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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縴碧,你在發什麼呆?不是說去領新茶的嗎?茶葉呢?」

見縴碧空著雙手回秋蘭院,正和柳氏在廊前聊天的季寧嵐疑惑地問。

縴碧一怔,這才想起忘了主子吩咐的事,囁嚅地回了句︰「奴婢這就去。」

「你這丫鬟忒不靈光!改明兒說服老爺,給你撥個機靈點的……」

柳氏盯著縴碧遠去的背影,不滿地嗤道。

季寧嵐不著痕跡地瞥了自個兒生母一眼,心下沒好氣地咕噥︰您還是自求多福吧!父親連著這麼多日都沒踏進秋蘭院一步,您以為他還向著我們母女倆嗎?別說丫鬟這種小事,就算女兒明日要嫁人為妾,他也未必來和您商量……

提到嫁人,季寧嵐不由想到令她又嫉又恨的季寧歌。也不知青崖山那幫山賊,得逞了沒有……

進去又出來的縴碧,心里也一直打著鼓。

思及前院銅芬悄悄告知她的事︰四小姐隨主母上香積寺進香,突然失蹤了,老爺剛著人來讓吳管事挑些侍衛護院隨他去找……

原本,這事兒和她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自己又不是四小姐的丫鬟,哪怕四小姐真出了什麼意外,她們做下人的,除了遺憾同情,也幫不上什麼忙。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四小姐失蹤的事透著古怪,特別是面對自家主子時,那種古怪蹊蹺的感覺就越發濃郁了……

該不會……

縴碧驀地一驚,莫名聯想到前不久、自家主子三番兩次女扮男裝偷溜出府,回來後也不說去了哪里、做了什麼,會不會……不!不可能!主子不會那麼糊涂!縴碧咬著唇暗暗否定了自己的猜臆。

想她來到秋蘭院西廂房的時日也不算短了,雖然這段時日以來,主子的所作所為,很多時候都讓她模不著頭腦,特別是四小姐的婚事一下來,更是像變了個人似的。好幾次听到她在喚未來嫡姑爺的名,這讓身為貼身丫鬟的她,止不住心驚膽顫……

但願四小姐的事,真與自個兒主子無關,否則。怕是自己也難逃責罰……

一想到馬上就要籌足銀兩替自己贖身了。縴碧在心里不住祈禱︰千萬別在這個當口出什麼岔子呀……

忐忑間,縴碧來到前院,問二管事領了派到三小姐頭上的新茶後。正要返回秋蘭院,見李賬房來找二管事聊天︰「听說未來嫡姑爺也趕去香積寺了?」

「老吳是這麼說的……唉!喜事上門的日子,居然發生這種事……」

「咱也別猜了,許是小姐和夫人開玩笑躲起來了呢……」

「但願是這樣……」

更多的,縴碧听不到了,因為二管事把門窗都掩了起來。

……

「今年的新茶才這麼點?」看到縴碧捧著茶葉罐失魂落魄地回來,柳氏極其不悅地皺皺眉,︰「連去年的一半都沒有……」

「縴碧,你取出一半。余下的送柳姨娘嘗嘗新。」

「是。」縴碧低著頭,進屋分裝去了。

柳氏的視線追著進屋的縴碧不住打量,嘴里咕噥道︰「陰陽怪氣的!也不知誰是主子、誰是奴才!」

「行了,娘!我的丫鬟我自己會敲打!您還是找機會盡快與爹和好吧……」

「想找機會也得踫得到人啊……我被禁足,他又不來秋蘭院……你讓我怎麼找機會嘛……」

一提到這個事,柳姨娘又憤憤起來。扯著繡帕不住地抱怨︰「你爹他八成嫌我老了……這陣子听說常宿在冬情院呢,哼,華氏那個妖媚精!就知道人前裝乖,私底下指不定怎麼在說我壞呢……」

季寧嵐頭疼地擰擰眉,不想听生母無濟于事的嘮叨。正好見縴碧出來,就囑她送柳氏回東廂房。

縴碧回來時,見季寧嵐已經回到里屋,懶洋洋地靠在窗前的軟榻上眯眼小憩,在門口欲言又止地站了會兒,鼓起勇氣開口道︰「小姐……奴婢……奴婢听說……四小姐她……」

一听縴碧提及這個人,季寧嵐倏地睜開了眼︰「她怎麼了?」語氣里透著一絲雀躍。

縴碧咽了口唾沫,一鼓作氣地將銅芬告訴她的事說了出來,末了,偷覷了眼自家主子,見她不僅沒有初聞者該有的訝然反應,反倒含著一抹竊喜,心里的擔憂越發深重,真害怕自己猜度的事成真。

遂「撲通」一聲跪在了季寧嵐跟前。

「你這是做什麼?」

季寧嵐此時已經沉浸在季寧歌被眾山賊輪流圈叉從而遭將軍府退婚的幻想中,被縴碧跪地的動作嚇了一跳。

「小姐……」縴碧閉了閉眼,若主子真犯了糊涂事,一旦真相被查,身為下人,無論如何逃不月兌老爺夫人的責罰,與其戰戰兢兢,不如問明了好讓自己心里有個底。

「小姐,奴婢心里有點怕……小姐前些日子好幾次出府,萬一被夫人得知……」

「這有什麼好怕的!」季寧嵐沒好氣地打斷她︰「不就出府而已!就算夫人知道了,頂多罰我禁個足或是扣點例銀……再者,你不說、我不說,夫人怎會知道?你不是一再保證老宋那人老實可靠嗎?」

縴碧點點頭︰「老宋的確可靠,可奴婢怕萬一……」

「萬一萬一!影子都沒的事,也值得你這麼憂慮!出去出去,別杵在這里惹我心煩!」季寧嵐不耐煩地揮揮手,喝退了縴碧。

只不過,經縴碧這麼一鬧,她也躺不住了。

約好明日卯時三刻在老地方交余下那部分佣金的,想了想,季寧嵐走到床前,拉出了收在床底下的錢匣,心有不舍地將余下那幾錠銀元裝入了貼身的荷包……

隔著門縫,窺視著這一幕的縴碧,雙手不自禁地握成了拳……

……

次日一早,季寧嵐梳洗妥當,帶著縴碧去主院請早安,卻听守在主院門口的蝶清說︰「夫人身體不適,免了姑娘們今日的請安……」

季寧嵐不由竊喜,這麼看來。季寧歌肯定還沒下落,倒是沒白花那一百兩銀子……

哪知,剛要轉身回秋蘭院換裝出府,又听蝶清說︰「三小姐且慢回去!老爺還有事找三小姐……」

「爹?」季寧嵐一怔,不過沒容她多想。吳總管已經帶著人找來了︰「請三小姐移步前院正廳。」

前院正廳內。不止坐著臉色鐵青的季鶴天,連對外宣稱「身體抱恙」、免了子女們請安的秦氏也在。

「寧嵐給父親、母親請安!」

季寧嵐心下雖感不安,卻仍端莊溫順地上前行了個福身禮。

「啪!」

然而。回應她的卻是茶盞摔桌的巨響,驚得她臉色「唰」地就白了幾分。莫非,季寧歌有下落了?那幫山賊被擒獲並供出了自己?可是不應該啊——自己明明是男裝易容後與他們交易的,這古代又不像現代社會每個路口都設有監控,沒道理查得到自己……

季寧嵐定了定心神,佯裝困惑地抬頭看了看季鶴天︰「爹?」

「听你丫鬟說,前些日子,你著男裝出府,可有此事?」

季寧嵐身形一顫。眼角順勢往身後側的縴碧瞟去,只見縴碧避開她的視線,「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前額不停磕著地起誓︰「奴婢所言句句屬實,萬望老爺、夫人明鑒!」

季寧嵐氣得差沒吐血。

千防萬防小人難防,何況這個小人還是自己的貼身丫鬟。

無奈之下。她也只得跟著直跪在地,低著頭承認道︰「女兒知錯!」

她深知這個時候解釋再多都沒用,倒不如裝乖認錯。反正縴碧只知道她著男裝出府,並不知道她出府後做了什麼。只要自己一口咬定出府只為了散心透氣,又能拿她如何?頂多被禁足扣銀……

這麼一想。季寧嵐心下鎮定不少,故作委屈地道︰「女兒曉得錯了!不該逞一時快意,偷溜出府散心……」

「散心?」季鶴天一听她又提及這個詞,不禁大為慍怒︰「小小年紀,動不動就把散心掛在口上,是府里虧待你了還是兄弟姊妹欺負你了?」

「老爺!」秦氏見丈夫把話題扯遠了,忙無奈提醒,隨即拿帕子按了按一夜未闔而干澀紅腫的眼,問底下跪著的兩人︰「寧嵐!你老實交代,歌兒失蹤的事,是否與你有關?」

「母親?」季寧嵐心下暗驚,不過,面上依舊一副困惑不解的表情︰「女兒不懂母親的意思……四妹妹她……女兒也是昨兒听縴碧說了才知道的……難道,到現在都還沒找著嗎?」

秦氏定定地望了她半晌,才幽幽地接道︰「是啊,這都快一日夜了,還沒找著……」

說到這里,秦氏語氣一頓,繼而從席位上起身,緩步踱到季寧嵐跟前蹲下︰「所以,算我這個做母親的求求你,將歌兒的下落告訴我……你若真因歌兒此前待你的那些事記恨她,盡管沖著我來,別對歌兒下手,甚至是你在底下做的那些苟且之事,我也睜眼閉眼不去計較……」

「我沒有……」季寧嵐擺手搖頭地辯駁︰「不是我……女兒怎麼可能對自家姊妹做這種事……」

「真不是你?」

「不是……不是女兒……」

季寧嵐躲開秦氏咄咄逼人的視線,求助起上首位的季鶴天︰「爹——女兒冤枉!女兒的確出府了沒錯,可真沒對四妹妹……」

「 當……」

這時,傳來金屬踫地的脆擊聲。

原來,季寧嵐身上藏著的荷包被秦氏扯了出來,掉在地上後,滾出了幾錠銀元寶。

場內的鬧哄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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