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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城篇 第六十八章 浮生若夢

謝朝華從那日宴會之後,一直在等,只是……

她又看了看眼前的那把短刀,到現在還沒有一點動靜,難道是她料錯了?

忽地,一個影子遮住了燈光。謝朝華抬眼望去,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了面前,蒙著面,渾身上下一身黑色夜行衣,可那雙怎麼都掩飾不去的琥珀色眼楮,在昏暗中格外明亮。

謝朝華倒是沒有料到這人竟然會如此直接登堂入室,找上門來了。

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不動聲色地開口道︰「閣下深夜造訪,有什麼事情嗎?」不跳字。

這人輕笑一聲,卻不說話,徑自坐下,還給自己倒了杯茶,眼楮有意無意朝桌子上那個盒子掃了一眼,抿了口茶,方才開口,「小姐這里有我想要的東西。」

謝朝華笑了,「這是昔日擅闖皇宮賊人留下的東西,我原留著也沒用,給你也可以,只是你拿什麼東西來換呢?」那日赴宴,謝朝華故意將這把短刀帶在身上,別人看見也只以為她這是特意為了迎接樓南國使臣特意應景裝扮,卻不知她是有針對性帶給某人看的。

那男子一聳肩,「既然小姐不肯割愛,那就算了。」說著就要起身走人的樣子。

謝朝華卻依然坐著,對他的離去仿佛無動于衷,低著頭,只淡淡地說了兩個字,「宋旭。」

那人離去的身影陡然停住,裝過身盯著謝朝華看。

謝朝華不痛不癢地會看他,「我要的東西其實也很簡單,對閣下來說也沒有什麼損失,這樣的好事我勸閣下還是好好掂量。」

「沒想到謝大小姐養在閨中,知道的事情卻不少啊。」那人慢悠悠又踱了回來,看著謝朝華,「我知道你要什麼。」

謝朝華笑了笑,「彼此彼此。」

他又把謝朝華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嘖嘖道︰「你與我听見的大不相同。」

謝朝華倒是真有些好奇,「你听見的是怎樣?」

「知書達理,溫婉賢良,……」

他話未說完,謝朝華已經笑得厲害,「這種隨口說的話你也相信?不這麼說,還有誰會肯娶我入門呢?」

那人就這樣站立著看謝朝華笑了許久,才輕輕咳了咳,「你的事我只能盡力而為,和親樓南王的人選也不是我能定的,再說……」

謝朝華打斷他,「閣下太謙虛了,依將軍的本事,此事定然輕而易舉。」

身份揭穿,他也不慌不忙,道︰「彼此彼此。謝大小姐也好能耐。」

謝朝華站起來,整了整衣袖,嫣然笑道︰「夜已深了。朝華就不多留了,還請自便,朝華在此敬候佳音。」

那男子卻沒有動,反而抬手自臉上扯下面罩,露出真面目來。

那正是謝朝華在夜宴上看見的那個樓南國將軍,「小姐就這麼不想嫁給汝陽王嗎?我們的王,文韜武略,器宇不凡。」他輕輕一笑,顛倒眾生,這樣俊美的男子別說樓南,怕整個天下也是難見的。

謝朝華微笑,「如今就算小女子敢嫁,怕是汝陽王也不敢娶了吧。」

眼前的男子,無論是賊還是將軍也罷,謝朝華卻是知道他還有另一個身份。

謝朝華這話說出,對方卻是很沉得住氣,笑容愈加魅*惑,聲音也愈加溫柔。他緩步走到謝朝華身邊,身上特有的香氣頓時將謝朝華籠罩住,他的聲音低沉柔和,就好似在耳邊呢喃,他問,為什麼?

為什麼?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和親本就只是一場交易罷了,雙方各取所需,她不願意又何必問理由。他又不是不明白這和親的作用。

「朝華。」他開口輕喚著謝朝華的名字,溫潤低沉,靜夜里,空氣流動中仿佛都帶上了絲絲曖*昧,他的手撫上了謝朝華的臂膀,這樣親密的接觸是那樣不妥當,謝朝華卻不感覺到突兀,仿佛受著蠱惑般抬頭看他,他的眼楮如夜空那樣深沉,像星星那般清澈,令人安心。

他的聲音越發溫柔︰「朝華,你累嗎?」不跳字。低沉磁性的嗓音在這嫵媚的月夜下仿佛帶著一股魔力,伴隨著他周身淡淡的香氣,如洪水猛獸般擊潰謝朝華心中的提防,卻又似潤物細無聲的春雨,滲透謝朝華的神智。屋外的蟲鳴聲也漸漸听不見了,只留下他的低喃聲徘徊在耳邊,纏繞在心田……

好像感覺到他的手臂繞到了自己的身後,輕輕一帶,謝朝華就落進了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里。男人的懷抱總是能帶給女人安全感的,謝朝華貼著這散發著溫熱的身體,她的感官只感受到他的雙手牢牢將自己禁錮,卻想不來要掙扎,反而越來越放松了下來,仔細听著他說話。

「朝華,你有在听我說話嗎?」不跳字。

「在。」謝朝華呢喃著,這聲音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這些年來,你應該很累了。」他的頭埋在謝朝華的頸項里,話低響在耳邊,「你這樣弱小無助,我不看著不忍心,讓我給你依靠吧。」

真的是累了吧,謝朝華怔怔想,連他都看出了自己的疲倦。

「相信我好嗎?」不跳字。他的手又摟緊了幾分,謝朝華整個人沉浸在他男子氣息中,伴隨著周身溫和愜意的芳香,身子,不由自主變得越發酥軟了。

「我……」

「你什麼?」他問,「你……關于宋旭你都知道些什麼?」

宋旭?是的,她知道宋旭是個樂師,卻又不止是個單純的樂師。前世的經歷,讓她知道很多。

「宋旭……那個樂師琴彈得很好。」

「不。不是這個,不是樂師。」芳香中,他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夢中,「宋旭真正的身份,你是如何得知,還知道用來威脅我?」

「威脅?」謝朝華有些迷茫,「我不想威脅誰,是他們……我想離開……」

那個說話的人笑得有些無奈,可他的懷抱是那麼溫暖舒適,讓謝朝華情不自禁閉上眼楮,傾听下去。畢竟,前世今生,多少年里,從未有人這樣擁抱過自己。

「朝華,我很欣賞你。」他說,「我會對你好。等此事結束,我們遠走高飛,不離不棄,好嗎?」不跳字。

「不離不棄?」

「對你可相信我?」

「相信……」

「那告訴我,你父親同你都說了些什麼?」

「父親?……」

「對你父親可有告訴你,嫁給汝陽王以後要做些什麼?樓南國里有多少細作是你可以調動的?」

「我……我不知道。」那人好像眉頭皺了皺。

「那告訴我,我當日偷入京都的事情,你還有同誰說起過?」

「可是……我……不可以說……」

又是無奈一笑,香氣越發濃郁,「為什麼?」

「為什麼?」謝朝華的聲音已經是嘆息,「因為我還不想死。」

「謝朝華」

猛地。謝朝華被推了開去,四周的香氣也隨之淡下。只是她的肩膀還被人用力抓著,「看樣子你是想跟我攤牌了」

「閣下記性不好啊」謝朝華冷冷迎上他微怒的臉,揚了揚下巴,「小女子剛才貌似就已經和您攤了牌了。只可惜,您好像根本沒有在意。」

夜風吹進窗戶,將那股香氣吹散,一如他之前的那番柔情蜜意。

而他的眼神,此刻流露出一種不可遏抑的惱怒和殺氣,仿佛主宰者的神態用高高凌駕在上的氣勢看著一個忤逆者。謝朝華只覺得眼前此人危險無比,然而也只是那一瞬間,下一刻,這股氣勢卻是一閃而逝,只留下嘴角淡淡的笑容,表情溫和,「在下相信謝小姐是個守信的人。」

他點點頭,看樣子是打算離去了,謝朝華仿佛看見他眼里好似有抹欣賞之色,只听他嘆息道,「謝朝華,為何你是謝家人?」

謝朝華笑,苦笑,「命由天定。」

那人爽朗一笑︰「在下終于明白為何你父親獨獨挑你嫁汝陽王。而你不想嫁汝陽王,是不是不想像昔日的安雋王妃那樣喝下那杯鴆酒?」

謝朝華渾身一震,卻是說不出話來,那人低沉的笑聲還在耳畔,人卻是走了,他最後一瞥意味深長。

環視空空的四周,謝朝華突然覺得渾身發軟,整個人跌坐在椅子里,她只覺得疲憊不堪,緩緩閉上眼楮,鼻間仿佛還能聞見適才殘留下來的香氣。

那是樓南國特產的迷香,令人恍若入夢,暢所欲言。想不到他竟然對自己用上這樣珍貴的迷香。

若不是前世她著過這迷香的道,對它的味道尤其敏感,今日怕是劫數難逃了。

謝朝華低下頭,她此刻緊握的左手幾乎無法展開,用另一只手輕輕去將它扳開,卻還是免不了一陣鑽心的刺痛從掌心傳來,秋夜,天氣已寒,可額頭卻還是泌出層層汗水。

半天,她緊咬牙關才把緊握著的手扳開,將手湊近燭台,「嘶」她還是忍不住輕抽了口氣,只見掌心四個指甲血印,血已經干凅,疼痛卻是持續不斷。只是若不是這樣的痛,又怎麼可能把她從適才迷失心志的邊緣拉回現實。

灼熱的燭火邊上,謝朝華的手卻是冰涼冰涼。

隔天晚上就從宮里傳來了消息,說是汝陽王看了送去的畫像,十分中意謝朝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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