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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八章池州人古怪的捕魚

第二一八章池州人古怪的捕魚

越是遠離了長安,孫思邈就對王況越是好奇。

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從長安到建安,是個苦差,自己也已經跟陛下說得很明白,這去建安,是要越快到越好,一個是他覺得王況的「病情」,既然是絕癥,那是越早診治越好的;另一個是這是夏天,是冷熱病的高發季節,尤其是大江兩岸的州縣,每年夏秋都要因為這個而死不少人,如果能早一天得到治療冷熱病的法子,早一天的返回大江兩岸,那麼今年就可以少死不少人。

他也是听到過李世民的吩咐的,一路上要馬不停蹄的走,遇到有阻攔的,直接拿出詔喝斥下去。

長途跋涉萬里,絕對是個苦差,可他沒想到,隨著帶領去軍營挑選隨行軍士的小校尉進到軍營後,一听說是去建安,竟然有不少人為了爭到去建安的名額而吵得面紅耳赤的。難道說,現時大唐的軍士都已經修煉得堪比聖人了,如此的高風亮節?有苦有難爭著去承擔?

驚奇的還在後頭,出發後,這些個軍士馬夫,基本上都不喜歡去驛站吃,也不喜歡去市鎮上的食肆吃,都是到了點,找個僻靜的野外荒地埋鍋造飯,在孫思邈看來,這些個軍士哪里像是可以沖鋒陷陣的悍兵,更像是伙夫,個個都能做得一手好吃的,什麼竹筒飯,叫化雞,烤魚,烤肉,幾乎人人都會那麼一兩手,就連給他準備的素食那也是豐盛得很。

問過才知道,這些軍士里,大多都是去過建安的,而且有的還是去過幾次的,他們說,這些可都是從宣德郎手中學來的,並不無得意的炫耀,現在,只要他們身上帶了火鐮,那想餓到他們,是千難萬難,這天下萬物,有多少可以吃的,他們不知道,可他們知道,身邊的許多東西,隨手整整,就是美味,要葷有葷,要素有素。

有的軍士還當場示範,只見他拿了根樹枝,將一頭削尖,找了塊土三撅兩撅的刨開,然後手一扒拉,就給他從土里掏出了一條拇指粗的白色蟲子來(這是知了的幼蟲,知了幼蟲要在土中生活好幾年,然後才出土蛻繭,活過一個夏天就死了),用根小竹簽一穿,水一淋干淨,在火上一烤,抹點油灑點鹽,就送到嘴里吃的津津有味起來。

孫思邈是道家人,可他身為醫者,要嘗百草,有時侯連蟲也是要嘗的,所以,道家戒律對他而言,無所謂遵守不遵守,只不過是能不破就不破就是了,但是常年在外,有時侯找吃的,那也難免偶爾的嘗一嘗葷。

這一路來,也有那第一次跟了徐國緒去招王況的軍士在里面,跟孫思邈繪聲繪色的講當初宣德郎是如何如何的把個悟能行者訓的啞口無言,如今悟能行者是拜了宣德郎為師的,只不過是宣德郎不認他這個徒弟罷了,又說,打那以後,悟能行者已經不戒葷腥了,都是有什麼就吃什麼。

再想問什麼,那軍士就說不出所以然來了,只說是宣德郎將天下萬物分為了動物和植物,人是動物,菜蔬花草是植物。為什麼這麼分,理由是什麼,依據是什麼,這些軍士都說不上來。他們只是從字面上理解,需要植于土中的為植物,其他的就是動物,按這麼分去套的話,倒是基本沒錯。

因此,孫藥王也難得的第一次在食物豐盛的時候開始嘗起了葷來,這讓他的隨從倍感驚異。

到了池州,這些個軍士就在船頭上打出了一面旗子,旗子是用一塊白葛布胡亂的綁在桿上的,上面也是臨時的歪歪扭扭的寫著「建安」二字,可也怪了,往來的漁船,一見到這兩個字,就紛紛的往孫思邈他們的船上搬東西,什麼魚干了,或是新鮮的魚獲了等等,基本上都是漁船上有什麼吃的,就都是一股腦的往這里搬,軍士們也是坦然收下。

問及原因,有軍士就指著不遠處的漁船道︰「老神仙請看。」

孫思邈一看,那些個漁船面朝大江方向,圍成了個半月形,漁民並不急著撒網,而是手中拿了根木棍,在船幫上敲那麼一下兩下的,仿佛就這麼敲,就能讓魚自動的往船上蹦一般。

「他們這是做什麼?」孫思邈的隨從不解。

「且看下去就是。」孫藥王畢竟見識廣,知道漁民們這麼做必定有其道理在,不可能就這麼干站著的,漁民不捕魚就不叫漁民了。

這中間不斷的有漁船加入到半月圈里去,把整個的半月基本填滿了,而且這些新加入的漁船在停下來後,都會用木棍敲一下船幫,然後就也靜靜的等著。

軍士們將船停在了半月圈之外,掌船的解釋道︰「得等一柱香工夫,咱們的船才能過去,不然他們這一網就落空了。」

半柱香工夫,就見的遠處的江面上掀起了一條白色的浪花,浪花也是成半月形,圍攏著向另一個半月的漁船移來,這時候,圍成半月形的漁船上的漁民這才紛紛下網,他們下的網也怪,不是那種拋出去後從水面上蓋下去的倒著的斗狀,而是一個開口朝上的兜狀,一邊低,三邊高,口邊是用了或是竹竿或是木棍撐開來,將低的一邊向外順著船幫下到水里。

漸漸的浪花越來越近,等到兩個半月合攏了成了一個完整的大圈,就見這圈中不時的有魚躍出水面,水也如同沸騰起來一般的翻滾著。再看不明白的人這時候也明白了,這圈里那是大量的魚,只有魚非常的多了直到擁擠的程度,才會有如此翻騰的景象。

而這時候,遠處移來的半月圈不時的破碎,偶爾有一兩個灰白的脊背露出水面,沖向圈中的魚群。

漁民們依舊沒動,等到江水大約翻滾了一盞茶的的工夫,這才紛紛的吆喝著,手中的木棍在船幫上梆梆的敲了幾下,又停歇了一會,這才起網。

漁民們敲這麼幾下後,就見那些灰白脊背組成的半月圈一下就散了,但並沒散遠,而是在外圍翻騰著,不時的從水中探出個大脊背來,然後又鑽到水里去,但都是離了漁船有一段距離,並不是沖到魚群里沖到魚網中去。

只見幾乎每條漁船起的網上,都是滿滿一兜的魚,這時候網是張開的,大家才發現,這些漁民用來捕魚的網的網眼比起其他地方要大了許多。

網眼越大,漏網的小魚也就越多,這個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再見到那一網網滿當當的魚,大家也就知道為什麼要用大眼網了,有那麼多大魚,小魚又要來做什麼?

起了網的漁民並沒走,而是都將網中的魚倒到船倉里,有人就開始挑撿,不時的拿一一條小魚,用木棍敲一下,將魚敲死或是敲暈,然後就吆喝著拋向那些灰白脊背。

這一幕,就連見多識廣的孫思邈也看得目瞪口呆,他只見得每當那些漁民拋出去的小魚一接觸水面,就有一條或是幾條脊背灰白色月復部是白的,嘴巴尖尖,渾身無鱗光滑的丈許長大魚吱吱叫著躍出水面,嘴巴一張就接了小魚落回水里。

難道剛剛那半月竟然是這些大魚組成的?這些池州人捕魚方式也太怪了,太省力了,太不可思議了,從來只听說獵戶有獵狗幫著捕獵,沒想到今天竟然給他見識到了能幫漁人捕魚的大魚,難道說這些個大魚也是如獵狗一般的從小就人工養熟了的?

孫思邈很不解,讓軍士去把一個漁民叫來問個清楚,那漁民起初很是有點不樂意,因為其他的漁船已經起錨準備另尋一處地方捕魚了,他也想跟去。但這叫自己去問的船,那可是去建安的,說不定是和宣德郎有什麼關系的人呢?不是的話是不會扯上這麼一面旗的,所以也就過來了。

等到听說這是老神仙的船,老神仙這是要去建安瞧瞧宣德郎的,那漁民撲通一下就給孫思邈跪了下來︰「老神仙,您老可要好好的瞧瞧宣德郎,若是宣德郎的病能好了,某等心中方能安啊。」

王況得了絕癥的消息,經過李老2那麼一大張旗鼓的宣傳,幾乎全天下都知道了。

想不到這宣德郎不光是在建安如此的受人愛戴,就是這池州人也是這麼愛護他,孫思邈心中又給王況加了一分。

詳詳細細的問清了他們的捕魚方式,這才知道,這捕魚法子竟然也是王況傳授的,那大魚是江豚,極其的有靈性。漁民們將船圍成半月形後,敲一下船幫,那是通知江豚的,意思是船已經到位置啦,你們也可以準備準備了,等到再沒敲擊聲了,那些江豚就會從遠處也圍個半月圈,將水中的魚聚攏起來往漁船的方向趕。

兩個半月圈一合攏還要等盞茶的工夫,那是要給江豚留點時間進食,為了防止網誤傷到江豚,起網前就要敲兩下船幫,通知江豚說,這邊準備起網了,然後江豚得了消息,就會散遠一些。

不過江豚並不會走遠,一是水中還有不少的魚,二是知道漁民們還會丟魚給他們,所以它們只在外圍游弋。

等到漁民再敲船幫,吆喝著將魚丟進水中,那些剛剛沒吃夠的江豚就會躍出水面接住漁民們拋過去的魚。

而漁民們收工之後,還是會再敲幾下船幫,那是或通知江豚說收工了,或是通知說再換個地方撈一網。敲幾下代表什麼意思,那都是有講究的。

「初時,只有那麼幾個漁民信宣德郎的話,按了宣德郎說的去做,剛開始,並沒什麼效果,但是時間一長,他們發現果然如宣德郎所說,那些江豚熟悉了敲船幫的聲音,漸漸的就有越來越多的江豚配合起漁船來,後來這個法子就越來越廣的傳了開,如今池州一帶的漁民幾乎每天的捕獲量要比以前高了許多。」

「那你們這捕的魚越來越多,不怕將大江里的魚全撈完麼?」

「宣德郎說了,只要將網眼開大了,放走小魚,只要大魚,小魚總是會長成大魚的。」那漁民憨憨一笑,撓了撓手臂︰「宣德郎還說,這魚捕得越多,魚價就越賤,因此上,每當魚價一賤下來,某等就會減少捕撈次數,或是歇一段時間不撈了,等到魚價上來了再撈。反正以前撈的,養活一家子也是容易得很。」

「還有就是每年開春後一直到夏初,某等都不撈魚的,家里還有田地要種呢,宣德郎也說,春夏之交,正是魚產卵期,魚產卵越多,以後的魚也就越多,正好要春耕,所以,某等就干脆不撈了,總得給子孫後代留點麼。」

池州一帶的江邊碼頭上都立了碑,說是不得傷害江豚,這個孫思邈是知道的,只是以前他一直都是靠著兩條腿雲游,很少像這次一般的乘船而下,也沒見過江豚,沒見過池州漁民捕魚,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做,現在總算知道了,這又是王況搞的。保護江豚,那就是要讓江豚和漁民建立起一種信任關系,幫著漁民捕魚。

這樣一來,漁民捕魚容易,而江豚捕食也容易了起來,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看看漁民捕魚如此輕松,收獲如此的大,孫藥王也算是明白了,這些個漁民為什麼見到建安二字就如此熱情的將魚獲送來,敢情是感念宣德郎啊。難怪這個漁民一听說自己是去建安看宣德郎的,就央著要好好的瞧瞧宣德郎。為官如此,夫復何求?

沿著大江,一路發生的許多事情,似乎都和王況有關,孫思邈都開始有些個麻木了起來,若是見到某件奇怪的事情和王況不沾邊,他反而會覺得不可思議。

王況不知道孫藥王已經專程的為了他的「絕癥」而在趕來的路上。

王況正挖空了心思的找苦苣菜,他要的不是一點半點,而是很多。

苦苣菜是苦菜的一種,閩越一地的田間地頭上,到處都是。後世的王況很愛吃,他愛吃的是曬干了的苦苣菜,曬干後的叫苦苣干,通常叫苦菜干,和排骨或是小腸或是大骨一起炖,聞起來很臭,有一種臭腳丫子味,但吃起來很香。幾乎是所有人,第一次聞到炖著的苦菜干發出的臭味都會皺眉,再看那褐色的湯啊什麼的,都不覺得好。但是只要一吃,沒有不喜歡上的。王況記得自己小時候,苦苣菜干還是沒多少人吃的,但到了他穿來的那兩年,一斤苦苣干竟然已經賣到了四五十元,而且還不一定能買到。

以前王況落魄,沒那條件吃,苦菜單獨的吃味道並不好,一定是要有油水,有肉湯味道才能好。所以以前王況在原來的道觀里和王冼挖野菜吃的時候,只是實在沒得挖了,或者說遏躍跟給的羊湯比以前濃了許多,才會挖來吃吃。後來進了富來客棧,條件雖然好了,但也一直忙著忘了這事。

這段時間是因為日頭實在太毒,曬得人頭暈腦漲的,家里的人有不少常往外跑的,有人就被曬中暑了,雖然綠豆是解暑的,但效果其實沒有苦菜好,而且苦菜湯既是菜也是個解暑降火的好東西,既有了菜,又有實際效果,一舉兩得,所以王況這才想了起來要曬苦菜干。

所以富來客棧門口的招貼欄上就貼了出來,說是大量的收苦苣菜干,還詳細的說了要怎麼曬干。因為大多數人都是不識字的,第一天還有伙計站在旁解說,到了第二天,大家就都知道了富來客棧要收苦苣菜干的事情,小孩子們都是沒什麼事情可做,就都被大人們發動了起來,或是早上,或是傍晚,挎個竹籃背簍之類的,去田間地頭采了。

采了滿滿一簍後,就在河邊溪邊將苦苣菜洗了個干淨拿回家,家里面是早就燒了一鍋水了,將苦苣菜丟進去一燙,就撈了起來,然後鋪在萹籮上曬,日頭大的話,只需要一天就能曬好,一捏就碎。

苦苣菜要滾水撈過再曬,就是要把里面含量很高的草酸給去掉大部分,吃起來才不會麻嘴(凡是青菜,吃起來麻嘴的,都是草酸含量高的,都是不能和豆腐一起煮的)。等到要煮的時候,將菜干用水軟,直接的丟進湯里和肉一起炖就是了,也不用加什麼東西,就是姜片,酒和鹽。炖出的湯或是褐色的,或是墨綠色的,這顏色和苦菜采摘和儲存的時間有關,早采早曬又是當年吃的就是墨綠的,隔年再吃的就成了褐色了,但效果卻是一樣,儲存時間不影響效果。

一個孩子,只須得早上出門一次,傍晚出門一次,第二天就能曬到一斤左右的苦菜干來,送到富來客棧,可以換得五文錢,這可不比大人們干一天所得要少,勤快點的,手腳麻利點的,甚至收入要超過大人許多。

因此,自招貼出來後,每天一早或是傍晚,總能見到許多的孩子,三五成群結伴著往田里走,往山上走。一直采到後來,越走越遠,甚至有的都走出了十幾里外,王況見情況不對,趕忙的讓叫停,不收了。而此時,苦菜干也已經囤了有上百斤之多。

大人走出個十幾里或是幾十里路不要緊,小孩子不同,一是容易迷路,二是若遇到野獸之類的容易受到傷害,真要等到出事了,那可就來不及了。王況可不想為了這麼些個苦苣菜就把孩子們推到危險的邊緣。

自然了,有了苦菜干,富來客棧又推出了新菜肴,其他酒樓食肆一見,這才知道富來客棧收那些以前沒什麼人愛吃的苦菜干的用意,就都跑來,央著勻些苦菜干給他們,他們也想多那麼一兩道菜,富來客棧也不多賺其他錢,每斤六文,刨去人工費用和儲存費用,基本等于是沒賺的。

王況當然看不上這點錢,小錢,沒有技術含量的錢,賺起來比不賺而換個口碑來說,兩個相比,自然還是口碑實惠,自己又不是要靠這點小錢的。

第二一八章池州人古怪的捕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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