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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少年

胤怒了,胤禛皺眉了,康熙捧著折子笑了,禮部滿漢尚書抖著手捧著明年參加會試的名單,大眼對小眼︰「怎麼會這樣?」義門書生沒有中一榜解元也就算了,二榜九個亞元也沒有他們的份,蘇州隸屬江南省,今年一省一共招七十名舉人。听起來好像很少,實際上古代讀書人本來基數就不大,農民佔了絕大多數。

禮部官員把江南省的名單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三遍,才再第六十七名看到了來自蘇州義門學館的人,可是一看他的年齡,他們又吐血了,什麼這個孩子才十五歲?有沒有搞錯?十五歲就中舉了?再看他的履歷︰十二歲之前一直被道士收養,入義門學習三年,第一次參加考試,就獲得了當地童生中的第一名,成為江南省今年齡最小的秀才。他第一次參加鄉試,居然就力壓義門所有的人,只有他一個人考中了。

禮部的人是知道今年考試題目的,說起來,科舉考試,題目不是關鍵,背書的功底才是關鍵,八股的框架擺在那里,只要把各家典籍找準位置填進去就行了,當然,你還要保證落筆下去字跡工整,沒有一個錯別字,卷面清潔無涂改。然後就看閱卷老師的心情和運氣了。

因為考卷都是匿名批改的,老師給的都是字面印象分。除非你事先買通人家做做手腳什麼的,不然考不考中完全看運氣。而且,這種考試是沒有標準答案的。好不好,全憑閱卷老師的判斷。

康熙得到禮部送上來的名冊,第一個看的,當然也是江南省,但是看到結果,他卻笑了。江南這趟水,有意思了。兩江總督和學台……這兩個又找事了……

果然放榜之後,江南省那些沒考中的書生全體抗議了,義門的師資力量和教學水平和別的地方比,高出不知道多少,得到的結果卻是只有一個人考中,而且還是倒數第三名,這讓人不能接受啊何焯更是氣得臉色鐵青,江南科考弊案屢禁不止,他們對這次考試的公正性很抱希望的,畢竟胤礽下台了,作為太子,黨根基的兩江三省,終于迎來了難得吏治較為清明的一段,再加上朝廷對這次考試的重視,空降閱卷管,無疑更保證了考試的公正性。

然而,他們得到的結果是始料未及的慘淡。義門眾人看著榜單,都有些難以置信,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考試時寫的文章原模原樣重寫了一遍請何焯檢閱。結果看下來孫嘉淦的文章除了字好看一點,並不比其他學生的好多少。他看下來,如果孫嘉淦的文章能考中,那麼這次閱卷老師的口味應該沒有特別怪才對,怎麼會其他人全軍覆沒了呢?

何焯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江南省另一位名師造訪,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他懷疑這次考試有舞弊的嫌疑。何焯當時就驚了,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有一名學生這次也沒考中,他一開始沒什麼感覺,後來這名學生很氣憤地告訴他,他家隔壁一個開雜貨鋪的老板,兒子前腳進考場,後腳他就命人買鞭炮慶祝了。

這個雜貨鋪老板的兒子,平時除了會撥幾下算盤之外,學識只能算勉強掃盲,而且他那一筆毛筆字奇丑無比,在那學生看來,他絕無可能考中。更重要的是,他那個秀才的身份,也是今年新得的,和孫嘉淦是同一批。

孫嘉淦的才學以及文章,在義門里算是個中等偏上水平,還不算最出挑的,這樣的人放在童生當中已經是一等一的亮眼了。可那個雜貨鋪老板的兒子,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可惜的是,考生或者導師是沒有資格看到考卷的,也無從判斷這里面到底有沒有貓膩。然而,學子們是烈性了,一些自視甚高的人尤為如此,當你自信滿滿認為這次一定能考中,讓你典當了家中唯一值錢的東西就為了交考試費,當你像範進那樣妻子老母在家餓得兩眼泛花,就等著你中舉歸來,結果你卻名落孫山,這樣的打擊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呢?

後果就是,很多經不起打擊,在舉人門檻之外徘徊了數十年的老秀才首先崩潰,上吊的投井的跳河的,到處都有傳聞說某某放榜第一天,回家就瘋了,第二天就投河了。家里卻連一口薄皮棺材都買不起,之類的傳言。

義門上下風聲鶴唳,何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勸慰門下弟子一定要放寬心,不要計較一時的得失,大家都還年輕,有的是機會之類的。然而,事情並不像何焯想的那麼順利,中舉之後,舉人之間會有傳統的聯誼活動,孫嘉淦當然也是收到請帖的。按照何焯的意思,死讀書沒有意義,再加上小家伙是今年的頭名秀才,又是年紀最小的鄉試考生,名氣早已傳開去,要是拒絕參加聯誼,恐怕會遭人詬病。

孫嘉淦在何焯的書房里听何焯講聯誼的規矩,畢竟這對小家伙來說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從道士到平民的轉換,之前在義門念書的時候,偶爾小朋友會穿道袍,何焯也沒介意。這次不一樣,舉子們聚會當然要慎重,更何況發請帖的人恰是今年的一榜解元公。

孫嘉淦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老師,我覺得這次考試有問題,三年來,我們一直潛心八股之道各種題目的文章做了不下百篇,這次考試的題目也沒有跑偏,學生記得老師給我們做過這題目的,當時紀師兄的排名還在我之上,怎麼這次的結果會差這麼多?」

何焯嘆了一口氣︰「這次的閱卷官是皇上欽點的,絕對不會有錯,這件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能因此對同科不敬,記住了嗎?」。孫嘉淦無奈,只好點頭退了出來。

結果,這次聯誼回來之後,孫嘉淦帶回來的解元公和前十名亞元的墨寶,讓何焯老練漲得通紅,孫嘉淦更是拿出了第十一名舉人作的詩,居然只是一首打油詩,毫無文學美感。孫嘉淦更是一臉嫌惡︰「學生見了他們,後悔了,寧願晚三年再考」

何焯憤怒了,何焯爆發了,爆發的結果就是聯合兩江三省五大名師,聯名上書兩江總督,痛斥腐敗愚弄斯文。當然,結果是沒有結果。可是何焯是什麼脾氣,你以為留中就沒事了?我繼續上告。我豁出命去也要上告

孫嘉淦卻把他攔了下來︰「老師,您年紀大了這件事就交給其他老師和學生們去辦吧」何焯淚眼朦朧︰「是老師沒用,要你們一味隱忍,結果卻被人再三欺辱,如今更是出了這樣的事情,為師愧對你們」孫嘉淦卻很不以為然︰「老師這和你沒有關系,明著就是有人欺壓義門,上層官員之間的齷齪而已。學生明年要參加殿試,不如現在啟程進京,學生記得師傅說京城有座登文樓……」

孫嘉淦話沒說完就被何焯打斷了︰「明月,你別亂來,登文樓擊鼓可不是兒戲,周圍警衛森嚴不是你一個小小孩童可以上去的」小小少年沒有繼續往下說,只是應了一聲︰「學生只是隨意一說。」何焯嘆氣︰「你要早去京城,也沒有什麼不妥的,為師修書一封先行打點,再讓門下師兄陪你一同進京。」

十一月,孫嘉淦和同門師兄紀容舒等一行三人奔赴京城,他們沒有按照老師的意思拿著信去拜訪胤,而是住進了一家客棧,三人依然密謀告御狀。由于孫嘉淦是三人中唯一有資格參會試的。

一路之上又充分表現了他高于同齡人的機智冷靜,所以紀容舒等也沒敢把他當師弟看待,反而以他的意見為主。民告官要麼去九門提督府,要麼膽子大一點,直接到刑部去告。但是孫嘉淦覺得機會都不大。他選擇了機會最大的地方,胤的老東家,吏部。

當然,不是吏部衙門,那樣一定無功而返。他們蹲守在吏部滿尚書家門口。因為現任吏部漢尚書姓姓宋,上任吏部之前,恰恰是江蘇巡撫,和義門素有嫌隙。前任陳廷敬和李光地都和師傅有過不痛快,孫嘉淦對此頗為無奈,老師的脾氣,真不是一點古怪。

因此他們選擇了吏部滿尚書,這種告狀方式成功的話,十分里九分是運氣。當然,孫嘉淦他們的運氣不錯,事先準備好的五大名師聯名的狀紙,以及中舉學生的墨跡上呈給吏部尚書的時候,大人就驚了,一問之下,得眼前少年居然就是一名舉人,而且是今年第一次參加科舉考試就考上的,江南省今年產生的年齡最小的舉人。

立刻收了狀紙,並且告誡他們最好還是去面見廉郡王,把事情跟他說一下才好。于是三人這才拿了何焯的信,找到了廉郡王府。胤見到孫嘉淦和紀容舒,第一時間記起了他們,當他知道三人已經將狀紙遞交了自己的老上司的時候,臉色頓時精彩了,京城哪里沒有老爺子的眼線啊,你們到吏部尚書家門口去蹲點,老爺子焉有不知道的。這三個人的膽子,未免太大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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