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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8日豪賭/最後一戰

阿爾敏在荒原中騎馬奔跑的時候,總是時不時仰頭,用單筒望遠鏡看天。

此時,淡青色的天空中漂浮著個體高大的灰白色雲朵,雲底平整灰暗,稍微顯露的雲頂重疊分明,如同花椰菜一樣鼓動。

艾倫問︰「怎麼樣?」

阿爾敏低聲回答︰「這種典型的濃積雲可以在兩三個小時以後形成最激烈的積雨雲。是時候豪賭一次了。」

就在此時,隊伍前方的皮西斯司令舉起右臂大聲命令︰「全員,分批行動!」

阿爾敏跟艾倫踫了一下拳頭,騎馬離開。

韓吉湊到利威爾身邊︰「人類最強,我走了哦!」

利威爾冷哼一聲︰「臭四眼,你可別死啊。」

韓吉笑嘻嘻的︰「放心放心,我可是小強級別的,怎麼都死不了!你們小兩口才真該小心啊……那什麼,等戰爭結束以後你們不是要去旅行嗎?捎上我唄?」

利威爾和艾倫︰「……」

韓吉︰「別那麼小氣嗎——喂喂!」

結果韓吉還沒說完就被她的手下抓走了。

緊接著,近千名士兵分成了三批,往不同的地方前行。

利威爾帶領的艾倫、三笠、阿尼、萊納在第一批,總人數大概在兩百人左右,他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畢竟,他們的任務,是最艱巨的——他們是唯一在明處行動的隊伍。

※※※

冰冷的水珠順著山巒滑到水潭中,尤彌爾佝僂著身子坐在岸邊,望著水面發呆。並不是風吹動了水波,而是不斷行進在山洞中的猿猴。半小時以後大概所有猿猴都會走出山洞,開始瘋狂的戰斗。

淡淡的光線里,她伸出帶著尖利指甲的手指,緩緩靠近水面。

那里,似乎還映著那張漂亮小巧的臉蛋。

尤彌爾喜歡西斯托莉亞這個孩子。這種喜歡簡直就像中了毒一樣。

只要她靠在身邊,用她夜鶯般的嗓音叫出「尤彌爾」這個名字,自己便能在頃刻間忘掉自己是個多麼可悲的老怪物——忘掉全身插滿導管整日整夜被做實驗的日子,忘掉為了一個稱贊殺了無數無辜之人的日子,忘掉為了所謂的榮耀甘願放棄自己,緊接著被流放在外,迷茫了六十年的可笑日子——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明顯的‘重生’之感。似乎,在看著她逐漸變得強大的同時,自己也在跟著被救贖一樣。

「喲,母親大人,好戲都要開場了,您還在這里做什麼啊?」

高大的猿猴彎腰朝尤彌爾走過來,一把抓住在他看來顯得格外縴細的手臂︰「怎麼,今天沒怎麼吸您的血啊,干嘛這副樣子?哎呀稍微興奮一點吧,畢竟待會兒您就能看見那些愚蠢的人類是如何死掉了……對了,您那可愛的小美人說不定也在其中呢?」

尤彌爾抬眼,久違地翹起嘴角︰「是麼。」

就在這時,有猿猴沖過來匍匐在地上︰「老大,那些愚蠢的人類已經被引誘到峽谷了!坐標就在里面!」

猿猴馬上朝洞口走去︰「哈,送上來的肥肉,怎有不吃的道理?」

※※※

此時此刻,峽谷,冷風呼嘯。

艾倫站在陰暗處,冷眼看著茂盛植被中的枯骨,逐漸握緊拳頭。

沒有看到獸之巨人,可是它們那種強烈的騷味可以讓人清楚地知道,這里的暗處,到底聚集了多少。每個人的神經都處于緊繃狀態。

艾倫低聲詢問︰「兵長,可以開始了嗎?」

利威爾點頭。

艾倫毫不猶豫地咬下自己的手掌,緊接著一道閃電從天而降,大量煙霧中,他的身體開始快速膨脹,不一會兒就化為了15米級的巨人。緊接著,周圍的三笠、阿尼、萊納等人也快速轉化。

幾乎沒有停頓,艾倫對著狹小的天空嘶吼。

即使利威爾、萊納等人都被注射了疫苗,可是這樣的聲音還是很可怕的,那種聲音的粒子簡直就像細針一樣不斷刺激著所有人的神經,然後在細胞快速膨脹開來之後,瞬間‘自我意識’擠出去!

很快,大地晃動。剛剛還沉默的無腦巨人簡直就像瘋了一樣竄出來,抓住獸之巨人貪婪地撕咬。

眼見近十頭猿猴被咬死,一聲比艾倫的聲音還要刺耳的吼聲響徹了整個山谷,那些無腦巨人立馬停止了動作,全身顫動著盯向人類這邊。

那是剛從山洞里走出來的高大猿猴發出的。

它與其它猿猴唯一不同的特點便是它脖頸上那圈金毛。它應該就是獸之巨人的首領了。

只見它目不轉楮地盯著艾倫,笑得愜意︰「喲,一聲吼叫可以控制那麼多白痴?看來質量還不錯啊……」

利威爾站在艾倫的肩膀上,開始了計劃之中的第一方案︰「喂,猿猴,跟你有仇的應該是一百多年前人類的那些王族吧?現在那些人早死了,他們的後裔基本上也死了個干淨,我認為,實際上根本不用戰斗,我們坐下來談談也許會更好。」

猿猴一听,便仰頭猙獰地大笑起來︰「坐下來談?!矮子,你似乎把你們人類想得太高貴了?你們這些將死之人怎麼會有資格和我談呢?」

利威爾緩緩垂下頭,艾倫可以感覺到從他身上冒出來的強烈殺意。

猿猴卻完全不在乎,目不轉楮地盯著艾倫笑︰「不過啊矮子,你似乎是他的長官啊?要是你主動把他獻給我,說不定我會考慮放過你和你的其他手下?」

濃濃的陰影瞬間覆蓋了利威爾的臉頰,只見他緩緩抬頭,那雙眼楮里閃耀著紅光,從嘴角揚起來的詭異笑容簡直令人戰栗︰「你以為……我會傻到把我的人送給你這樣的垃圾?」

說完,他腰間的立體機動裝置發出急促的嘶嘶聲,在那些猿猴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他整個人就像閃電一樣朝獸之巨人 去。對于他來說,獸之巨人這種龐大個體的反應速度簡直就像蝸牛一樣,銀光閃爍間,獸王身邊兩頭猿猴直接倒在地上,後頸肉橫飛。

利威爾的動作象征著亂斗正式開始。

很快,近百頭猿猴朝人類沖過來,整個峽谷充斥著打斗嘶吼之聲,血液四濺中,人類的肢體以及猿猴的後頸肉到處都是。

差不多過了二十分鐘,天色越來越暗,電閃雷鳴。此時,人類死傷了三成,獸之巨人依然佔著絕對的優勢。再繼續跟獸之巨人在峽谷耗下去,人類必敗。

亂戰中的三笠拍了拍艾倫的後背,兩個人心有靈犀地變回人類——此乃第二方案。利威爾立馬放棄了眼前的獵物,以最快的速度跨在馬匹上,與艾倫和三笠一同朝山洞奔跑而去。

理所當然的,猿猴立即騷動了起來︰「老大!坐標跑進山洞了!」

獸之巨人很清楚,這個山洞不是死胡同,實際上可以從這邊直接通向山巒的另外一邊。哼,原來這個坐標想要逃走嗎?!

「那還用說!追上去!」獸王帶頭追進山洞。

……

空靈的滴滴答答聲在不斷顫動的山洞中傳響,三個人騎馬奔跑在黑暗中,在越來越狹窄的岩石中奔跑。時不時可以看到詭異的熒光在尖銳的鐘乳石上漂浮,看起來簡直就像幽靈一樣。如果仔細觀察,大概可以看到地上的白骨。不過三個人根本沒有心思觀察那些東西,他們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引誘猿猴到達山洞深處,然後找到出口,離開這里!

猿猴的追趕速度是極快的,尤其是那些身形矮小的猿猴。

他們用強韌的臂力不斷將岩石扔到前方,好幾次差點打死戰馬。馬匹受到了驚嚇,不斷嘶鳴。

獸王的吼叫驅逐猿猴們跑得更快。它們抓著山洞上方的石筍,在空中飛躍。

眼看著猿猴就要追上來了,三笠低聲說︰「你們先跑,由我攔住它們!」

「不行!」艾倫大聲道。

緊接著,就見他轉過身去對著那些猿猴大吼。在那些獸之巨人被‘洗腦’的片刻,艾倫打算再逃。可是在他轉過身的片刻,便听到利威爾的警告︰「背後!!」

艾倫馬上彎腰。

一塊巨石擦著他的身體摔向前方,在片刻間雜碎了一大片石壁——獸王來了。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抓了起來,那種強烈的壓迫力幾乎讓身體碎裂!難以忍受的痛感中,艾倫的視線里出現大片大片的紅色!

「艾倫!!」三笠焦急地大吼,就要上前幫助艾倫。

然而她直接被利威爾制止了,利威爾冷聲道︰「他不可能因為這點攻擊就死掉的。三笠,記住你的職責!」

果然,幾秒鐘以後,獸之巨人的手指掉在了地上,艾倫從他的手掌中跳下來。當他騎馬奔跑在兩個身邊的時候,他身上的傷痕已經好了大半。

三笠終于冷靜了下來,她開始甩手扔大塊岩石,一半用來攻擊那些猿猴,更多的,用來破壞後面的石壁。

三個人的行為完全惹怒了驕傲的獸王。他不要命地沖向幾個人,速度比剛才那些猿猴要快得多!它的長臂不斷掃蕩著地面,一個不小心,馬匹就可能被他打翻……

然而,現在最大的問題終于來了——現在山洞里出現了岔口,而且有三條。

西斯托莉亞的地圖上有畫過各種各樣的岔口,可是,這邊似乎是嶄新的,根本沒有出現在她的地圖中!

「走右邊!」利威爾斬釘截鐵地命令。

三笠︰「為什麼?!」

「我的直覺!」

是的,根本沒有時間思考哪邊是對的。

反正,這一切本來就是一場豪賭——只要山洞外沒有下暴雨,只要那些超大型巨人還沒有就位,只要獸王不打算追上來了,只要無法跑出洞口……這一切,就會失敗!

道路變得越來越狹窄,越來越狹窄,直到後面根本沒辦法騎馬。

三個人只好先讓馬離開,然後靠自己的雙腿奔跑。

很明顯那些猿猴、那些獸王也因為太狹窄化成了人類狀態,大概是因為他們常年生活在山洞,他們的速度佔優勢。好幾次有人或者小型猿猴追了上來,都被幾個人殺掉。可是這樣下去絕對不行……

這條狹窄、黑暗的路簡直就像沒有盡頭一樣。

如果,如果它只是一個死胡同的話……三個人根本沒辦法撐太久吧?畢竟,現在他們的體力幾乎都到達極限了!

終于,狹窄的路徑逐漸變得寬闊,然而,三個人親眼看到道路盡頭的石壁。

強烈的絕望涌上心頭,三笠的臉色陡然變得蒼白︰「來不及了!這里根本沒有路!」

「只要沒有斷氣就來得及!!」艾倫大吼。

與此同時,那些猿猴已經沖上來了,整個山洞震動得越來越明顯。

也就這個時候,艾倫突然注意到利威爾的呼吸似乎比兩個人都要急促得多,他的步伐似乎……也非常無力?啊……畢竟他這麼久沒有戰斗過了……他的體力……明顯不如從前了吧?!

艾倫一把抓住利威爾的手,帶著他往前跑︰「兵長……還剩最後一段了!」

利威爾的臉頰泛出病態的紅,大口喘息著。他似乎已經做好了跟這些猿猴同歸于盡的心理準備,臉上卻沒有一點恐懼︰「我知道。」

「兵長……只要跑過這一段……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死亡,也是一種在一起吧。利威爾的腦袋一次又一次發黑,他這麼想著,沒有開口回應艾倫。

艾倫的聲音變得相當堅定︰「所以……我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會活下去的!」

在利威爾瞪大雙眼的同時,艾倫突然放開了他的手。

緊接著,鮮血四濺,濃烈的煙霧中,艾倫竟然強迫著自己再次化為巨人。只見他搬起一塊巨石就朝堅硬的石壁砸過去——

三笠也在此時再度化為巨人,攻擊著追上來的猿猴……

此時的利威爾思路不是很清晰,他半跪在地上喘息。

然後,昏暗的光芒從破碎的洞口滑入眼簾,震耳欲聾的雷聲刺入耳膜。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就被艾倫捧在手中,瘋狂地往前方跑去……

後方是連綿不斷的慘叫,三笠和艾倫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朝光芒沖去。

一步又一步。

大地在不斷晃動。

當他們終于終于沖出山洞後,便听到韓吉的命令︰「引爆!!」

緊接著,強烈爆炸聲從山腳傳來,站在山體周圍的超大型巨人開始攻擊山脈。

強烈氣流帶著滾燙的火焰從艾倫的後背沖來,暴風雨中,高大的山體快速坍塌——

「結束了嗎?」有人這麼問。

可是十多秒後,那個頑強的獸王竟然沖了出來。

就在大家傻眼的剎那,便听到少女的尖叫聲。在這個剎那,一頭佝僂巨人竟然在不斷坍塌的山洞中大吼。獸王听到這樣的聲音之後,那雙眼楮瞬間變成了鮮紅色,它簡直就像無法抵抗一樣再次沖進山洞,就在此時,山洞徹底塌陷了。

西斯托莉亞瞪大雙眼看著這一切,然後便「啊啊啊」地叫起來。

她不要命地往山洞跑,卻被韓吉攔住,將哭得稀里嘩啦的她摟進懷里。

一分鐘後,近十頭巨人走上前去,準備用身體產生的晶體封住狹窄的洞口。

西斯托莉亞瘋了一樣地祈求他們︰「別封掉洞口!這樣的話……尤彌爾就出不來了!」

可是尤彌爾一個人的生命和這麼多人的生命孰輕孰重,誰都清楚。巨人的身體上開始出現冰晶。

「她出來了。」一直沉默的三笠低聲道。

緊接著,大家便看到三笠抓著一條丑陋的手臂不斷往外拽。那個不是尤彌爾是誰?!

……

兩分鐘後,巨人封住了洞口。

十分鐘後,沒有任何猿猴跑出來。

艾倫松了一口氣,他捧著渾身沾滿鮮血的利威爾,蹲□來,將他小心翼翼地放在草地上。

密密麻麻的雨點中,艾倫的身體因為體力耗盡有些微微發顫。他盯著利威爾,笨拙的嘴巴張張合合,無奈現在處于巨人狀態他是無法說話的。

然而利威爾竟然像是听懂了一樣,他站起來將自己的身體緊緊地靠在艾倫巨大的臉頰上,半寐著雙眼輕笑︰「嗯……一切,終于結束了……小鬼,我們終于可以一起去旅行了啊!」

听到利威爾這句話,艾倫就像徹底放松下來了一樣。濃稠的煙霧中,他化為了人類的模樣,安靜地躺在利威爾懷里昏睡了過去。

暴風雨逐漸停歇,大片大片藍紫色鳶尾花在兩個人身邊盛放。

利威爾懷抱著艾倫,抬頭望向遙遠的天際。已經有橘紅色的陽光從烏雲的罅隙中漏出來,如此耀眼,如此美麗。

看來,接下來將會是一個好天氣啊。

——tobe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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