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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ぅ文/miss_蘇

淨璃跟著嘉怡走進傅家門,邊走還在邊說,「嘉怡你別拉我,我原本也是要進來的。」

「啊?」嘉怡發愣,「淨璃你背著包包,看樣子不是要出門才對的麼?阮靈都給我打電話預告過了,說你今天一定會偷偷飛過去的啊。」

淨璃卻正色搖頭。

嘉怡停住腳步,拉諄璃的手,「你真的沒打算飛過去,你真的打算要回家里來過年?」

淨璃點頭,含笑想起自己從傅豹生的醫院出來後,走進途中那間機票代售點。卻不是去買機票的,而是將已經買好的機票退掉瀘。

那天在羽毛球館,嘉怡跟韓賡說的話,淨璃全都記在心底了︰過年了,青爵因為工作的緣故回不來,所以嘉怡都只能放棄自己的快樂,而留在家里陪伴家人過年。沒有青爵的傅家,過年該有多冷清?

然後又听見青爵在電話里輕輕地喟嘆,他說傅豹生老了,就算他老人家自己不肯承認,青爵也要弄個毛線團兒陪他玩兒了——青爵的話雖然是笑謔,淨璃又如何听不懂青爵的心?

這一切的一切,如果是從前,淨璃也許可以不管。從前她只當自己是外人,從不當自己是傅家人;可是此時,她已是青爵的未婚妻,她已是傅家人。青爵不在的空當,理應由她來替補;青爵的心願,理應由她來完成喵。

盡管踏入傅家大門對她來說,還有些困難。尤其是今天,尤其是听見了傅豹生的親口承認之後,這更是一段插滿了荊棘,甚至是刀尖的艱辛道路。可是她,卻也終究要來。

嘉怡听懂,方止住的淚又 里啪啦地跌落下來。嘉怡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就只會握著淨璃的手,不停不停地用力握緊。

背後老王爺爺驚訝一聲,「先生、太太……」

淨璃這才慌忙轉頭,這才看見垂花門的台階上,傅豹生和于含之正站在那里.

其實不只是傅豹生和于含之,還有傅家上下的人。方才她在大門外哭,原來傅家上下的人都已經出來,隔著那道牆壁屏息凝神地听。他們雖然沒有出門來,卻陪著她一起走過了方才那一段幾乎瀕臨死亡的最難心路。

淨璃轉眸望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雖然他們有著各自的家庭,有不同的姓氏,但是他們卻都是在傅家這所宅院里,一同走過數十個春夏秋冬。他們一同看著她長大,他們共同組成了她對「家人」這個意象的想象……

現代社會,家庭越發小了,再難找到大家大戶的熱鬧感覺。尤其是每當過年,便覺得倍加無聊。曾經每當過年淨璃就會覺得慶幸,還有這樣一大家子人一同守在一起,雖然沒有血緣的關系,卻個個都是親人——此時看見他們關切的眼,淨璃心中只有一個感覺︰回家,真好。

淨璃掉著淚,向傅豹生和于含之遙遙地鞠了個躬,便轉頭向廚娘阿姨問,「您老那邊忙著呢吧?我現在就去洗手,去給您幫忙啊!」說著還轉頭望嘉怡,「嘉怡也一切來吧。不會干活的話,就給我們說笑話!」

大家眼神流轉,廚娘忙不迭地點頭,「哎,哎!那咱們這就忙活起來,啊!」

站在垂花門台階上的傅豹生默默轉身,腳步滯重地一步一步邁了回去。于含之望了一眼淨璃,也連忙轉身追上傅豹生,扶住傅豹生的手臂。

淨璃轉頭去望那兩位老人的背影。傅豹生一生都很獨,就連于含之都與他不易接近。可是人終究有老的那一天,今天于含之扶住傅豹生手臂的時候,傅豹生仿佛下意識避了下,卻終究還是沒有全數推開。兩位老人家走過一生,終究能夠這樣相互攙扶著一同走去。

對于太太來說,等了一生的,是不是便也是此時?.

廚房里是傅家最熱鬧的地方,淨璃小時候也最喜歡膩在這邊。不僅僅是因為廚房里總有好吃的,廚娘阿姨們總會偷偷拈一點塞進她的小嘴巴,也更是因為廚娘們都是爽朗的人,會一邊準備菜肴,一邊說著笑話。笑聲便會不時從廚房漾起。

今天,幾位阿姨更是卯足了勁頭一般,再加上嘉怡,幾個人輪番說著笑話,逗得淨璃再矜持也不由得彎了眼楮。

她們都在哄她開心,她明白。

笑聲與菜香里,窗外的夜色終于降臨。傅家里里外外掛滿的紅燈都亮起來,層層燈影熱熱鬧鬧地映照進窗欞來。最後的程序,就剩下廚娘們的煎炒烹炸,淨璃和嘉怡在這道程序的時候就只能躲在一邊看著,幫不上太多忙了。

青爵不在家,嘉怡倒是撐起小管家的身份來,張羅著安排人往正廳去擺桌子、掛投影,等著待會兒全家圍坐,一邊吃年夜飯,一邊看春晚去。

淨璃則靜靜走回青爵的院子。

整個傅家都在喜氣洋洋,只有青爵的院子里因為沒人而靜悄悄的。淨璃坐在廊檐下,抬頭看天幕上綴著的星子。城市里的星光都是細碎的,卻幸好今晚是個晴空,還能看得見。

心便沉靜下來,想起那年剛跟青爵在一起時,也是在除夕夜獨自忙碌著,卻不見青爵的身影。那年以為他不會回來,一顆心便那麼孤單無依地懸著。仿佛想怨他,卻又仿佛只能自怨自艾。

可是今晚,她的心卻是沉靜的。

爸的電話號碼莫名打來電話,當時以為是奇跡,是不可能的事情,此時卻是明白了。在這個科技發達的年代,只要有心,便有奇跡。這一切定然是因為有有心人。而大家說一千道一萬,都是希望她在這個晚上,不會悲傷絕望。

所以她更沒理由,不好好讓自己開心起來.

夜色深濃,電話忽然隱秘地響起來,就像一個秘密的約定。淨璃握著電話,手指輕顫。

接起電話來,那端一個冰涼的聲音穿過夜色而來,「顧淨璃,其實這件事我想過要一輩子都不告訴你的。我就爛在肚子里,然後讓你一輩子不得解月兌。我現在想要告訴你,卻不是為了你,而是……」

淨璃听見自己的心輕輕滑落。之前那顆心一直懸在嗓子眼兒,如今終于無聲地回到原位。淨璃柔聲替那個人說,「我知道,你是為了夏天。」那個能為了夏天而做一切的人,自然是夏涼。

夏涼在電話里仿佛費力地呼吸,「是。顧淨璃,你果然聰明,你竟然猜到我會為了我哥而打電話給你。」

淨璃笑起來,不去管自行流下來的眼淚,「我今天接到我爸的電話。我就想,這一定是夏天吧?除了他,沒人有機會還能得到我爸的手機卡。而夏天終于選擇了在今天幫我,夏涼你也一定不會再做與夏天相反的事——盡管你不情願,可是在你心中,對我的恨,總歸比不過對夏天的愛……」

電話里靜默了許久。這樣的夜色,這樣的沉默,會讓人忍不住溜號。淨璃忽地想,為什麼人會最怕噩夢?就是因為噩夢是在夜色里來,就在人的心這樣猝不及防的時候便將可怕的情節一下子塞過來吧?其實換一個角度也許可以說——噩夢雖然可怕,但卻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能打動人心的力量。所以其實這樣來看呢,是不是噩夢也不再那麼可怕?

便比如等待夏涼後言的這段寂靜里,用力去想美好的,總歸比去想象更壞的結果,來得更讓人開心,是不是?如果這個夜里注定有夢,她寧願主動造一個美夢,來替代噩夢。

「夏涼你說吧,什麼都已沒關系。」淨璃主動開啟這個夢。

夏涼仿佛喘息了下,「顧淨璃就算你聰明,可是你還是笨了。我早告訴過你,我12歲成了孤兒;可是我姐俄該告訴你了,當年死的只有我媽。那你難道從沒想過,我爸去哪兒了麼?」

淨璃一怔,心仿佛呼啦開啟了一扇窗。

「……我爸跑了。那個生了我的男人,原本就恨我媽,說我媽從沒有一天愛過她。他甚至還懷疑我都不是他親生的,也是你爸的孩子!所以我媽死了的那天,他就跑了。鄉親們還說他是受不了我媽自殺的刺激,可是我卻知道,他八成是不願再養我媽留下的我跟我姐!他認為不是他的孩子,他當然不管!」

「可是後來,我又看見他了。我在軍區文工團跳舞,那個城市離郎溪很遠;他也變樣兒了,可是我還是能認得出他。就憑這一點,我也知道我肯定是他的種,抹都抹不掉的!我在大街上追上去,扯住他,他不想認,卻怕了我身上的軍裝,怕我鬧出事來,只好認了。」

「我跟他去吃飯,他那天喝了好多的酒……」夏涼仿佛沉溺進舊日的記憶,大口大口喘氣,「然後他喝醉了。他跟我哭,說即便跑了卻還是逃不過記憶,說每天晚上一睡著就看見我媽從翠煙湖里浮出來的那個樣兒。渾身都泡腫了,慘白慘白的……」

淨璃也黯然。

夏涼用力抽了抽鼻子,終于說,「然後他說,他這一輩子已經毀了。毀了他這一輩子,也毀了我媽的人,是顧林河!他說他再不要這麼活著了,不要夜夜被我媽死了的樣子纏著,他要去殺了顧林河!」

淨璃手一顫,電話險些從手上滑掉。

夏涼繼續講,「我听了就好害怕,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爸——也就是夏志木。我知道後來夏志木來找了我爸,我不知道他們之間談過什麼。然後……」夏涼的呼吸越發急促,「然後沒過幾年,我就听說你爸死了。而我,而我也再也沒見過我爸!」

淨璃怔在夜色中良久。心中百轉千回,仿佛有許多亂緒終于迎刃而解。

夏涼也喘息了許久,才終于恢復了清涼的嗓音,「我也不知道告訴你這些干什麼,甚至不知道我說這些究竟能告訴你什麼。不過不管怎麼樣,除夕了,都說除舊迎新,我也不想再把這事兒壓在心里了。既然我哥都能最終放你一馬,我就也給我哥錦上添花好了。」

「不管夏志木究竟有沒有跟我爸串通過要對你爸做什麼事,顧淨璃我卻要讓你知道,我哥始終好好地留著你爸的許多遺物。比如首映式上他放給你看的視頻,比如你爸的電話卡,比如當年他跟你爸下棋時候的棋盤和棋子……你總歸該明白,這件事與我哥無關。沒有哪個心虛的人會這樣好好收著這些遺物,不然會讓自己噩夢的。」

淨璃默默點頭。她懂,夏天總歸與夏志木是不同的。也許人生中總會遇到一兩個低溫陰雨的夏天,但是幸好,夏天就是夏天,總能回到艷陽天。

她更懂,夏涼能做到這樣,也是因為她跟夏天終于斬斷所有瓜葛。恨因愛而起,恨也因愛而得到解月兌。

「夏涼謝謝你。祝你們新年快樂。」淨璃輕輕掛斷電話。

新的一年終于要來了,舊的一切終究會結束。

真好.

遠處「砰」地忽然爆裂了個大炮仗,整個寧靜天地就像炸開了鍋一般, 里啪啦地響開。烈火烹油一樣,家家戶戶都已經開始了年夜飯,是吧?

淨璃收回神思,再回頭望一眼青爵那沒有燈光的房間,便轉身抬步想要去跟著忙活。

卻在那闌珊燈影下,望見那英挺的男子。

紅燈如霧,落滿他深黑眼瞳;而他的眼瞳,沒有天地萬物,只鎖著他。

淨璃咬緊唇,不敢心跳。

他只望她,「要不要我陪你去砸場子?我準備拍桌子指著老頭子鼻子問他,當年到底是不是他干的。這時候了才把這件事說出來,是什麼意思?」

淨璃嘆氣,無奈搖頭輕笑,「傅伯伯的心髒不好,你忘了?」

那家伙無賴地仿佛恍然大悟,「哦……那我可不可以提議用另外一種方法來解決?」

「嗯,你說。」淨璃輕輕微笑,展顏問他。

青爵走過來,伸手握緊淨璃的手,十指交握。

紅燈映紅了兩人的臉,遠處的炮仗聲成了他的伴奏︰「……父債子償,好不好?」

「一輩子若不夠,就下輩子;下輩子不夠,就下下輩子……傅家欠顧叔、鄧阿姨的,就罰傅家子孫日後都給你磕頭,管你叫老祖女乃女乃……好不好?」

兩人攜手走遠,夜色里燈影如醉。遠處「叭」地一聲,爆開一顆巨大的煙花,像是紅燈里爆開一朵喜慶的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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