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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為君簌簌落紅梅

()李益猶豫一刻,執傘欲追霍小玉,滿眼俱是失落。

「送李大回刺史府!」雲晚簫揚手一呼,示意府中侍衛送客。

李益惡聲道︰「雲將軍,覺得管得了本官之事?」

「這里是將軍府,是主,大是客,為何不能管?」雲晚簫面色如霜,語聲冰冷,不容反駁,「李大,請!」說完,將軍府侍衛已將歌台上落單的李益緊緊圍住,遠處席上的衛士只能咬牙干瞪眼,靜觀其變。

李益本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豈能與魁梧侍衛叫板?只得忍了忍心中的憋悶,狠狠地剜了雲晚簫一眼,「雲將軍,多行不義必自斃!」

雲晚簫冷笑了一聲,「誤入歧途必遭橫禍,李大,可要擦亮眼楮好好為官,替商州百姓謀福祉!送客!」抬眼瞧見霍小玉已轉角消失了視線之中,雲晚簫只覺得心頭狠狠一刺,執傘跳下了歌台,快步朝著霍小玉追去。

明知道沒有任何資格留下她,可終究不想瞧見她就此消失無蹤。

「簫兒!」雲老夫憂心一喚,「適合而止。」

雲晚簫遲疑地停下了腳步,回頭復雜地看了一眼母親,細雨蒙蒙,唯有那雙憂心的眸子十分清亮,也十分清寒,卻足以刺痛她的心。

這荒唐之念,還要繼續下去麼?

棲霞看了看雲晚簫,又看了看雲老夫,出聲勸慰道︰「公子是個明白,這天色已晚,就這樣讓霍姑娘一個回去,實是不妥。」

雲晚簫听到了棲霞的話,瞧了一眼棲霞,眼角微微有些寬慰,「娘,把霍姑娘安然送回拂影庵便回府,娘可安心,孩兒知道分寸。」

將軍府是她雲晚簫的家,可以有為她撐傘遮雨,可霍小玉呢?雲晚簫心頭忽然一酸,長安終是風塵女,商州更是清白全失的風流女子,從今往後何處才能容她為家?又有誰能為她撐傘遮雨?

雲晚簫抬眼看了一眼傘沿上滴落的水滴,她必是濕透了衣裳,定會很冷吧?想到這點,雲晚簫當即加快了腳步,頭也不回地朝著霍小玉追去。

李益侍衛的「保護」下乖乖下了歌台,給帶來的衛士使了個眼色,左手悄悄做了個刀手的姿勢。

衛士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揚聲道︰「有雲將軍府上的侍衛保護大,屬下先行回刺史府,為大打點一切。」

「去吧。」李益擺手示意衛士先行,眸光一沉,心道︰「雲晚簫,這商州是無論如何都容不下了!」李益驚覺左側隱隱有個滾燙的目光瞧著他,轉過臉去,對上了雲揚一雙銅鈴大眼,不由得顫巍巍地縮了一下,頗有幾分狼狽地跟著將軍府侍衛離開了這里。

雲揚心中隱隱覺得不安,等李益離開了視線,這才急乎乎地四處環顧了一眼,「大哥,大哥,這姓李的存心不良,大哥呢?」這才發現自打他隨將軍更衣之後,便沒了蹤影。

棲霞也瞧見了李益那個刀手的姿勢,當即開口道︰「今夜這雨實是來的蹊蹺,雲揚,帶幾個悄悄跟公子背後,好好保護她。」

「諾!」雲揚抱拳點頭,一片嚴肅,沒有了平日里的玩笑,馬上召集了幾名侍衛,追著雲晚簫離開的方向而去。

雲老夫嘆了一聲,心亂無比,「看來,商州就此要不太平了。」

簫兒,當年要女扮男裝,究竟是對還是錯?

仰頭望天,那烏雲依舊,細雨依舊,不知何時才能真正雲開月明,太平安然。

商州巷陌,因為夜已深,靜得只听得見雨落之聲,也孤寂得只瞧得見霍小玉一。

涼薄的雨絲淅瀝,早已打濕了霍小玉身上的衣裳,貼她的雪肌上,絲絲透寒。

霍小玉獨自走商州街頭,雖然狼狽,可嘴角掛著一抹驕傲的笑,即便是淒苦至此,她霍小玉也不該再次殞命,反而應當好好活著,不靠任何、好好活著。

古常說,否極泰來。這一回,老天總該給她霍小玉一次「否極泰來」了。

涼意忽地少了幾分,濕漉漉的面龐也不再有雨絲拂上,霍小玉抬眼看了一眼突然出現為她遮風避雨的傘沿,不敢再回頭瞧身後是什麼,只是停下了腳步,怔怔地看著那滴水的傘沿,幽幽道︰「遮得了一時,可終究遮不了一世。」

握傘的手微微顫抖,雲晚簫不知如何去接她的話,只是將整個紙傘都撐了霍小玉頭頂,或許也該她嘗一嘗這料峭春雨的滋味。

熟悉的氣息鑽入霍小玉鼻中,霍小玉心頭一揪,只覺得心撲通凌亂起來,道︰「雲將軍,不該糾纏的,就不要糾纏了。」語聲中藏了一絲輕顫,還有她霍小玉也不願承認的不舍與不甘。

「霍……」雲晚簫的聲音中有濃濃的鼻音,不等她說完,已忍不住輕咳了兩聲。

每逢這樣的天氣,那絲絲涼氣總是可以撩動她心口的舊患隱隱作痛。只是這一次,她分不清楚,究竟是心痛,還是那舊傷痛?

從未想過會對這樣一個女子牽念至此,可是心頭的惶恐終究敵不過心底對她霍小玉的心疼,這一刻只想讓她少淋些雨,少受些寒。

霍小玉依舊不敢回頭看她,卻忽然發出一串妖媚的笑聲,「小玉可是讓將軍心疼了?」

雲晚簫沉默不答,算是默認。

「呵呵,風塵女子的本事就是如此,不然們怎會乖乖將銀子金子送上?」霍小玉話說得涼薄,可是那尾音中的顫抖卻讓雲晚簫听得明明白白,「霍小玉不過是逢場作戲,所以,雲將軍不必放心頭,小玉也不需要將軍的同情。」

她總是這樣倔強,總是最脆弱之時把腰桿挺得筆直,直得足以刺痛雲晚簫的心。

「霍小玉,……」

「雨總會過去,這紙傘也終究有無用之時。」霍小玉打斷了雲晚簫的話,「本不該糾葛,雲晚簫,到此止步,不想與再荒唐的糾纏下去!」說完,決然一步踏出,走出了雲晚簫紙傘所遮的範圍,「若再跟來,當真報官說強擄民女了!」

「霍小玉!商州,便是官,能報誰?」雲晚簫嘶聲一吼,已伸手將她狠狠拉入了傘下,「欠的,當真一點也不想討回來了?」

霍小玉對上了雲晚簫憤怒的眸子,卻涼涼地一笑,「當做賞將軍的,小玉半點也不想要。」話鋒刺耳,刺得雲晚簫又怒又痛。

「霍小玉,進了商州境地,便休想再回長安!」雲晚簫冷冷道出這樣一句,緊握霍小玉的手卻舍不得松開一分。

霍小玉挑眉一笑,揚起頭來,釁聲道︰「將軍是想金屋藏嬌?」

雲晚簫沉默不答,這話若是說出,便是給了她霍小玉一句承諾,她同是女子,當真可以許她一世金屋?

霍小玉淒淒的目光含笑瞧了瞧雲晚簫,忽然抬手撫上了雲晚簫的臉頰,涼涼得刺得雲晚簫一驚,不明白她想做什麼?

「將軍既然是客,小玉豈有不接之理?」如此冰涼的一句話說完,霍小玉猝然一手扯開了自己香肩上的濕衣,媚聲問道,「將軍不就是要小玉獻身麼?不妨就這里肆意欺凌小玉,如何?」

雲晚簫駭然放開了霍小玉的手,搖頭啞聲道︰「並無輕薄之意!」

「既然無輕薄小玉之意,將軍就不要再與小玉糾纏!」霍小玉臉上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淚意涌上心頭,剎那紅了眼眶,「放!!走!」

「咻!」

弓弦破空驚響,雲晚簫下意識地一手將霍小玉抱入懷中,緊緊用身子將她護懷中,往街邊一閃,清晰地感覺到了一支利箭擦過了她的肩頭,帶來一陣難以擺月兌的劇痛,綿綿不休。

血腥味蔓延開來,霍小玉驚瞪雙眸,看著因為疼痛而緊皺眉心的雲晚簫,「為何……」

「的生死,與無關!」雲晚簫冷冷丟下一句話,略微松開霍小玉的身子,將手中紙傘一扔,再次抓住她的手,忍痛帶著她往小巷中躲去。

「有雲晚簫一日,便無可欺霍小玉!」

曾經雲晚簫許下的諾心頭浮現,霍小玉怔愣片刻,只覺得冰涼的心瞬間鑽入了一股暖意。

「咻!咻!咻!」

弓弦驚響,聲聲追魂,那躲暗處的殺手不知道有多少,更不知道目標究竟是雲晚簫還是霍小玉?

雲晚簫護著霍小玉勘勘躲過這三支暗箭,回過身來,殊不知三柄雪亮的匕首已驚現身後,藏匿小巷中的殺手若不是早做了籌謀,怎會將她雲晚簫的生路步步截斷?

懷中的霍小玉突然狠狠推開了躲避不及的雲晚簫,三名殺手驚愕地急忙收手,可是就算收了刺的力道,也收不了刺出的勢子,三柄匕首就這樣霍小玉濕透的雪裳上留下了三朵刺眼的紅梅。

「將軍!」緊跟而來的雲揚一聲大喝,帶著雲家侍衛快步沖入了小巷,將三名殺手逼退,緊緊圍住了雲晚簫與霍小玉。

雲晚簫一手顫然將霍小玉抱入懷中,一手慌亂地去按住她流血的傷口,又怕她痛得厲害,「霍小玉!究竟要欠多少才罷休?」

霍小玉卻咯咯笑了笑,「……這是心疼……」

雲晚簫咬了咬牙,「是害怕!」

霍小玉臉上梨渦一旋,眉眼酥媚,卻也笑得蒼白,「的生死……與無關……」

「霍小玉,償不完給的恩,休想離開一步!」雲晚簫堅定地說完,左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生怕她從此消失無影無蹤,揚起臉來,滿是驚魂之色,「雲揚,這里離將軍府不遠,速速回府趕馬車來,要帶霍姑娘回拂影庵醫治!」

「諾!」

作者有話要說︰故事繼續,糾纏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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