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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3日求您,相信我

艾倫將信封塞進包里,就不顧一切地朝大門跑去。

幾個士兵攔住鐵門︰「喂,你出去做什麼?」

艾倫的腦袋一次又一次發黑,他顫抖著聲音道︰「現在一定還來得及……請讓我去找兵長……我一定會把他帶回來……請讓我出去啊!!」

就在士兵為難的時候,低沉的聲音傳來︰「艾倫,你不能去。」

雙眼發紅的艾倫握拳大聲吼︰「為什麼?!」

埃爾文眼神冰冷︰「現在是什麼狀況你知道嗎?獸之巨人隨時都可能襲擊人類,作為唯一擁有坐標的人,你怎麼能隨便離開?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要如何跟人類交代?!」

艾倫簡直快崩潰了,他抱緊腦袋低吼︰「我不會有三長兩短!可是……要是我失去了他,我不僅沒法戰斗,而且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求您了讓我去吧!!!」

韓吉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艾倫的後背,轉頭對埃爾文說︰「我說,就讓我陪他去吧。埃爾文,我想你也不放心利威爾吧。」

因為失眠眼下晦暗的埃爾文停頓了片刻,終于嘆了一口氣︰「算了,你們可以去。不過我有兩個條件,第一,艾倫絕對不可以化為巨人;第二,明天早晨之前你們務必帶人回來,別讓我失望。」

「是!團長!!」

幾分鐘後,艾倫和韓吉便騎馬飛奔在小道上,朝北部而去。

※※※

在馬車上暈睡了好幾個小時的利威爾被針扎般的疼痛驚醒——這附近大概下了雨,空氣太潮濕了吧。每次雨後,利威爾的傷口總是會疼痛不堪,這是老病了。

他睜開眼楮,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笨重的義肢取下來,緩緩地給自己上藥。顛簸中,藥瓶老是從椅子上掉下,實在讓他無可奈何。

安裝好義肢後,隨便吃了塊面包填飽肚子,利威爾拂開馬車背後的黑色呢絨窗簾。刺眼的光芒讓他一時無法適應。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睜開雙眼。

地面是黑色的,落日的余暉使得天空如同掏空的珠子一樣空洞剔透,笨重的希娜之牆上飄散著薄霧,蒼白的尖塔在其中若隱若現。馬車兩邊的樹木簡直就像雜亂的墨水斑點一樣,肆意延伸。

當夕陽落下之際,馬車終于停在狹窄的河畔上。

中年馬夫拂開車簾,親切地說︰「先生,我們到銀沙沼澤了,這邊旱路行不通,得乘船啦。」

利威爾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銀沙啊,那不是北部最有名的沼澤嗎。我記得,以前有個朋友曾說正是這個沼澤分隔了南北啊。」

馬夫笑道︰「可不是嗎,誰叫這片沼澤這麼寬廣,光是穿過它都要用五六個小時……其實啊,很多南方人都不太想去北方呢,畢竟那邊更冷更荒涼,生活狀況也不太好。先生,您是因為工作才去那邊的嗎?」

利威爾微微搖頭︰「只是想離開南方而已。」

馬夫雖然非常不理解這個看起來身份高貴的人為什麼會想要離開南方,但還是不打算多嘴了,熱心道︰「我扶您下車吧?」

利威爾知道光憑自己下車會浪費很多時間,便點頭︰「多謝了。」

馬夫提著利威爾稀少的行李走在前方。

利威爾用拐杖架著身體,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面。

河水兩邊,生長著大片大片的蘆葦,微風吹來的時候,柔軟的蘆葦如同波浪一樣輕輕蕩漾。

利威爾凝望著朦朧的葦尖出神,不知不覺,他竟然看見一個身穿軍裝的人從里面走出來,高挑的身材,青澀卻逐漸顯得成熟的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他笑著,說著無比熟悉的話語︰「兵長!我喜歡你!我真的……非常喜歡……我愛你!」

利威爾愣了愣。

卻眼睜睜地看著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兩行血淚。

只見他朝自己敞開懷抱,喋喋不休地說︰「兵長,您現在是要去哪里呢?沒有我的照顧,您根本沒辦法活下來吧?兵長……您已經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妹妹,失去了佩特拉、奧路歐、埃爾德、袞達……現在,您也想失去我嗎?其實您根本就舍不得我吧?所以別跟自己過不去了,回來吧?回到我的身邊吧??」

「先生!先生!」

利威爾被馬夫的呼喚驚醒。

馬夫有些擔心︰「先生,您不舒服嗎?」

利威爾連連搖頭,被馬夫扶上一艘小船。

馬夫跟船夫完成交接工作以後,離開了。船夫站起身來,將套在樹樁上的纜繩松開,小船便化為一片枯葉,緩緩浮動于在月光里閃爍變幻的深藍之上。

利威爾心里清楚,只要跨越了這片沼澤,他就真正離開南方了。

——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大概,是處于心中那一點點不舍吧。

他回頭,看向不斷流逝的河水,還有在茂密蘆葦中隱沒的世界。

就在此時,他听到馬蹄踩在河畔濺起的浪花聲。

接下來的一幕,便是那個少年騎著黑馬朝這邊沖過來的樣子。

大概,又是幻覺吧。

利威爾自嘲地想著,便回過頭。

而船夫倒是相當吃驚,他大聲道︰「先生!他們是來追您的嗎?要停下來等——」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听到馬的嘶鳴。

緊接著,水花四濺中,船只大力搖擺,然後,利威爾清晰地看到少年滿是淤泥的靴子踩在小船上,有些不穩地朝自己走過來,直到半跪在自己面前,伸出他的雙手緊握自己的雙肩,埋頭大口喘息著。

利威爾怔忪了好些時候,才輕聲道︰「你怎麼在這里?」

艾倫低吼︰「這是我該向您請教的問題吧!!」

利威爾的表情逐漸變冷︰「你既然來找我了,就說明你已經看過信了吧。怎麼,看不懂人話麼?我不是告訴過你,別來找我了?」

深茶色的發擋住了艾倫的表情,他全身都在發抖︰「怎麼可能不來找您……怎麼可能讓您走……上次分開的八個月都快把我逼瘋了……兵長……您還想怎樣?您到底要怎樣才滿意啊兵長!」

利威爾在艾倫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皺眉,卻用冷淡的語氣繼續道︰「已經到極限了,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艾倫,你放過我吧……」

艾倫卻突然抬頭,那滿臉的淚水讓利威爾的瞳孔快速放大,他沙啞著聲音吼著︰「兵長我什麼都可以為您做……真的無論什麼我都願意!但是唯有一點……只要我還活著……我就不會同意您離開我……哪怕只離開我一天、半天都不可以!都不可以您懂嗎?!」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利威爾嘆了一口氣,「我說過,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跟我這樣的殘廢在一起,將來,你會後悔的。」

利威爾承認,自己骨子里,實際上是個懦弱的家伙。他選擇離開艾倫的原因之一,就是他想要在自己還能擺月兌這層關系的時候,主動斬斷,留給自己一條後路,提前適應一個人的生活;不然,將來要是等艾倫後悔,完全處于弱勢的自己大概會以最悲慘的方式孤苦終老吧……啊,或許,就連分開這件事都會讓自己不堪忍受呢——利威爾的驕傲根本不允許有這種事發生。

可是下一刻,利威爾就被快要發狂的艾倫緊緊揉進懷里。

利威爾也就是這時才發現艾倫的衣服完全濕掉了,他的身體冰冷得像是冰塊。

艾倫已經失去了邏輯性,他的聲音哽咽,斷斷續續︰「兵長……為什麼您只看得到將來呢?現在呢?兵長,現在怎麼樣您為什麼看不到呢?我只知道……現在,我真的很愛您,我真的很想照顧您……我必須和您在一起!要是您離開我了,我就是沒辦法活下去……就是這樣!所以……求您了……求您相信我……求您最後……最後再縱容我一起好嗎?……不要離開我……好嗎??」

帶著清新香味的夜風吹來。

蜿蜒的河水緩緩蕩漾,那顏色,是純正的孔雀藍。

有那麼多理由可以反駁艾倫幼稚的言語,摧毀他的堅持。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利威爾沒有說出口。

難道是艾倫的身體太冷,冷得刺痛了他的心髒嗎?利威爾無奈地發現,無論自己的決心到底有多堅定,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被這個混蛋左右。

他沉默了許久,終于嘆了一口氣︰「你真是個不可救藥的傻瓜啊,小鬼……」

在利威爾吩咐船夫掉頭之時,艾倫覺得這一切簡直就像在做夢一樣不真實,欣喜若狂。

他更加用力地將擁抱利威爾,不斷在他耳邊感嘆︰「您真的願意跟我回去了嗎?……啊……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溫熱的眼淚浸濕了利威爾的衣襟。

利威爾似乎被折騰得太累了,沒再說什麼,只是安靜地凝望著遠方。

無邊無際的蘆葦沙沙作響。

網狀的水波上,嫣紅的睡蓮正在夜里靜謐地開放。

一串串螢火蟲從蘆葦叢中飛出來,輕盈地在花朵上晃動,在船只經過之時,似乎受到了驚動,剎那間滑向頭頂上那片幽深的夜空。

終于,他還是伸手,輕輕地擁住了艾倫的後背。

……

騎在馬背上的韓吉在看著小船緩緩朝這邊駛來之時,不知不覺,眼淚早已滑下眼眶。她取下眼鏡有些狼狽地擦了擦淚水,便跳下馬來,接過利威爾的包裹,和艾倫一起將他扶上馬。

半小時後,考慮到利威爾的傷不適合長時間騎馬,大家轉移到了馬車上。

艾倫用外套將利威爾裹住,擁著他睡覺。

利威爾昏睡了好幾個小時才醒來,然而艾倫依然沒睡,只是在黑暗中凝視著某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利威爾動了動︰「怎麼沒睡?」

艾倫收緊了自己的手臂,輕聲道︰「睡不著。」

停頓了幾秒,他又道︰「怕我睡著以後,您又消失了。」

「我說過不會走了。」

「是嗎。」艾倫輕嘆一聲,然後像夢囈一樣低聲說,「吶,兵長,剛才我就在想,要是我能將您綁起來就好了呢……」

利威爾皺眉。

艾倫繼續說︰「將您鎖在房間里綁起來,哪里都不讓您去。這樣的話,您就永遠都不會離開我了吧?」

利威爾明顯不爽︰「死小鬼,你tm在說些什麼?」

艾倫輕笑一聲,剛才臉上的陰霾逐漸散去,他轉過頭來看向利威爾,湊過來,輕輕地將自己的額頭抵在對方的額頭上,呼吸溫熱︰「兵長,您說,下次您要是再嚇我,我要怎麼處置您呢?」

利威爾挑眉︰「你想怎樣?」

艾倫的嘴角微微彎了彎,聲音極其溫柔︰「干死您,好不好?」

利威爾愣了愣,然後一拳就朝艾倫揍過來。幾乎每天都在被高強度訓練的艾倫快速躲開了,他緊緊握住利威爾的手腕,吻了吻他的指骨,撲哧一聲笑了︰「開玩笑的,我疼您都來不及,哪里舍得讓您痛苦呢……啊,還有四個小時才到呢,再睡一會兒吧。」

「……」

艾倫這麼說著,輕輕地吻了吻利威爾的嘴唇︰「晚安,兵長。」

利威爾的腦袋本來就暈得要死,他也不想再跟這小鬼玩這種無聊的語言游戲了,便靠在艾倫的肩膀上,淡漠地啟唇︰「晚安,死小鬼。」

——tobe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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