責罰。」

「噗通——」

最左邊的那個黑衣男子直直跪在地上,滿臉愧疚悔恨。

「回主子,蒼朝皇宮里傳來消息,稱諶王因‘迷迭香’一事被蒼帝傳召進宮,原本蒼帝想要對諶王揮起巴掌,卻被諶王妃及時阻止。之後,諶王絕地反擊,蒼帝震怒,御林軍統領蘇啟亮被打入天牢,柳家二爺柳朔旻被關入大理寺接受審查。後來,蒼帝將諶王留了下來。屬下無能,不能打听到具體的談話內容,請主子責罰。」

又是「噗通」一聲,左數第二第三個也跪在了地上。

四個人里,只有最右邊的男子孤零零的站著,頗有些一枝獨秀的意味。

蒙面人眼里劃過一絲冷芒,盯著那身子微抖的男子,饒有興味道︰「那你呢?你又得到了什麼消息?」

那人被他這麼一盯,身子抖得愈發厲害了,話都沒說,直接跪在了地上,低著頭道︰「回主子,屬下得到消息,稱此次咱們會有這麼大的損失,實則是有人將咱們的暗樁據點透露給了諶王,這才……這才……」

他沒能繼續說下去,只因前方那滾滾而來的壓迫氣息,已經壓向他的頭頂,還來不及求饒,便見他眼白一翻,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其他人頓時大驚,低頭的低頭,趴伏的趴伏,生怕運氣不好就成了上首那人的出氣筒。

要知道,主子勃然大怒燃燒起來的熊熊火焰,不是誰都能夠承受的。他們不怕死,卻怕死在主子的手里,那絕對是會更加生不如死。

「滾!」

半晌後,蒙面人冷冷吐出一個字。

地上的三人如蒙大赦,連忙爬起身,臨走前還不忘記拖走那個暈過去的不爭氣的同伴。

言暢心中甚是擔憂,暗自思忖了片刻,才走上前沉聲道︰「主子,咱們是否需要立即去查清楚,給諶王透露消息的,是何許人?」

「查!為何不查?」蒙面人冷冷拿開臉上的銀色面具,露出那張妖孽般的臉孔,只是此刻其上正布滿了冰霜,雙目猩紅嗜血,猶如暗夜里來自幽冥的厲鬼,可怖陰鶩而殺氣騰騰。

他懶懶的靠在椅子里,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嗜血的微笑。

最好不是那個人!

否則,他不介意讓那人放在心尖兒上的女人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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