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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草木有情

第二天醒來,迷茫中發現身邊人掀開被子的一角,悄然起身,就著中衣往外間走去。敏芝揉揉有些微腫的眼︰「你……起了?」胤回頭看她︰「已經卯時初刻了,小路子在外頭候著。」

敏芝一愣,翻身而起︰「卯時了?你怎麼……」話說了一半愣住,他似乎從不叫自己起床,剛嫁過來的時候,自己緊張,每天都醒得比他早些。可是自他停職之後,自己便習慣了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而他……

昨晚的失態歷歷在目,敏芝忽然覺得有些無措,起身走到他身邊,伸手取過他臂彎里的長袍,俯首垂目︰「入秋了,你怎麼能這樣出去。」胤一愣,隨即莞爾,由著她抖開衣服披在自己身上,轉著圈兒幫他把袖子和衣角撫平,系好腰帶。

這個女人,服侍他的時候總是細致而周到,打理自己的時候卻不得章法,瞻前不顧後的,叫人擔心。看她低頭忙碌,胤的唇邊漾起一抹笑意,溫和的聲音湊到她耳邊,細細地吩咐︰「這幾日,你還是留在家里,抽空給九弟遞個消息,他正愁著呢。」

敏芝手沒有停,一听這話,想起他昨天說九弟十弟正在幫她收拾爛攤子的話,猛然一驚,抬頭卻剛好看見他噙著笑意,一張臉仿佛亮著光芒一般,臉一紅,別開眼︰「九弟莫不是被皇阿瑪訛了東西?」

胤笑容更勝︰「你這張嘴啊,就是不饒人,仔細被皇阿瑪听去。」敏芝垂目,不去看他笑容里帶著探究的意味,臉上發熱,該死的,定是臉上的傷又作祟了。

不過,想到胤在家抓耳撓腮的苦逼*,以及每次有求于自己時那張臉皺起,眼神可憐兮兮的,她就忍不住想笑,哪兒是流連花叢的皇家少爺,分明是家養寵物的嘴臉。情不自禁撲哧一樂。

最後檢查了一邊胤的衣服︰「這事兒我記下了。」胤瞥了一眼她嘴角的梨渦,心想這個女人哪里還有冷厲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此刻的她就像一個溫婉的內宅婦人。伸手撫了撫她的發︰「小路子還在外間,我走了。」

平靜心湖被投入了一顆石子,一圈圈的波紋散開,看他打簾子出去,敏芝一跺腳,迅速逃回被子里,把自己蓋了個嚴實︰剛才他模自己頭發的時候,那表情……好像自己是他豢養的寵物一般,唔,真丟臉

福晉似乎一夜之間變了,王爺前腳剛走,她就叫人進來梳洗,還是簡單得不能在簡單的家居服,可她卻對著鏡子發起呆來。身後塔拉嬤嬤和喜鵲對視著︰「福晉,已經梳好了。」

敏芝驚覺︰「喜鵲,拿薄荷膏來,我這臉上的指痕,怎麼還那麼明顯……」喜鵲隨即取來膏藥,塔拉嬤嬤給敏芝細細的抹了︰「小姐,這傷不礙事,幾天就能退了,只是藥……」「不喝,不苦也不喝,我已經好了。」

說完,站起身,推門出去︰「我想到園子里走走,叫人把早膳送那兒去吧。」這下,連秋菊也詫異了,福晉已經多久沒有去花園和廚房了?仿佛懷小主子的時候因為花粉的原因沒去之後,到現在都想起了吧。

廚子還好,園丁可是跟管家抱怨過自己會不會要失業了。原因無他,自打陳氏的丫鬟差點剪了敏芝的花被她訓斥之後,胤下了嚴令,除了自己和福晉之外,誰也不能私自在花園走動。只是敏芝從來都沒意識到罷了。

現在听到福晉說要到花園走走,下人們都很高興,畢竟福晉自打回京之後,一直都是病怏怏悶悶不樂,脾氣也大了。今兒好不容易和軟了些,又提出要去花園,這對下人們來說,這簡直就是恩典了。

三人歡歡喜喜地應了,推門出去吩咐下人去花園里準備。敏芝忽然覺得自己的確沒發現了,因為自己的關系,身邊人的情緒也起伏著,自己高興,她們也歡喜。深吸一口氣,踏出房間。

初秋的陽光撒在身上沒有冬日的慵懶,帶著溫和的金色光芒,她想起昨日說他笑得像向日葵,心里泛起暖意︰向日葵最愛這樣的陽光了。

喜鵲亦步亦趨跟在敏芝身後,看自家小姐走著走著竟然露出笑意,頓時松了一口氣,這樣的小姐才是自己認識的小姐,前幾日那個,可嚇壞她了。

走在鵝軟石的路上,園中的群芳已經換了主角,這會兒正結著骨朵,只有少數羞羞答答地張開一丁點兒,露水沾在上面微微滾動著,在金色的秋陽中閃著微光。

走了沒多遠,園丁匆匆而來,激動地給敏芝行禮︰「奴才給福晉請安,福晉吉祥。」敏芝欠身伸手︰「起吧,它們有你照顧著,看來很愉快的樣子。」

園丁微愣,隨即反應過來,主子說的是花兒。恭恭敬敬地磕頭︰「這些都是主子鐘愛之物,奴才自當盡心,只是……只是草木皆有情,還請福晉多來看看它們。」

草木皆有情?敏芝眯眼看著花瓣上的露珠,耳邊是胤的話︰「你沒有眼楮沒有心麼,你看不到听不到感受不到,所以你一孤獨。」俯身伸手去觸模花蕾,指尖輕顫,花兒搖擺︰「明兒起,清晨花瓣上的露珠找人收起來,這可是一品天落水,泡茶頂好的。」

園丁應了︰「是,奴才這就差人去辦。」敏芝略一皺眉︰「去跟管家申請些人手,你一個人待弄這許多花草,忙不過來的。」園丁喜不自勝︰「奴才給福晉磕頭,謝主子恩典」自己從一個整天擔驚受怕,一不留神就會失業的小人物,一下子升級成主管了?還可以指揮手下了?園丁望著敏芝遠去的背影,激動得瑟瑟發抖。

敏芝卻不知道自己施了什麼巨大的恩惠,走到一處亭子里坐下,桌子上一早擺上了早點水晶包子,清粥小菜。她一邊吃著一邊思量胤遇到的麻煩事兒。她怎麼忘了,康熙把郎世寧借給她用又默許了她收留洋人,為的就是看她的發明成果。

現如今這麼久過去了,自己這里一點動靜都沒有,老爺子怎麼能滿意呢?可是,眼下卻不是送禮的好時候,因為太後萬壽就是十月,雖還未到正日,各處送禮問候的卻已經不少了,胤沒讓自己操心這個,想必也是托給了胤,如今又被老爺子橫插一杠子,禮物這回事,頓時扎手了。

兩位都是大清最最位高權重的人物,誰的輕了誰的重了都不好。可偏偏兩個訂單都是火燒眉毛的,她不用想也知道胤愁白了頭發。送什麼呢?自己和胤剛剛得罪康熙被訓斥,現在自己還在禁足中,這次萬壽的賀禮啊……真心頭疼

不過腦子一轉,她又有了主意︰「去,把我的畫架搬來,我要作畫。」不多時,花架和畫筆都搬來了。敏芝凝神靜氣,用炭筆在白紙上描了一朵牡丹花和一只蝴蝶的草稿︰「去,把這個給 音,讓她照著這個畫,要求多畫幾張,每張只能畫一次,不能改」喜鵲接了畫離開。

敏芝又畫了一幅新的,和剛才的當然不會一模一樣伸手交給秋菊︰「把這個給九弟送去,請他嬿他府上的格格也畫一畫,畫的好與不好不要緊,就說我說的,讓人一眼就看得出是孩子畫的就行。」秋菊躬身︰「奴婢明白了。」

敏芝想象著康熙或者太後看見自己孫子輩的孩子們為自己作的畫,會不會高興呢,如果兒子在身邊就好了,隨便壓幾個小手印都會非常可愛的。

嘆著氣,剛想吩咐收拾畫筆,一縷陽光照到一叢待放的菊花上,花瓣仿佛微微張開了一點兒,微黃的花蕊從淺紅色的花瓣中露了出來。這一幕正好落入她的眼里。目光一顫,這是就是一朵一朵花開的時間,小心翼翼,卻有無比期待綻放的瞬間。花蕾期待盛放,展開懷抱接受雨露陽光。

再次提筆,想把剛才的一幕畫下來,可是試了很多次,就是抓不住剛才那一瞬間的感覺,敏芝盯著那朵花發怔︰我剛才見到的就是草木有情嗎?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它們用最美麗的姿態來感謝雨露的恩養,陽光的照拂,它們微笑著,努力著,而我,卻連它們都不如,他說很多人都愛我,我卻看不見。

福利院的媽媽們,養父母,老師,同事,他們都曾關注並保護過我,可我卻覺得他們是因為我的身份所以特別照顧。其實最在意身份的,是我自己。我自己不反復強調,走在街上誰又知道呢?我不斷拒絕不斷退縮,告訴自己我就應該是這樣。可是,誰又是生來就注定了模樣?

一朵花開的時間,最長不過一周,如果它們因為注定凋謝而拒絕盛開,世界哪兒會有奼紫嫣紅的美景?我學習美術,養父說美術需要一雙能發現美發現愛的眼楮,我以為這是讓我努力尋找、其實不是,他只是要我睜眼看見而已,美麗和愛,就在身邊。

可惜,現代的我沒有理解這些,反而來了這里之後,被一個古代人一語驚醒,胤,你要記得你愛我。我會嘗試去看見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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