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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何為人父

墨七得了齊傾墨的令在外面守著,正在外面玩雪人,青沂國的雪下得比臨瀾早太多了,而且雪花又大又軟,滿眼看過去都是柔軟的白潤,就是不知道屋子里那兩位是不是也會有些許感慨。

她正想著要不要叫齊傾墨出來一起,卻听到屋內發出一聲瓷器摔碎的脆響!

墨七幾乎想也沒想就直往屋內沖去,這些天宮里發生了太多變化,她好不容易松下來的心弦再次拉緊,齊傾墨又出了什麼事?

只是有人比她腳步更快,她還未踏入齊傾墨的屋子,先看到一個人影躍入房中。

「誰!」墨七長劍寒光一閃,已然出鞘。

「墨七不要!」柳安之一聲驚呼生生止住了墨七的劍芒,抵在那黑影的脖子上,那人卻是柳江南。

收了長劍墨七皺眉︰「你來這里做什麼?」然後轉頭看齊傾墨,卻見齊傾墨雙手捂著肚子步子搖晃,倒在了地上。

「你怎麼了?」墨七大驚一把扶起齊傾墨,看她臉色發白,心中慌亂不已。

齊傾墨緊握著墨七的手,撐著身子站起來,憤怒地看著柳江南︰「我就知道,是你逼柳安之給我下毒。」

柳江南看了一眼臉色已慘白如紙的柳安之,又看了看已然中毒的齊傾墨,突然冷笑一聲︰「你們這些年輕女圭女圭,最大的弱點就是這些個兒女情長。」

「利用自己的兒子,你手段也未必見得有多高明。」齊傾墨譏諷地笑道。

「我倒不覺得聖女是一個在乎手段是否磊落的人,你喝下這盅無心湯,以後便就能乖乖听話了。」柳江南看上去神氣十足,全沒有了昨天晚上半點的痛苦慘狀,踢了一腳摔碎在地上的碎片,漫不經心卻又底氣十足地說道。

墨七听明白了柳江南的話,一把揪過柳安之的衣襟恨聲道︰「你給她下蠱?你明知道她懷……你還給她下蠱!」

柳安之神色怔怔,失魂落魄,倒退了兩步撞翻了桌椅,最後一跌進椅子里,不知在自言自語地喃喃著什麼,墨七听了片刻听不清,想一劍把他殺了又下不去手,只好憤怒轉身扶住齊傾墨。

「你怎麼樣?」墨七現在想的是趕緊帶齊傾墨去找瑾君,不然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齊傾墨艱難地搖了搖頭,目光定定地看著柳江南︰「看到柳安之這樣,你滿意了嗎?把自己的親生兒子當作質子送入皇宮十數年,讓他听命于仇人前往敵國千難萬險只為尋一味草藥,逼他毒害不想毒害之人,痛徹心扉,柳江南,這樣你很滿意嗎?」

柳江南臉色微沉,不見之前的洋洋得意,冷聲道︰「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他,我死之後我得到的東西還不是都要留給他嗎?」

「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自私最好的遮羞布,你有問過他,他想要什麼嗎?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欲,你把柳安之當做了棋子玩物,卻還要說什麼為了他好,柳江南,你當真是個敗類。」齊傾墨喘著粗氣,話卻是一個字都不少地說得清清楚楚,與柳江南兩相對峙。

「你閉嘴!」柳江南被戳中了痛處,大喊了一聲,神色躲閃地看了幾眼柳安之,口中說道︰「得到了你就等于得到了天下,到時候殷笑聞一統江山,金銀財寶,富貴榮華我唾手可得,等那時柳族便可延綿百年,富貴一生,這難道不是為了我兒子嗎?這一切我兒子享受不到嗎?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為了他好!」

「笑話!」齊傾墨冷笑著打斷他︰「殷笑聞何等薄情之人?狡兔死走狗烹,你以為你真的能活得萬年長久享這份榮華之氣嗎?到時候你活了一把年紀死不足惜,柳安之都要因為你這個蠢貨賠上一條性命,柳江南,你真是愚不可及!」

柳江南幾時讓人這樣指著鼻子罵過?想罵他的身份不足不敢罵,敢罵他的自恃身份不曾罵,可齊傾墨一個後輩女子卻三番兩次戳著他的脊梁骨罵得他狗血淋頭,他如何不惱,不由得大怒︰「你給我閉嘴!」

齊傾墨非但不停,反而越罵越起勁,將柳江南幾乎從頭到尾痛罵了個遍,听得墨七目瞪口呆,不曾想過齊傾墨嘴皮子這麼厲害,氣得那老頭都快吐血身亡命了。

「其實昨晚根本就是殷笑聞沒有給你解藥,是你自己故意不肯服下,你借此逼柳安之不得不對我下蠱從殷笑聞那里換取解藥,柳江南,你真是個卑鄙小人!」

「對,我就是騙他的!你不是自詡聰明嗎,還不是中蠱了!」柳江南讓齊傾墨罵得徹底懵了頭,失去了理智,憤怒中大喝了一句。

柳安之像是被驚雷轟醒,不敢置信地看著柳江南,他的父親,他為之犧牲了大半個人生的血親,竟然只是一個騙子?

「不是的,安兒,你听我說不是這樣的,我是讓聖女氣糊涂了,我沒有騙你,我沒有……」柳江南是真的慌亂起來,他沒想到,惱羞成怒的一句話竟然將昨晚那個騙局自己揭穿了。

得知了真相的柳安之嘶啞著嗓音問︰「你是騙我的?昨天是你自己故意不吃解藥的?」那自己一晚上的痛苦糾結難以抉擇算什麼?那抱著父親徹夜不能成眠幾欲流淚的絕望算什麼?那齊傾墨的無聲承受又算什麼?

柳江南,你告訴我這一切算什麼!

「當然不是,是殷笑聞沒有給我解藥,我是你父親怎麼可能騙你,你不要相信那個賤人的話,安兒,你信我!」柳江南抓住柳安之的手臂喊道,臉上全是驚慌,語無倫次地解釋著。

但真相到底如何,卻在每個人的心中了然了。

就連墨七這樣的半個局外人都忍不住鄙視柳江南,這樣欺騙自己的親生兒子,逼他去毒害自己喜歡的女人,真的還算是一個父親嗎?

「父親……」柳安之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不解地看著柳江南年邁的面孔和渾濁的眼楮,聲音帶著哭音顫抖,艱難地發音︰「我是你的兒子啊,父親!」

柳江南身軀一震,面如死灰,他用盡全力去維系與柳安之之前的父子之情,他知道做了許多對不住他的事,但多少都做過彌補,可這一次,他知道兩人心中只怕已是天塹深淵,再也無法縫合這道傷口了。

「安兒,對不起……」柳江南抓著柳安之手臂的兩手微微松開,駝著背往後步履蹌踉,站都站不穩,這才有了一個遲暮老人該有的老態,而不是那副整天神色自得的樣子,但這老態里卻充斥著太多的陰謀和不甘心。

墨七擔心齊傾墨的身體,扶著她坐入軟椅內,她不懂醫術只能一個勁兒地問齊傾墨感覺怎麼樣,可齊傾墨始終只是搖頭不語,直直地看著像是一下子老去了十歲的柳江南,看他痛苦的模樣。

突然,柳安之嘶吼了一聲,悲痛震耳,幾乎震得屋子都顫了一下,齊傾墨都被嚇了一跳,然後便只見他先是面色青白,眼球突出,然後緊緊捂著腦袋跪倒在地上,身體蜷縮在一起,看上去像極了痙攣。

「安兒你怎麼了?」柳江南連忙過去摟住柳安之,驚懼不安地問道。眼前這樣的柳安之,他隱約有些熟悉。

可回應他的只有柳安之痛苦不堪的申吟聲和低吼聲,臉色慘白,原本梳理得整齊的頭發也散開來,一雙總是神采奕奕的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轉眼珠子都轉不動,他的樣子看上去萬分痛苦。

復又一把推開柳江南在地上開始打滾,仿佛這樣可以減輕一些痛苦。撞得滿屋的桌子椅子倒地,只听聞乒乒乓乓的聲音,夾著他自喉間發出的痛苦的嘶喊聲。

墨七一臉驚恐不知道柳安之怎麼了,但她到底是善良的,不管柳安之做了什麼,看到他這樣還是想過去幫幫他,哪怕點個穴讓他先昏迷也是好的。

可是齊傾墨卻拉住了她的手臂,搖了搖頭。

「他到底怎麼了?」柳江南終于忍不住向齊傾墨問道。

齊傾墨卻沒了先前的病色顯得格外冷靜,甚至殘酷而冰冷地看著柳江南,薄薄的櫻唇里吐出來的字幾乎能讓人絕望至死。

「為了找到破解你身上蠱蟲的方法,柳安之以身養蠱,來報答你這個好父親的養育之恩。」

「你說什麼!」柳江南大聲反問。

「你沒听清需要我再說一遍嗎?我說你兒子為了救你,給自己種了跟你一模一樣的蠱,而且他取不出這蠱蟲來。」齊傾墨難得的發了善心,將同樣的意思用兩種不同的話語表達出來,保證清晰準確地傳入柳江南耳中。

她要看到這個自以為是的父親,放任柳安之生死不管的柳江南,背叛了整個柳族的柳族長,是如何一點點崩潰在他自己的愚蠢之下的。

柳安之何等執拗之人,若非柳江南是他父親,又豈肯自降身份做這些?

「作孽啊!」柳江南突然痛哭一聲,跪倒在柳安之身邊,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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