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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用人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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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十五日,皇帝果然都宿在清寧宮,只要沒有外務見官,連平時常務都要在清寧宮偏殿花廳中辦理。♀壽康宮也傳信來,著貴妃安心養胎,對皇帝留宿的事,只字不提。畢竟對太後來說,除了沈昭儀外,皇帝寵貴妃,總比寵那些難控的要好得多,如今沈昭儀已得了協理之位,太後沒必要再和皇上在小事上過不去。

因借戶部虧空之名整頓收歸軍務,朝中褒貶聲不一,其枝蔓牽一發而動全身,眾臣奏章更是同雪片般飛上案頭。齊衍登基後一向折不壓宿,在這緊要處更是事無巨細,事必躬親。

皇帝勞于案牘,容蕭作為貴妃,必要時時陪在左右,瞧著皇帝鎮定安詳的端正樣子,沉寂的殿中唯有沙漏簌簌的聲音,她起初緊張不安的心,也漸漸平緩莫名。雖是陪伴,但枯坐未免無趣,大多時,容蕭都會帶了料子,坐在一邊縫制嬰兒小衣。

皇帝批折的時候很少說話,一雙眼專注而銳利,似乎透著手中紙張,洞悉奏折以外的臣心。

「啪。」一道黃綾折被扔到地上。

听到聲響,立在一邊的常福祿往上看,見皇帝一臉不耐,便心知是又翻到請安折了。也是啊,本來朝中的奏疏就批不完,偏各地那些酸芝麻官還來跟著湊熱鬧,洋洋灑灑好幾千,沒一句正題,這不給皇上添亂麼。

常福祿能這麼想,容蕭自然也察覺了,那奏章正扔在她腳下,實在不能裝作不知。只能放下手中針線,將奏章撿起來,輕手放在他右手邊的小案上,這些日她也大概模準了皇帝的脾氣。知道這個時辰他該累了。給常福祿打一個眼色,便輕聲道︰「戌時三刻了,皇上不若歇會子。臣妾命人備了茶點。您進些才有精神接著批折。」

「恩」齊衍不置可否,起身伸了伸筋骨。下了御座繞室踱著步子。

容蕭手下封著件水藍色的嬰兒衣衫,余光卻瞟見皇帝那雙鉤藤緝米珠朝靴,在身側慢騰騰的踱著步子。

「怎麼盡看你做男孩的衣裳?」齊衍瞅著她手中針線,忽然開口。

「回皇上,這嬰兒衣衫,是不分男女的。」容蕭將自己手中的小衣拎起來又看了看,覺得並無不妥之處。

「前兩日你就做的綠衣。今日又是藍裳,不是給兒子的麼?」齊衍目光劃過去,與她對個正著,問道。「你盼著生個皇子?」

「這兩個顏色男女都穿得,正因不知道是公主還是皇子,所以才沒有用旁的。」容蕭輕輕說著,騰出一只手來模自己的小月復,不覺表情也柔和了許多。「臣妾倒希望是個女兒,女兒是娘親貼心的小棉襖呢。」

接過她手中的衣衫,是普通的寧綢,卻鋪針細密,每一個針腳都被細細塞到夾層中去。

「怎麼不用雲緞?」齊衍想起惠妃有孕時。也曾在景儀宮見過類似的小衣,針腳露在外頭,比這粗的多,正反卻用上好雲緞,看著很貴氣。

沒想到皇帝還會注意到布料這種細枝末節,容蕭有些驚訝,卻還是答道︰「臣妾算了算,這孩子應是要在夏末出世,那時還穿的還薄,雲緞看著好,但花紋太多,也不甚吸汗,嬰兒皮女敕,怕是穿不舒服。寧綢雖差些,但質地平整,也結實,正適合做里衣。」

她的語氣很輕快,像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卻讓他心中驀然一暖,仿佛在風雪凜凜中長行中不遠處的燈火,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點。安定與平實充滿全心,這種感受,自孝誠仁皇後去世,他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窗外的寒風吹在菱格窗上發出呼哧的響聲,而此刻她坐在身邊,卻融融如春,只有無限安寧。

此時傳小食的太監已到了門口,正虛抬著眼往里張望,被常福祿無意瞧見,當即就是一記眼刀。

主子這兒正煨著火候呢,你個不長眼的湊合什麼!

小食太監被這麼一瞪,也嚇了一跳,忙收回腦袋,準備輕手輕腳的挪出去,卻不想正听到貴妃的聲音︰「常公公,可是點心到了?」

容蕭這廂正覺得氣氛讓她渾身別扭,猶豫著是否該與皇帝沒話找話,偏巧膳食太監來,忙喚了一聲。

常福祿親自接過食盒,蝦著腰將各色點心擺在一邊羅漢床的小幾上,陪著笑臉道︰「請皇上、娘娘移駕吧!」

齊衍听容蕭那一聲問便回過神來,掃一眼炕幾上的幾樣點心,倒不覺著餓,但又想起容蕭已經是雙身子的人,正不能虧損,便吩咐道︰「去,端碗棗粥來。」說罷才與容蕭一同淨手,坐到榻上。

不會兒棗粥便來了,卻只有一小碗,常福祿顯得有些為難,「皇上,小廚房沒多余的,只有這一碗了。」

齊衍倒沒不高興,只微揚了下巴,「給貴妃端過去。」他說著挾了個白玉餃,就著邊上小碟調料吃了,見容蕭還不動筷,問道,「怎麼,不愛喝?」

「沒。」容蕭忙端起手邊的黃釉綠龍小碗。紅棗粥熬得很稠,許是在廚下久放的緣故,比平時都要甜糯,皇帝平時並不是愛甜食的人,容蕭知道,這碗粥是專門為她要的。她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心里有點絲絲的甜意冒出來。

花廳里擺著炭盆,暖暖的,常福祿已輕步退了出去,殿中只有兩人相對而坐。

齊衍的筷子漫不經心,顯然沒有特別喜歡的,開口道︰「今天的折子不少,朕可能還得批會子,待會兒你先去睡。」

皇帝折不壓宿,容蕭自然知道,他每天都會讓自己先睡。棗粥綿軟的甜味還在嘴里化不開,她覷著他眼底淡淡的青色,不由開口勸道︰「政務那麼多,哪能一晚上就做完的。皇上這樣熬夜,損了龍體怎麼好。」

「眼見道年關了,各地的折子都往上報。文華閣與六部那幫也跟著湊熱鬧,一句話的事非要說好幾千字。」想起方才的請安折,齊衍有些不耐。

「朝上的事臣妾不懂,不過記得前朝似有票擬一職,皇上不若提上來個可信的人,幫您分揀著,將重要之處都勾出來。這樣也省的費工夫。」許是朝夕相處了十余天,容蕭說話也沒了平日拘謹,心中一有這個念頭,便直接說了出來。

「你說的這個朕知道,可前朝的票擬都是太監,有專門的內書堂教他們識字。但不得不說,前朝也是亡于太監之手。于是太祖登基時便下令,太監不準識字。」齊衍心里明白,容蕭這是想讓人幫他分憂,可皇帝的擔子不是什麼人都能一起擔的,面對動輒幾千字的奏折,他有心一改朝中才墨酸腐之風,但文人的風氣影響科舉,在不能料想是何結果的前提下,不能輕舉妄動。

听皇上這麼說,是行不通了。容蕭應了一聲,接著低頭喝粥。

「你識字,要不先替朕分揀著,反正你天天都坐在朕旁邊。」齊衍對那盤腸粉頗感興趣,挑著挾了好幾筷,漫不經心道,「也不消你做別的,就將那些開頭是‘臣某某恭請皇上萬安萬福’的屁話摘出來。」在容蕭面前,他愈發口無遮攔,有時便會說兩句髒話,一點不像九五之尊的皇帝。

放在平時,一听皇帝說‘屁’容蕭肯定是要尷尬的,但此時此刻,她滿腦子都是皇帝方才的兩句話,根本轉不出地方糾結一個髒字。她看著皇帝的表情,實在不確定他是說真的還是在拿自己開玩笑,但身體已經先腦子一步做出了反應,下意識就要下榻跪下。

替皇帝翻奏章,那絕對是干政啊!若是讓太後知道,她一準還要被發到冷宮去。

皇帝一把伸手拉住她,因為中間隔著個炕幾,不得不傾著身子,這姿勢別扭得緊,他忍不住皺眉道,「不是說不用跪了麼,怎麼又來了。你要不樂意,朕也不強迫。」

「臣妾不是不樂意。」她差點摔下去,多虧皇帝拉了一把,忙坐正身子,也不敢亂動了,只口中道,「可這樣不合規矩。皇上,後妃不得干政,否則便是牝雞司晨」

「行了,你不說朕不說,誰知道。又不是讓你代朕批折,只讓你挑揀出來。」齊衍松了手,睨著她道,「就算讓你在上面落筆,難不成朕還忠奸不明了?」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容蕭讓他堵得沒話說,但心里就是覺得不妥。

「就這兩天,你也讓朕喘口氣。」齊衍看著她欲言又止的臉,淡淡道︰「朕既用你,便不會疑你。」

這句話像顆定心丸,讓容蕭心里那點不自在都下去了,隨之而來便是一波又一波的感動,沖得她眼眶都止不住發酸。

不管皇帝對她是什麼感情,也不管她愛不愛皇帝,但他信她,這就足夠了。

「快喝,待會兒都涼了。」齊衍自然看到了她發紅的眼眶,可心里卻不願她哭,便將碗往前推了一把。

容蕭抽了下鼻子,把眼淚逼了回去,才端起面前小碗。默默舀了兩勺,卻發現自己吃碟中的腸粉沒了。

「別找了,讓朕吃了。」皇帝對她的表情很滿意,笑道,「那里面有蟹肉,你用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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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章都是貴妃與皇上的小互動,大家不要覺得膩啊~~~劇情馬上就要翻轉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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